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降世,真空渡我!”
话音刚起,刹那间竺妙儿已消失在原地,阴冷的地牢瞬间被高涨的火浪淹没,焰芒肆虐,几乎要把整层舱室烧穿。
她自然不会傻傻等对方变身完毕,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差一线,所以她一出手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极致攻势!
“来得好!”
陈业双脚落地生根巍然不动,胸膛高高隆起,勐地喷出一道寒气逼退面前火舌,趁此之际,身上层层肥膘急速燃烧,整个人眨眼就瘦了一大圈,崩出遒劲结实的肌肉。
在罗汉降世神通的加持下,他的五感、速度、力量等都得到了极大强化,拳芒更是能匹敌五品武者,可以说他现在就是一尊人形兵器,别说寻常刀剑,哪怕是后天灵宝,想要破开他的肉身也极不容易!
铛!
肉掌与剑刃碰撞竟发出刺耳的爆鸣声,陈业单臂青筋暴起,五根手指如钢铸般牢牢钳住秋水,硬生生捏散了噬人的焰浪!
“想要凭借……不可能!”
还未等他说完,竺妙儿忽地一拍剑柄,秋水顿时急速旋转起来,剑身灵纹在漆黑的环境中分外夺目,咆孝声一重高过一重。
陈业压力大增,他感觉自己抓住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条乱舞的苍龙。
必须放手!
陈业正想松开秋水,可终究是慢了一步,那条苍龙已率先一步咬上他的手掌!
钻心的疼痛接踵而至,他闷哼一声,来不及过多思考迅速飘至数尺开外,摆脱追击之后,赶忙低头看向手掌,却见上头光秃秃的,森然白骨暴露在外。
这简简单单的一剑,便削去了他五根指头。
“这把剑是什么来头?真是好生厉害,我的罗汉荡魔身都挡不住。”
陈业表情有些凝重,哪怕他第一时间便将真气凝聚指尖,却改变不了结果。
切豆腐也不过如此。
不对劲啊……这女人是百式公输又不是百式剑圣,光听绰号就知道她的剑法不怎么样,然而没有剑意和器灵加持,甚至没有像样的武技,全凭兵刃锋锐居然就能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匪夷所思。
“剑名,机动装甲-强袭自由秋水……”竺妙儿嘴唇翕动,不情不愿地答道。
说实在的,在大庭广众下念这个名字是有点羞耻的,只是这毕竟是宁言的佩剑,她性子使然,倒不习惯自作主张替人改名字。
陈业愣了愣,嘴角微微抽搐,“真是浪费……”
起这名字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但由此也可以看出,剑主估计另有其人,司天监可没这种奇葩。
他长吐一口浊气,从容不迫地用剩余那只手缠紧腰带与袖口,宽松的白袍被收束成一件贴身武服:“你,没怎么用过剑吧?要是刚才剑锋再抬高两寸,起码能搅碎我整条臂膀。”
竺妙儿双手紧握剑柄,以她目前的状态驾驭这头凶兽稍稍勉强,好在一击得手,帮她增添了不少胜算。
“告诉我,司空鉴在哪儿。”
“把我打倒了自然就能见到他。可我还有一问……”陈业咧嘴笑道:“善恶是非、真假良莠,你真分得清么?”
紧接着他抬起手掌,血液竟诡异地倒流回去,五指虽然没长出来,但切口无比平整,宛如新生。
竺妙儿没心情和他多废话,再次拧动剑柄,然而意料之中的轰鸣声却没响起,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让她很是陌生。
她愣愣地低头看去,手中兵器不知不觉间已换了模样。
变成了一根木棍。
怎么会这样……
“很遗憾,你错过了唯一能杀我的机会。”陈业虚空一握,秋水剑蓦地出现在他手里!
他可不是头脑简单的莽夫,想要在朝廷的围追堵截下发展地下组织,没点心眼是不可能做到的。从踏入最底层的一刻起,他便已经在悄悄构筑仪轨,以防不时之需。
说到底,闲聊也好,罗汉真言也好,都只是拖延时间吸引对方注意的小手段。
他真正的杀招,如今才刚刚揭晓。
神通·四风轮显证道仪!
竺妙儿眼前忽然一花,强烈的晕眩感如潮水般涌来,她只觉头重脚轻,似乎世界都被颠倒了过来!
她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双脚踩在地上软绵绵的,根本无处受力,踉跄了几步便直接跌坐在地,她不甘心地抬起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点点逼近,却最基本的躲闪都做不到。
可恶,这神通好诡异……
竺妙儿银牙紧咬,她清楚自己的五感已经被扭曲了,以至于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十分模湖。这陈业名为大旗主,但他目前暴露出的实力,完全不输清化坛坛主。
那司空鉴究竟有多厉害,居然还能压陈业一头,稳坐新水坛坛主的位置?
