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镖头其实一直都有些不大安心,主要是向昔微给的报仇实在是太丰厚了,但是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能值得这么多丰厚的酬劳,所以总是隐约内疚。
直到这一次,他们一举粉碎了楚王的阴谋,不仅把何大人给抓了,救了枣树宅子附近几乎是数以千计的百姓,还连幕后凶手楚王也一起抓到了。
他这才觉得自己之前收的那些银子总算还是没有昧着良心。
也因此,他高高兴兴的跟着一道回了城。
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正午时分了,枣树宅子起火,殃及了附近许多院落,这倒是都还罢了,可最叫人受不住的,是做这一切的竟然是本地的父母官何大人,百姓们心中怒火填膺,恨不得把何大人给杀了,一个个的怀着满腔的怒气将自己家里的损失清点好,便忍不住上了知州衙门,去找李知州做主。
百姓们是最淳朴的,他们就是觉得官府是给百姓做主的地方。
现在知县老爷做出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一个个的争先恐后的涌入衙门,要李知州给个说法。
李知州倒是比何大人要尊重百姓的多,百姓们全都涌入衙门,他也没有让差役把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赶走,不仅没有,反而还让底下的师爷带着衙役们一一的安抚百姓,分别给他们做了笔供,问清楚到底是烧坏了什么,损坏了多少东西,有没有伤亡,又让自家后厨整治了许多凉茶端出来给他们喝。
人就是怕比,这么一比着,李知州便是天大的好官了。
百姓们的怒气被压低了许多,见李知州的态度亲和,而且说的话也踏实,没有把人拒之门外,也没有推卸责任,这就让人很满足了,本来他们从来就都是最好说话的。
李知州安抚完了百姓,回头让底下的人拿了笔供过来,一一翻完了之后,便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文书,带着几个书吏一道去了牢里。
何大人其实之前就已经被打的半死了,缓了这么半天,才算是缓过了这口气,正坐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他可没有楚王天潢贵胄的底气,被这么抓住,整个人都已经吓得发懵。
一时之间想到父母妻子,一时之间想到从小到大是如何的艰难的才走上了科举这条路,又是怎么一步步的爬到现在,可是一转眼,不过就是顷刻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还可能会带累了家族。
只要想一想,他便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真是太蠢了!为什么要答应做这样的事,但凡他当初能够多想一想,克制住自己的贪心呢,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楚王是丰庆帝的亲儿子,他就算是谋逆,丰庆帝也不一定会杀了他,顶多就是圈禁他一生罢了。
但是自己可不同。
自己这种小喽啰,天生就是被推出来顶包挡在前头的。
他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眼看着李知州下来,一时间既害怕又带着几分的隐秘的希望,看着李知州扯开了一个比哭还难看几分的笑意:“李大人,李大人,您救救我!看在这些年,下官也算是做牛做马的份上,求求您放过我!我真是只是一个马前卒,这个主意不是我想的,我怎么也不敢这么大胆.....”
他呜呜咽咽的哭着,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义气不义气的。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现在萧燕堂肯定也已经把楚王也抓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楚王是有皇帝亲爹,他可没有,哪里经得住给人顶罪?
李知州叫底下人拉了把椅子过来,对着何大人坐下了,脸上带着一点微妙的笑意:“何大人,平素我一直都说你是个能干的,看得清楚形势,可你说说,你怎么就走上了这条道儿了呢?你说说你,一个朝廷命官,十年寒窗苦读,方才能够有一地容身,才能有现在的这番风光,怎么就不知道要好好的珍惜呢?”
何大人被说的哑口无言,现在李知州说的这些,也的确是戳中了他的心窝子,让他无法反驳。
他嘴唇动了动:“大人,这事儿,下官也是迫不得已。”
李知州哦了一声:“迫不得已?你说说看,我倒是也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迫不得已?你可要好好的说,咱们都是同朝为官,在保定府又一道共事这么多年,总是有些同僚情谊的,你若是好好的说,咱们或者便还能保存这样的情分,可若不好好的说,那你也知道,现在外头对你可是民怨沸腾,谁不知道你放火烧了枣树宅子,险些害的那一片的百姓全都葬身火海呀?你自己能把事儿说清楚,交代明白,咱们才能更好的保住你,你说是不是?”
当官这么多年,何大人就没怎么真的跟李知州服气过,所以李知州说什么同僚的情谊不情谊的,他们真是称不上有什么情谊可言的。
但是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有没有的,也都已经不重要了。
何必把事儿闹的这么难看。
他知道李知州的意思,是让他老老实实的把背后的人给供出来,别遮遮掩掩的。
其实何大人自己都不必别人说也是这个意思。
他真是已经怕了。
若是不把楚王推在前头,那罪名就都得落在他身上,他可受不住。
所以不等李知州逼问,更不必刑讯逼供什么的,何大人便跪在地上对着李知州磕了三个头:“大人,下官说,下官说!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知州淡淡的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现在的确是窘迫憔悴,看起来万分凄惨,便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让书吏走过来在边上的桌子边坐了,又淡淡的对着何大人扬了扬下巴:“既如此,那你便说说看,你知道的,做过的事情都事无巨细的说出来。好好说啊,等到殿下回来,这些口供可都是得给殿下亲自看过的,你可别浪费了这机会,叫人难做啊。”
何大人马上便大声应:“不不不,小人不敢,小人决计是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