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前皇太子陈烨和贾敬他们这一伙人,败的是一丁点儿都不冤枉,活该一个嗝屁了,一个去玄真观里出家修道。
贾珙白皙的脸上有些难看,却也不知怎么向北静郡王水溶回话,京城外的长亭里,一时有些沉寂了下来,只剩下秋风的呼啸声。
见此,北静郡王水溶也不着急,嘴角上翘,微微抿了口酒水,而后轻笑一声接着说道:
“世兄,这里又没有外人在,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昨天下午,陛下敕封鸿胪寺寺卿李禀宗,为辽东经略,准备重建辽西宁远城。”
“这鸿胪寺寺卿李禀宗,就是前皇太子陈烨心腹之人,只是外人不道知罢了。”
“如今,三皇子陈烁已经夺得了东宫储君之位,他心有不甘,私下里就鼓动孝义郡王陈坤夺嫡,为前皇太子陈烨复仇。”
贾珙心思百转,紧紧盯着北静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小弟冒昧的问一句:那王爷,您现在是谁的人?”
“是前皇太子殿下的,还是·······”
北静郡王水溶轻笑一声,转过头去,端起石桌上的酒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长叹一口气道:
“小王的母妃,是当今陛下先皇后的嫡亲姊妹,她们姐妹二人自小亲如一人,感情深厚非同一般,你说:小王还能是谁的人呢?”
这前皇太子陈烨就是当今先皇后所生,是太康皇帝唯一的嫡子,故太康皇帝刚刚即位后,就匆匆立了他做皇太子,每日里悉心教导,以期将来陈烨能做个明君,中兴大汉。
贾珙见北静郡王水溶不愿明说,当下心里有些好笑:
你这么积极地为前皇太子的庶子——孝义郡王陈坤筹划,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不遗余力地帮助他,登上大汉皇帝宝座,你一个异姓郡王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难道就真的只是因为,和前皇太子陈烨之间的兄弟情谊?
我贾珙没那么傻,真以为自己的一番大道理的话,我就能被你水溶给忽悠了去?
贾珙虽然年轻,但两世为人,却也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上层人物,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哪一个都是以利益为导向行事。
他们所谓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不过是约束他们之下的人的思想枷锁,又何曾管得了这些无法无天的权贵。
会不会你北静郡王水溶,就像坊间传闻一样:你北静郡王水溶就是太康皇帝的私生子,打着为前皇太子陈烨复仇的名义,收拢他的势力,拿着孝义郡王陈坤当垫脚石,好为自己将来夺得大汉皇位。
北静郡王水溶瞧见贾珙低头沉思不语,就放下手里的酒杯,拿起身前的玉质的酒壶,自顾自地给自己的酒杯里满上,一边语气不疾不徐地,接着对贾珙说道:
“如今,我大汉纷乱四起,陕西干旱,灾民聚众起义,江南白莲教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活动,时常聚集刁民攻打府县。
“再加上,东南沿海的倭乱,西边的瓦剌人、北边的鞑靼人、东边的通古斯人,连年南下我大汉打草谷。”
“我大汉也是捉襟见肘,一时难以应付。”
“要不然,以当今太康皇帝的性子,是不会如此轻描淡写地放过贾家,也不会放过我等开国勋贵的。”
北静郡王水溶转过头来,双眸亮如星辰,死死地盯着贾珙,低声道:
“如今,我等只有支持孝义郡王陈坤殿下。”
“他日,若是孝义郡王殿下登上了大汉帝位,我等这些前皇太子殿下的心腹之人,才可得保无虞。”
“再说,作为前皇太子殿下的女婿,世兄,你也无路可走了,只能跟随我等一道。”
贾珙闻听此言,虽心下已是一阵惊涛骇浪,但面上仍是故作轻松地,想看看这北静郡王水溶,打的是什么鬼主意,道:
“既如此,王爷有事吩咐就是了,我贾珙必不推辞!”
