两岸上人心浮动。
不远处的一个海岛上，全卡拉最大的海盗窝，正在开大会。
来会的有上百家大小海盗头目，吵吵嚷嚷，声音都要震破天际。
海盗一：“大当家，这可是一群大大的肥羊呀！”
海盗二：“我的天，我们光数这船只有多少，都数得头晕了。三百五十八艘呀，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船队了。”
海盗三：“谁能猜到他们船上都有什么？”
海盗二：“他们肯定是从大食和天竺来的，我猜船上的金子和宝石肯定少不了！”
海盗一：“大当家，咱干了吧！只要干完这一票，咱们三五代人不愁吃喝啊！”
海盗二：“他们的海船也不错，货和船咱们都得留下，有了船，咱们哪里去不得？！”
“哧溜！”眼馋啊，太眼馋了。
所有来会的海盗们就一个意思，他们要团结一致，把商船全拿下。
八辈子没遇到过的好事，岂能白白错过！
你问同是汉人，不好下手？
那是不存在的！
之所以还愿意坐下来听大当家指挥，为的就是大当家他们的兵器多，人马壮。
见他们吵得厉害，大当家下面的小弟恼了：
“你们是不是眼瞎？啊！那是普通船商的船吗？他娘的，人家的水军都出动了，知道那龙旗代表的是啥吗？那可是朝廷的官船！咱们要敢把这些船给打劫了，后果你能想象？”
眼睁睁的看着，吃不到嘴里，还能有比这跟窝火的事吗？
就知道一起来拱他们大哥的火！
海盗一：“怕个鸟啊！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全杀个干净，这朝廷上哪儿来找咱们！”
大当家的嘴替小弟恨不得给这家伙一拳头：“真是大言不惭！杀个干净！你们能杀得了几个？”
海盗一：“嘿！杀一个保本，杀一双赚一个！就问你敢不敢？”
下面一群小喽啰，高呼：“我们敢，我们敢！”
要是黄尚书他们在此，就能听得出吵得最凶的海盗们，居然用的还是汉语。
没错！
这群海盗就是在唐末混战的那些年开始，陆陆续续从岭南迁徙过来的汉人。
原本这条海峡两岸的海盗，在汉人来之前，大多还是当地普通的渔民。
最开始也不过是夜晚乘坐小舢板，偷摸上船商们的商船，多多少少，偷到什么算什么。
迁徙至此地的汉人，很快发现了这等无本买卖。
职业海盗的规模，迅速扩张。
比起当地的马来人，念过书，习过武的汉人，战斗力比当地人强上了百倍。
他们既懂得团队协作，又懂得各种铁器的打造。
被他们打造出来的登船斧相当锋利，在登船时用来砍断索具和网，格外地有效。
整船整船的抢劫，绑架，抢了就跑，就连销赃都有专门的渠道。
不过是，近两百年来，大食商人都很少往来此海峡罢了。
如今都是室利佛逝本地的商人，把群岛上的香料往天竺运。
他们虽然也偶尔打劫室利佛逝商人，但是毕竟，很多商人与室利佛逝王室或军方有关联。
他们也怕惹恼了室利佛逝的军方，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如果一辈子靠着老老实实的打渔，能养得起几个婆娘和几个娃？
所以，这次看到一群外来的庞大船队，他们一开始可是被惊喜上天了。
可龙旗代表了朝廷！
论什么人对如今朝廷实力最了解，还属大当家！
肥羊主动送上门来。
要不要吃？
能不能吃？
吃不吃得下？
就成了今日大会的主题。
想干一票大的，几乎是所有人的心愿。
可拿什么去干，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大当家的小弟是个很好的发言者，在大当家的示意下高喊：
“你们别吵，别吵了，大家把各家的壮劳力和家伙什都统计统计，再听大当家的统一安排！”
刚还闹哄哄的海盗们冷静了下来。
“也是，反正这些人，过这条海峡也要小十日，任何安排都还来得及。”
“大当家，我们都听您的，您怎么说，兄弟们就怎么干！”
“听大当家的！”
“......”
