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的禅院里树上的灯笼晃了晃,照的那些墙头上的面孔也是雪白的,陆明薇从房间里跟出来,正好扫了一眼墙头上那些人,垂下眼轻轻笑了一声:“怪不得李少爷费尽心思引诱我弟弟来此,原来这个和尚寺全都是当年山西之乱那些贼匪的余孽啊。”
她之前就觉得不对,李伟斌要引诱陆云亭,让陆云亭当刀,去哪儿都可以,这出戏在哪儿都能上演,只要人少就可以了,为什么非得来这白各庄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山上呢?
而后陈建遭遇的那帮刺客,才是让陆明薇跟韦嘉朝留下来在山上过夜的缘故-----韦嘉朝说,他跟那些刺客交手,几个刺客都是死士,一见情况不好立即就咬舌自尽了,但是,那些刺客的身手都有些像是少林的武功。
这也幸亏韦嘉朝当年在福建的时候,遇见过当地一个十分有名的总兵,听说那个总兵就是少林下山的,他的武功路数便跟这批刺客有些相像。
两人私底下对过话,陆明薇怎么会不疑心到这座柏山寺头上去?
没想到,竟然真的钓出了这么大一条鱼来。
郑钧原先倒是还像是一个潜心修行的高人,但是自从见到了韦嘉朝之后,他之前那副镇定自若的方外之人的样子便消失不见了,化身成了一条疯狗,此时听见陆明薇这么说,他更是面目狰狞的阴森森咧嘴露出一嘴牙来:“你知道些什么?!当年的事,难道我爹一个人就能做主?到头来,却只有我们郑家落得个千古骂名!”
他一顿乱喷,看着陆明薇又咯咯咯咯冷笑了几声:“韦家倒是忠心耿耿了,韦太夫人更是圣上的一条狗,圣上让朝着哪儿咬,她就朝着哪儿咬,只是,有用吗?到头来,还不是碍着别人的眼便得被当成棋子?啧啧啧,陆明薇,你别揣着明白装湖涂了,难道你心里不明白,你们韦家和陆家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被算计,是因为鲁王府看不惯你们,是因为你们得罪了皇帝的儿子?!”
韦嘉朝是个忠君爱国的,听不得这话,立即便大声斥责:“放肆!你这等乱臣贼子,别在这里妖言惑众!”
郑钧才懒得理会这等没脑子的打手,在他看来,韦嘉朝本来就是只有身手,没有脑子,他只是盯着一言不发的陆明薇,眼看着陆明薇的头发被风吹得飞扬起来,就阴恻恻笑了:“你瞧,你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鲁王看你不顺眼,都不必自己动手,底下多的是人争先恐后的帮他解决麻烦,你们永无宁日了。我知道你想借着周王府来借力打力,可是狡兔死,走狗烹,你以为周王是什么好人?”
陆明薇不慌不忙的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拂在耳后,对郑钧的这些疯话毫无波澜。
她静静地看着郑钧:“这些就是当年郑家所有的势力吧?”
郑钧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见陆明薇再次问了一句:“你带着剩下的这些人,盘亘在这座寺里当和尚,一藏也有十多年了,只是,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李伟斌跟陈建都在郑钧后头,起先在听见韦嘉朝认出郑钧的时候倒是还没什么反应,毕竟人都要死了,死了的人知道郑钧的身份也没什么值得好怕的。
但是现在,他们越听越觉得不对。
陆明薇这说话的口气......她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好像.....有恃无恐?
可是,她凭什么呢?
韦嘉朝所带,不过十二个人,哪怕是个个都是好身手,但是要跟郑钧这边的三四十个人一起对抗,那也太不够用了。
她怎么还能如此镇定?
陈建反应快,人也沉稳,上前一步攥住郑钧的手,低声提醒:“现在不是你叙旧和炫耀的时候,先办正事!”
先处理完了陆明薇他们再说吧,当年的事都老掉牙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实在是心里过不去,杀了韦嘉朝,也算是间接的报仇了,毕竟韦嘉朝可是韦太夫人嫡长子。
郑钧心里其实还有无数话要说,心里有怨气的人总是这样,若是不让他们在得意的时候宣泄怒气,折辱仇家,这跟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也知道轻重,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他冷冷的摆了摆手:“放箭!”
陈建跟李伟斌都松了一口气,事情拖得越久,他们心里就越是不安。
超出计划的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总是容易引发不安的。
可是,真正超出计划的事,还是来了。
随着郑钧的一声令下,原本该放出来的那些箭失没有动静,陈建跟李伟斌都是心中一沉,紧跟着朝问题所在之处看过去,这么一看,两人都是面色剧变-----那些挑选出来的,箭术十分不错的弓箭手,此时都陆续闷头从墙头上栽了下来。
旁边发出接二连三的闷响,不仅陈建跟李伟斌的面色变了,郑钧跟他身边围着他的十几个和尚也都不安的看着郑钧:“公子,事情有变,是不是先撤再说?”
可几乎是同时,墙头之上便又有了新的动静,原本趴着的那些和尚纷纷落地之后,墙头上马上便匍匐了一群新的弓箭手,只是这一次,那些箭失对准的不再是陆明薇,而是郑钧他们。
陈建克制不住的上下牙齿都在打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他们自以为是占得先机,却成了别人的猎物!
韦嘉朝的反应是最快的,一看人已经埋伏好了,马上便对着陆明薇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二人飞快的护着陆明薇退到了房间里,顿时,箭失随后而至。
郑钧他们虽然都武功不弱,可是如今那些箭失简直是追着他们在放,到底都是肉体凡胎,很快便有人受了伤,体力不支的倒在了地上,就连李伟斌也在闪躲之间中了一箭,顿时发出一声痛呼。
陈建见他摔倒,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扶他,等到把他扶起来,却顿觉脖子上一阵发凉,反应过来之时,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