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理感觉自己在抱着一具尸体,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她身上的灵已经所剩无几。
风无理知道这时候不能慌,他还有青帝教他的方法。
不能慌不能慌,就算灵耗尽了,她也不会有事,最多就是等待积累到灵后重新唤醒罢了。
即使自己不给她传输灵力,她现在能耗降到了零,身体其实也有非条件反射般吸纳一丢丢的灵力,积累够了也能唤醒,或许他不出来她就真的以为自己睡了一觉而已。
虽然知道事实如此。
但他依然心如鼓动。
王西楼闭着眼睛,脸色平静,身体任由风无理摆动,好像永远也不会醒来,她该八百年前就这样,深埋地下。
他把王西楼横着坐在自己大腿上,一只手揽着她肩膀,让她脑袋搭在自己胸膛,另一只手五指穿过她冰冷的指缝,抓得很紧,但对方没有像平时一样也握住他的手。
……
凌晨十二点。
人民的名义早就播完,风无理转了个台,转来转去都不知道看什么,最后只是沉浸在无意识地转台这种行为本身,看着电视画面的不断切换好像更能让自己平静一点。
王西楼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后伸了个懒腰,发现小徒弟在抱着自己。
“哈,不小心睡着了都,忽然感觉有点累。”
她扭了扭脖子。
“怎么抱那么死,让师父挪挪,腰有点酸酸的。”
风无理平复了心情,缓缓把脑袋埋在她怀里。
王西楼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什么,有些手足无措,就当是小徒弟找自己撒娇了。
她笑了起来,手指很温柔地按在他脑袋上,轻轻抚摸:“还跟小孩子一样。”
“王西楼。”
“嗯?”
“你说点什么,我想听你说会儿话。”
王西楼就感觉有点好笑,“师父要说什么话?”
“你说就行了,我就是想听你说说话。”
“师父也不知道说什么啊,我想想……师父给你讲六百年前在神农架找野人的故事怎么样?”
王西楼觉得今晚小徒弟怪怪的,一直抱着自己不放,还要自己讲故事。
不过她一点也不讨厌,反而很喜欢这种被小徒弟粘着的感觉。
她现在横坐在风无理腿上,他又弯着腰把脑袋埋她怀里,王西楼头发全落在他背上,她左脚踩着右脚背,一前一后晃荡,笑着拢了拢耳边长发到耳后,一只手伸到下面,指尖剐蹭着风无理的脸,说着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钟,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快一点了,她拍着风无理肩膀:
“这么晚了,快回去睡觉,明天你还要上课呢。”
“你刚刚灵力耗尽,失去了意识,我一直给你传送灵力,就到一点了。”
“啊?”
王西楼忽然明白小徒弟这是怎么了。
“再没解决我阳神问题之前,你肯定不会要回右皇,我也不说这个了,但你这个问题是一定需要解决的,或许总有一天你消耗灵力的速度会比装载速度还快,最后变成只能靠符箓控制的普通僵尸而已,我明天问问升卿,看看他有没有办法,或者过几天去找青帝大人。”
心情安定下来之后,其实该怎么解决都很清晰,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就是了。
实在不行,两人一直不分开,走到哪黏一起,也不知道会不会总有一天会腻歪,那就到腻歪那一天再说吧。
王西楼摸着他后颈,温柔地笑了笑,“今晚和师父一起睡吧,师父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
“……起来起来,我要去刷牙洗脸了。”
“你抱师父回房间。”
“你自己不会走吗?”
“不想走。”
风无理无视她,结果小僵尸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胸前,腿铅着他腰,两只脚丫子像钩子一样勾在一起,胳膊环住他脖子,真的就跟着风无理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她还在讲,面无表情的冷脸女侠,闯荡江湖两百年那些故事。
她故事里自己很酷的,总是面若寒霜,不说一句话,不跟人交流,独身一人,有种古道西风瘦马的味道。
风无理刷着牙,看着胸前的脑袋,还在摇头晃脑说着,镜子里能看到她的后脑勺,单薄的后背,还有被睡裤勾勒出形状的小屁股。
这人跟故事里的自己差了多少心里没数吗?
