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珍被他的一番话打动了。
望着小姐苍白如纸的面庞,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道:“死了,真正的唐家三小姐两年前就死了,死在小姐的手里。”
高飞卫一惊,脑子里瞬间联想到戏本子里的冒名顶替情节,震惊到炸裂,如果唐三小姐真是为了贤昌伯爵府的泼天富贵杀了人家女儿,再顶替人家享受不属于她荣华富贵,他一定要劝谏将军理她远点,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
简迟瑾轻轻抚摸着她披散开的长发,内心无波无澜,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枕在他腿上睡得安稳的姑娘,看他心情不好,还要陪他回去把俞九川的头拧下来的姑娘,怎么会是贪图富贵的人呢。
“让小姐去贤昌伯爵府顶替的,是真正的唐三小姐。”
高飞卫虽然不解,但也松了口气。
宝珍补充道,“她和小姐是好朋友。”
“两年前,她偷跑出地宫,看到自己的母亲已死,贤昌伯又娶了新妇,而这个新妇就是当初把她拐走的人,她伤心过度,被捉回永夜阁后一蹶不振。”
宝珍叹口气,当初那个明媚得像个太阳的女子照亮了整座地宫,传播给无数孩子活下去的希望,可最后,她却死在了绝望里。
“永夜阁虽然并未杀死她,却没有再放她离去的打算,她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给母亲报仇了。”
“在一次擂台对决中,她和小姐一组,按照以往私下约定,她们会打成平局,谁都不会受伤,可那次,她报了必死的心扑在小姐的剑上。”
“她让小姐欠她一条命,让小姐对她有愧,让小姐完成她的遗愿。”
宝珍心情落寞,就因为这件事,小姐被雁门大人记恨了多年,被很多相识的杀手痛骂冷血卑鄙,可小姐明明自己也很自责愧疚。
“永夜阁阁主为何要伤她?”简迟瑾问。
“阁主不喜欢小姐。”宝珍想了想,以阁主对待小姐的手段,都不能说是不喜欢了,她纠正道:“他恨小姐。”
想起那个老男人看着她如同毒蛇一般潮湿黏腻的眼神,宝珍打了个哆嗦,当时小姐把她护在身后,一定惹恼了阁主,幻药想必就在那个时候下的。
所以又是她给小姐拖后腿了。
宝珍自责的耷拉下脑袋,“小姐是因为保护我才中了阁主的幻药。”
她的嗓音颤抖,将脸埋在膝盖上,肩膀一耸一耸,“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跟着小姐,小姐也不会变成这样。”
简迟瑾现在不想听她的忏悔,蹙着眉,看向高飞卫。
高飞卫苦着张脸。
他家将军也太过分了,人家小姑娘都伤心成这样了,他都不知道体谅,还要逼着人家说。
恐怕在他眼里,现在只有唐家三小姐一个人了罢。
若是唐家三小姐知道他这么欺负自己的小丫鬟,看人家还想不想搭理他。
简迟瑾看着还未行动的高飞卫,危险的眯了眯眼。
高飞卫很煎熬,他不敢违抗将军的命令,又不忍心再刨小丫头的伤口,看天上飞的几个黑点,看地上被虫啃噬一半的野草,就是不将目光放在简迟瑾身上。
幸亏宝珍没让他难办太久,深吸了一口气,哽咽着继续道:“阁主练的是采阴补阳的邪功,却不让那些女人生下他的子嗣,小姐的母亲想成为阁主夫人,以为生下孩子就能实现她的痴心妄想,偷偷把小姐生下来,阁主知道后绞死了她,还把小姐送到地牢,和那些被拐来的孩子一起训练。”
“后来越来越多的女人有了痴心妄想,争着成为阁主夫人,时不时会有人生下阁主的孩子,阁主每次都会大发雷霆,直接把那些孩子掐死,还不解气,就找到地宫里的小姐用鞭子抽打,他掐死了多少个孩子,小姐就挨了多少顿打。”
她第一次见到小姐时,小姐还只有七八岁,蜷缩在一间昏暗的小屋里的角落里,小小的一团,浑身血淋淋的像从血水里捞上来。
师父把药粉撒在她深可见骨的鞭痕上,她不哭,也不叫,就咬牙默默忍着。
别人不知道那药粉有多疼,宝珍自己却是知道的,她也经常受伤,每次师父都把那药粉撒在她伤口处时,她都疼的想把师父也杀了。
那时候,年少无知愤世嫉俗的她第一次佩服一个人。
后来每隔一两个月,她就能见到小姐一回,每次都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师父默默给她上药,她默默忍着痛,两人谁都不开口。
而仅有六岁的她就在一旁咬紧牙关看着,仿佛药上在她身上一般。
她问师父为什么给她上这么贵的药粉,那些药虽然痛,但会让伤口短时间内快速痊愈,还不会留下疤痕,师父每个月也仅仅能炼制出一瓶。
师父说:为了你。
当时六岁的小孩子不理解。
她又问,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受这么重的伤?
比她伤得都重。
师父望向她的眼神是她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因为有一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