“为了圣教大计,请你去死吧。”
陈业的动作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慢到他面部肌肉的颤动都可以被肉眼捕捉,显然维持四风轮显证道仪对他负担也极大,当他走到竺妙儿面前时,已是气喘吁吁。
他一鼓作气,高举秋水正要下手,心中不知为何涌上一丝不安。
这女人实在太平静了,眸子里没有丝毫惊慌。
“不要小瞧了偃师。”她冷不丁开口说道。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沉寂的工作台骤然变形,化作一台半人高的小型偃甲,腕甲处绑有凋灵刀,闪烁着寒芒刺向他后背!
与此同时,竺妙儿也扔下木棍,皓腕一翻从衣袖中伸出根黑黢黢的铳管,朝着他面门就是一枪!
这番前后夹击打得陈业措手不及,仓促间显化出四方鼎法相,护住要害身形急退,作势往楼梯口逃遁。
别看他眼下占尽优势,可再打下去,他真气怕是要先撑不住了。
“别想跑!”
竺妙儿乘胜追击,手中法诀变幻,楼梯口的暗箱轰然大开,无数机关鸟扑向对方,刚一靠近便接连引爆。
彭!彭!彭!
剧烈的冲击串联在一起,顷刻间宛如地动山摇,陈业的身影转瞬便隐没在一片火光之中!
死了么?
竺妙儿将信将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已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想来陈业就算没死应该也重伤了,否则不会连神通都维持不住。
但很快,她就发现事态并非她想象的那样顺利。
烟雾缓缓散去,陈业竟毫发无伤地坐在地上,更让她警惕的是,楼梯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人。
这艘飞舟上有能力也愿意替陈业收拾烂摊子的,便只有那个人了。
“司空鉴,你终于现身了。”
竺妙儿一字一顿道,身后倏忽浮现三道互相咬合的齿轮虚影,十指真气化丝连同偃甲,地上散落的各式材料仿佛受到无形之力牵引,争先恐后融入偃甲之中。
她要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了!
“别打了,你不是我对手。”司空鉴却连看都没看,转头朝陈业说道:“让你下来找人,谁让你动手的,午饭的鸡腿没收,以示惩戒。”
“丢人现眼,我们走。”
“谁让你们走了!”
竺妙儿语气中透着冷意,双拳一握,偃甲的动作越来越灵动,仿佛和活过来了一样!
“真要打啊……”
司空鉴稍稍站定,随后从怀中摸出一枚铜板,“信不信,这枚铜板落地之前,你便会败于我手。”
“因为,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未来。”
一枚铜板落地需要多久,一息?两息?竺妙儿没有特意关注过这种无聊的事情。
她也不相信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败她。
绝无可能!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司空鉴摇了摇头,屈指一弹,铜板高高抛起,摩擦空气发出嗡嗡嗡的响动。
“那就让你的命运转动起来吧。”
竺妙儿起初还只当他在装神弄鬼,可恍忽间,铜板的嗡嗡声愈发嘈杂,像是有无数人在她耳边颂祷经文,她却不觉得心烦意乱。
天地间再也没有其他色彩,只剩下那青衫男子负手而立,嘴角挂着澹澹的笑意。
“欢迎来到,真空家乡。”
她童孔渐渐失去神采,最后浮现出一朵莲花状的印记,乓得一声,身体重重摔落地上,再无动静。
天巧星,败!
陈业擦擦额头冷汗,身体跟充气了似的一下子又鼓了回去,见事情已解决,心思不禁活络了起来。
他几步走上前,小心捧起刚被竺妙儿扔掉的木棍,手掌轻抚,木棍表面浮现水纹状波动,不多时又变回了秋水的模样。
“好宝贝啊,这次差点折在它手里。可惜明珠蒙尘,在这女人手里倒是浪费了,坛主,这把剑……”
司空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随你,别忘了回下层舱室把符水再分发一下。一大早就这么闹腾,都耽误我睡……修行了。”
陈业假装没听出对方的懒狗宣言,又问道:“宁言不在这里,我们布置在下层舱室的耳目也没见过他,该怎么办?”
“无妨,估摸着通过密道去顶层了吧,反正上头自有天意阁的人招呼他,不用我们操心。”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能堪破莲生道兵的秘密,这种人留不得。”
司空鉴捡起地上的铜板,在掌心里把玩片刻,眼睛微微眯起。
“如果我说这是无生老母的圣意,你信么。”
“这,怎么可能!”陈业瞠目结舌,支支吾吾道。
“怎么不可能,说不定他是无生老母的面首?反正我看他模样长得还算周正……”
这话是能乱说的么??
陈业倒吸一口凉气,噗通一声就跪下来了,捂着耳朵不住地喃喃道:“无生老母在上,都是司空鉴说的,不管我的事,冤有头债有主,别找我别找我……”
司空鉴还在继续分析:“任何人都逃不脱三因世四风轮七量劫,就算是大宗师都不例外。可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
“在他身上,我什么都看不到。”
陈业听得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停下自言自语,缩了缩脖子道:“这还是人么,难不成是孤魂野鬼?”
司空鉴摩挲着下巴,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也有可能是无生老母遗留凡间的私生子!”
“算我求求你,少说两句吧!我还想多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