有组织的海盗们在商议，没有组织的，都暗搓搓的独自在行动。
“报，将军，三十号船也摸上来了五个水耗子！”
“全都给我绑起来，挂在桅杆上！晒干了吃耗子肉！”高怀瑜龇牙，尤嫌来的耗子太小，不够士兵们过瘾的。
“属下领命！”
“注意船底下！可别让耗子凿了洞，灌了水进来！”
“您放心，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轮番听动静的！”
被敲晕了后捆绑在桅杆上的“水耗子”，白日醒来的时候，都快吓尿了。
水军们口中的“水耗子”，其实就是家贫的本地渔民。
这些渔民打算的好好的，大半夜摸上船来，不过就想摸几颗宝石回去而已。
哪里能想到，一上了船，就被人直接敲晕了呢。
“饶命啊，求大人饶命！我们什么都没偷到啊！”这些人很识时务，发现自己身陷险境，马上求饶。
“求大人可怜可怜我们，我们真是头一回干这事，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不足一岁的幼儿啊，求大人放过我们这一回吧。”
说得那一个悲切，说得那一个可怜。
可惜，他说是的马来语，全船的水军们，没一个人能听懂他说的是啥啊！
白瞎他告饶了，整整一个早上！
充耳不闻，那就更吓人了！
难道问都不问，审都不审他一下，就要砍他们的脑壳？
来看热闹的少年们，站在不远处指指点点。
秦柯撸着他的大猫，上下打量着惊恐的水耗子们。
突然惊呼：“哪里来的尿骚味儿？哈哈哈，这个最大的水耗子居然都吓尿了！”
袁文武啧啧称奇：“就这点猫胆，居然还敢来偷咱们？”
秦柯却道：“就是因为胆子小，才只会摸黑上来偷啊，胆子大的，不直接上来抢么？”
袁文武很二的对着两岸高喊：“小爷在此，看谁想前来送死！”
一直在观察这些海船的海盗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情况。
还真有人身先士卒啊？！
不过，看情景不太妙。
本来就争论不休的海盗们，更是犯难了。
大夏水军们的装备，他们哪怕把所有人命都填上，也是干不过的。
作为最有头脑的大当家，穆石，却是这帮汉人海盗里面，来的最晚的。
想当年，二十岁的穆石，还是宁王麾下的一个小小的百户长，下面仅有一百多个兄弟。
可惜，宁王被蜀王打得溃不成军。
宁王和鲁王逃亡海外的时候，他们也四处逃散了。
好在穆石手下的弟兄们与他上下一条心。
他们花了五年时间，就从一百来人的队伍，发展成了室利佛逝王国，如今最大的海盗集团。
足足有五千多壮丁。
穆石也没想到，不过几年时间，先是听闻了大夏水军，差点将东瀛人灭国了。
后又亲眼见证，人家一眨眼就到了自家门口。
看样子，人家此趟远洋，还收获颇丰！
论公，蜀王的直系与宁王的旧部算得上是世仇。
论私，富可敌国的宝藏就在眼前，让他们轻易过去，他们还有甚脸面做海盗？
思绪翻滚，计上心头，他对一干心只想蛮干的莽夫摇头。
“鸡蛋碰石头，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不知大当家有何高见？”
“众位兄弟皆是海上英雄好汉，不若你我归降大夏水军若何？”
“......”
接连数日，风平浪静。
高总兵做了无数与海盗的搏斗的方案，居然无发挥之地。
高怀瑜忍不住跑到一号船来找黑娃：“伯爷，难道这里的海盗这般不经事？”
黑娃也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觉得应该不是常态，还把费萨尔请来问询。
费萨尔忧心忡忡：“要么，这些人就是被大夏朝水军所震慑住了，不敢与大夏朝为敌，要么，所图甚大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十日后，在所有大夏海船皆安全驶出了海峡后，他们才接到了，来自大海盗集团的一封投诚书。
带投诚书前来的小头目，非常真诚的说：“为表诚意，我们大当家愿意亲自过来向朝廷请罪。”
“哦？你们大当家何出此言？”黄尚书等人莫名。
“大人有所不知，我等于此落草为寇也实出无奈，八年前，旧主宁王弃我等逃亡海外。苦于不知朝廷对我等败兵的政策，惶惶不可终日，最终流落至此地。可终归，我们根还是在大夏，若是能归降于朝廷，我等必当洗心革面，肝脑涂地。”
“原来如此！”众人感叹，竟然还是宁王旧部。
虽然还是有所疑虑，不过能主动前来投诚，少些干戈，也算是件好事。
黄尚书代表朝廷，接受了海盗头目的投诚书，约好过两日与之相见。
当晚，海盗窝，大厅。
“老六，怎么样？”兄弟们兴奋的看着送信安全回来的小弟。
“哈哈哈，大哥，成了！咱们要发大财咯！”
“先别高兴得这么早，老六，你仔细说说，见到的都是些什么人，每句话都不要落下，还有他们说话的语气和面容。”
“大哥......”
就在十几个头目密谈之际，隔着不远处的一个海岛上。
有一个瘸腿的名叫包一鲲家伙，让老仆划着船连夜偷偷前往了水军们的营地。
老话说的好，江海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包家，就是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
在穆石他们还没到室利佛逝王国的时候，包家，曾经就是众汉人海盗之首。
他们祖辈来此地已经有一百多年，几代人的经营。
没想到被大当家他们这群上过战场的散兵，给改变了格局。
穆石他们刚来不久，就用重金贿赂了室利佛逝军方头目。
还不知用什么手段，把几个江南绝色名妓，敬献给了室利佛逝国王。
这行人不但顺利取得了室利佛逝王国的永久居住权，甚至有十来个下属还谋到了一官半职。
几番组合拳下来，包家的地盘，才三年不到就被蚕食个精光了。
要不是包一鲲主动献上了，自家年轻貌美的双胞胎庶妹给穆石做妾，恐怕如今包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抢夺地盘之仇，怎会不记恨？
这不，得了确切的消息，赶紧透风报信去了......