孤狼变成哈士奇那么大的差别。
“你刷牙了没有。”
“师父刚刚睡着了,哪里来得及刷。”
“难怪嘴臭臭的,快刷牙。”
“你帮师父刷。”
风无理无语:“你真要一直挂我身上。”
“我又没穿鞋子,冲凉房湿哒哒的,你帮师父洗脚我就下来咯。”
他无奈,八百多岁人了,还跟小姑娘一样。
风无理含了口水,咕噜咕噜,侧着脸吐洗手台,拿毛巾擦了擦嘴角,又拿王西楼粉色的牙刷,挤了点牙膏上去。
“张嘴。”
“嘻。”
“你这两颗僵尸牙好长啊。”
王西楼嘴里全是泡,说不了话,小徒弟有点不尊敬地捏了捏她的牙,她有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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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水杯后,她也含了口水,咕噜咕噜,也侧着脑袋吐到洗手盆上,嘴角的泡沫擦到风无理衣角上。
“走,回去睡觉。”
钻进被窝时候,像是外边的风一下停了,暖和得不行。
两人被子底下窸窸窣窣了一阵。
风无理皱了皱眉:
“两点半了都,快睡。”
“你先把手抽出来……”王西楼声音闷闷的。
风无理装死鱼不说话,两人僵持了一段时间,风无理手指止步在有些硬的布料上,手掌感受着八百年老僵尸娇嫩的皮肤,手指再前进一点点就能翻山越岭了,小僵尸力气肯定比不过自己,但她很倔强地双手按住风无理胳膊。
肚皮就肚皮吧,软软凉凉的,也挺好玩。
风无理当了一会儿考古学家,心满意足退下。
“我要把小衣脱了睡觉,你别造师父。”
“那个要脱啊?”风无理属于有些没话找话了。
“哪有穿着睡的,又硬,勒着又不舒服。”
她反手伸到后背去,解开扣子后,又把手伸进睡衣的领口,抽出一块布料,一抽出来急忙朝身后一扔,黑咕隆冬的也看不到她脸微红,刚准备挨着小徒弟美美睡一觉——
王西楼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抬头看着黑暗中跟自己贴得很近的脸。
对方潮湿且烫乎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她试图用面无表情的方式来威慑对方,让这家伙不要太过放肆,虽然平时总是口嗨,但并不妨碍她此时依然十分羞恼。
大概过了十几秒。
“好玩吗?”
“有点意思。”风无理对自己搞偷袭脸不红心不跳。
“什么感觉。”
“宋朝的瓷器是非常繁盛时期,那时候出土的汝窑釉含蓄莹润、积堆如凝脂,拿在手里感觉滑滑凉凉的……”
咦,这瓷器怎么冒了个疙瘩。
风无理好奇捏了一下。
考古专业是很危险的,比如说可能会挖出一具僵尸,而且还是江湖人过去闻风丧胆的大疆尸,你拿了人家珍藏了八百多年的瓷器,她肯定会气急败坏地上来咬你一口。
小僵尸差点把他手咬断。
“你属狗吧……”
“闭嘴!”
风无理闷着脑袋:“师父身子好软,为什么明明是僵尸,身子怎么那么软的?”