北静郡王水溶望了望远处壮丽的燕山,俊秀的脸慢慢变得阴沉起来,低声道:
“世兄,想必你已经收到了贾老世翁的名册,按照老世翁的交代,收拢辽东的军权,而后,自会有人接应你入关,到时候兵围北京城,请陛下让位给孝义郡王。”
贾珙闻听此言眉头一皱,原来北静郡王水溶竟然打的是这种大逆不道的主意。
只是,京中有二十万京军和禁军,岂是那么好相与的?
当下,贾珙稚嫩的小脸上一阵犹豫,有些推脱地言道:
“王爷,贾珙年纪轻轻,恐怕难当此重任,您还是······”
还没等贾珙说出拒绝的话,北静郡王水溶就出声阻止了,道:
“贾世兄,都这般危急的时候了,你就不必如此谦虚了吧?”
“贾家除了你之外,现在想必没有什么人,比世兄你更合适了吧?!”
“我等还有一两年的时间,否则,三皇子陈烁即大汉皇帝位,你我皆是跑不掉,被他清算的命运的。”
“贾世兄,你是个如此聪慧之人,有些事情,小王也不怕告诉你。”
“其实,太康皇帝身边的张御医,就是我们在大汉皇宫,埋下的死士之一。”
“可笑,他太康皇帝还一直以为自己的病因,是自己从母胎上,带来的恶疾,是治不了的。”
“哼哼……就是太康皇帝想破了脑子,恐怕也想不到,他自己日常进食的补药里,会有白莲教的秘药。”
贾珙闻听此言,心头大骇,没想到这帮人,竟然,连躲在深宫里的太康皇帝,都敢下此毒手,顿时,不由得站起身来,想就此离开长亭。
只是,他才起身,贾珙就瞅见北静郡王水溶,那赤红的双眸,仿佛是要将他撕成碎片。
见此,贾珙颓然地又坐了下来,脸色煞白,低头不语。
北静郡王水溶见此,轻笑一声,右手搭在贾珙的肩膀上,压低了声音道:
“小王就说了嘛,贾世兄你是个聪明的人。”
“你看看,你现在的选择,还是很正确的嘛!”
“贾珙,只有加入我们,你才有生路,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就算我等愿意放过你,可这满朝文武大臣,也不会放过你和你身后的贾家!”
自以为将没有什么人生经历的贾珙,吓唬得够呛后,北静郡王水溶清秀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他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嘴唇后,一边利诱贾珙,道:
“事成之后,你贾珙就是当朝的驸马,宁国公。”
北静郡王水溶缓缓走出长亭,一边高声说道:
“贾世兄,今年寒潮来得早,还是早些启程,去辽东开原卫上任的好。”
“现在,辽东开原卫指挥使的官职空缺,那里可都快要,乱成一锅粥了,如此良机可要把握住了。”
“再说了,我等京中的这些庸碌之人,还在等着贾世兄,你的好消息呢!”
“可别让我们等久了,到时候面上都不好看。”
“就是你我几辈子的老亲,竟也是顾不得了!”
贾珙望着已经远去的北静郡王水溶,拖得老长的车队,心下一时有些凄然。
贾珙没想到这北京城里,真是龙盘虎踞,他自己就是一个小虾米,任人揉搓。
他还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一股无力感,顿时萦绕在贾珙的心头,始终挥之不去。
此刻,贾珙真想像荣国府的贾赦一样,放纵自己,诸事不问,就待在自己的小院里闭门不出,自顾自地喝着美酒、玩美娇娘,了此残生得了。
可是,一想到不久之后,宁、荣两府就要被皇帝老儿抄家灭门,他自己也是一样在劫难逃,被宁、荣两府所牵连,逃脱不掉。
一时间,贾珙又有些不甘心,心里还是想去辽东开原卫搏一搏,给自己找条活路。
最不济,将来就是投靠了,野蛮的通古斯人,当个带路党,也是能混个开国功臣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