过了两日，到了大海盗集团归降的日子。
为了表示诚意，穆石仅率了十人，抬着五口大箱的金银珠宝前来请罪。
“败军之兵见过总兵大人，您灭东瀛大军的威名远扬海内外，我等输得心服口服！”
“想必这位就是大夏赫赫有名的财神爷，忠勤伯了！水泥这等不凡之物，也就是您这样的大能才能造就出来，今日得见，在下不胜荣幸。”
“尚书大人，您老是朝廷中流砥柱，竟不远万里亲自前来海贸，是我辈楷模！”
刚一照面，人家穆石不等人介绍，居然都能一一将三巨头对上号。
且谈笑风生，看样子还不是普通的大头兵丁出身。
罪请得真诚，赔罪礼也不轻。
还说明了大箱子里的财物，均是他们这些年辛苦累积所得，求高总兵代为转交皇帝陛下。
穆石还表明，他愿意率领一百名昔日同袍，赴京，负荆请罪。
诚意满满，黄尚书当下设宴，招待大当家等人。
好宴必当有美酒佳肴。
作为地主，穆石怎能让客人招待他们？
“此乃沉香酒，嘿嘿，对男人尤其好！谁喝谁知道！”穆石挤眉弄眼，先干了三杯为敬。
“嗯，不错，好酒！沉香的芳香与酒融合后，削弱了酒中原有的辛辣味，口感变得更加柔和、香醇了。”
黄尚书很给穆石面子，喝了一口，给出了好评。
众人纷纷举杯。
淡金色的液体中带着清爽的甘甜味，并伴有丝丝凉意，口感绵软，小酌一口，沉香特有的香味便会在唇齿间缭绕，满口生津。
“众位有所不知，室利佛逝王国，自北至南都有沉香出产，而此地的沉香的香品也与众不同。
比起其他地方所产的沉香，它的清甜之中饱含着辛烈。
虽然用作香料，被东瀛人称之为“下岸香”，品质不高。
但是，我等却认为其气韵独特，尤其取之精华泡酒。
啧啧，此地贵族均有饮用沉香酒的习惯，常饮有和血气、避外邪、调五脏等功能......”
说起酒来，眉飞色舞的穆石，哪有海盗头目的凶狠模样？
滔滔不绝，自斟自饮。
还未等众人喝个痛快，他已经醉倒在桌上。
伺候在他身旁，形影不离的小弟，为难的看着大伙：“可否能让我家大哥住上一宿，等醒酒后离去？”
三巨头也后劲上来了。
个个都醉醺醺，对着小弟挥挥手，去吧去吧！
是夜，子时三刻。
宿在营地，醉死过去的穆石睁开了眼。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一阵阵鸟儿的叫声，从远处传来。
水军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是该岛国的一种特色鸟类，颜色艳丽，还和八哥一般学人语。
“大哥，齐活了！今晚当官的醉倒的有一半，其余的，小七他们已经点燃了迷香。”
“大哥，嘿嘿，擒贼先擒王，看小七他们几个的！”
“走，必须亲自抓到他们才行！”
穆石悄悄的带了一千多人，摸去了大军主帐里。
头一回干这么大的买卖，下面的小头目们心砰砰直跳。
轻轻的掀开了帐篷的门帘，举起弯刀，走了进去。
“不好，大哥，没人！”
“上当了，上当了！”
正当他们七嘴八舌的，边呼叫边退后之际，“嘭！嘭！嘭！”
“大......”大当家穆石，眼睁睁看着他的二弟，捂着胸口倒下了。
四处亮起了火把。
借着火把的余光，他看见二弟的胸口，有拳头大一个窟窿......
没有任何停顿，火铳队把他们最后的火药，都贡献出来了。
完了，完了，穆石脑子已经当机了！
他们上当了，人家根本没被他们的诈降迷惑住。
好一出，空城计！
好一出，将计就计！
“风紧扯呼，扯呼......”
出头的椽子先烂，出声的海盗死的快。
“嘭！嘭！嘭！”
进了包围圈的，一个都别想逃出去，前往货船上去的海盗也没讨到好。
据战后统计，参与此次夜袭的海盗，老老少少加起来有一万多人。
创下了水军有史以来，遭遇过海盗规模最大的一次。
若不是对方头目想智取，一开始就在海峡两岸强攻，大夏水军必将损失惨重。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给我好好查，海盗窝到底有几个？如此大规模的海盗，室利佛逝国王居然不加管束，哼！既然犯到爷手里，爷就帮他好好管管！”
高怀瑜在得知又损失了，一千多兄弟的性命后，冲冠眦裂，恨不得把海盗头目们碎尸万段。
包一鲲这个带路党，在得知大夏水军大获全胜后，早早就把岛国上所有的海盗窝全都标识出来了。
尤其点名了大当家那帮子人，与室利佛逝国王和军方的关系。
“真是好样的，等我们到了占碑，再会会那糊涂的国王！”
眼下嘛，扫荡所有的海盗窝，收缴战利品，才最为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