他的语气,像是有人在教室打开一包零食,旁边的人跑过来问‘这是什么东西呀’一样,只是对未知事物充满好奇。
王西楼有些生无可恋,心中默念,这是自己惯出来的,得忍住,但是后背游离的手,莫名口干舌燥起来。
她看到黑夜中凑得很近的脸。
缓缓靠了上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星城网吧
另一个王西楼在床上和某位考古学家探索八百年前瓷器质地时,这里也有一个王西楼,她曲着一条腿踩在电竞椅上,穿着风无理初中时的蓝白色校服短裤和校服外套,伸长着脖子凑到屏幕前。
桌子上放了一瓶大瓶装,已经空了的康师傅冰红茶,手指在疯狂敲击键盘,鼠标噼啪作响。
在她对面有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也在疯狂操作,不断走位。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过来,这女生又漂亮,性格又大气,技术还那么俊。
对面一次失误,被一套连死了。
复活还要三十多秒,但是很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周围人一阵喝彩。
魄奴站了起来,摇了摇脖子,转身看向身后那学生,“冰红茶,大瓶的。”
她现在表情有点像电视剧《亮剑》里面的王有胜,跟着李云龙抢回物资换回新鞋子后,那颐指气使的模样。
那学生虽然输了,但不觉得什么,挠挠头跑去给她买冰红茶去。
“姐姐加个好友呗,下次一起打。”
“行,要不要一起排位,带你上分。”
“来来我扫你!”
魄奴在校服外套兜里摸了摸,摸出王西楼的手机,指纹解锁,给他扫了。
男生扫出一个,无敌小僵尸的微信号,挑了挑眉。
大晚上在网吧里遇到又漂亮技术又飒的小姐姐,他就过去问了下要不要solo一把,结果被虐杀了,但是他真的爱死这一款了,学生吞了吞口水,欲言又止,还是问出来:“姐姐有没有男朋友?”
魄奴眼咕噜转,拿着冰红茶一脸警惕:“我有男人的!”
“你才多大,已经结婚了啊。”男生有些不信。
“那可不是,我男人可稀罕我了。”她有些炫耀的语气。
“……”他明显感觉到,这漂亮姐姐的脑回路和沟通方式有点异于常人。
不过知道对方已经结婚了,他不免丧气,也有点尴尬。
为了避免刚刚尴尬,他只好玩笑着岔开话题:“那姐姐还跑出来玩,大晚上的不怕他出去偷腥呢。”
魄奴挑了挑眉,“不可能,他可稀罕我了。”
“是吧。”学生干巴巴道:“排位来一局?”
但是魄奴转念一想,王西楼那个不要脸的,会不会又爬上他床上去了?
不过就算她滚到他床上,最多也就睡一起而已。
小徒弟那么规矩,肯定不会对她动手动脚,自己白给了那么久,每次软磨硬泡,进他房间浑身解数用尽了,他也最多让自己亲亲小嘴,搂搂腰而已,摸都不肯怎么摸自己。
摇了摇头,魄奴把这些残念晃出去。
王西楼的进度,必定在我之下!
“排位,今晚带你上大师!”
坐下又开了一局,魄奴又开始她刺激紧张的通宵之夜。
选了个塔姆。
舌头一甩一甩,不断用舌头攻击一切敌人,一路过关斩将,一条舌头让对面溃不成军,她脸上不由得露出纯真的笑容。
屏幕的绿光打在魄奴脸上,她咧着嘴笑,什么也不知道的人果然最容易得到快乐。
……
秋天昼短夜长,外边天还没亮,身边的人已经醒了,风无理也被轻微的动作弄醒。
他眼皮动了动,看到王西楼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房内还乌漆嘛黑,他只能看到一个光滑的背,双手绕到身后去系上那扣子,扣了那么多年肯定很熟练。
王西楼会很多技能,拉二胡,烧菜做饭,洗衣拖地,她一切熟练的技能风无理都早就一一见识过,然而不用猜也知道,反手给内衣扣上扣子这个技能,那么多年这个女人也必然熟练到极点,但风无理确实是第一次见识这个王西楼熟练多年,他却从来没见过的技能。今天他见识了,这一幕可能平凡且每日重复,对风无理来说却神秘且圣洁,她反手扣上内衣扣子的样子,她光滑的背,她赤裸的肩,她髋骨上柔软的棉质布料,她反曲到后面的两节手臂,捏着两片带子的手指。
这个画面太过美好,并不参杂欲望,他只是单纯欣赏,想把这一幕刻在脑子里。
窗帘缝隙处一点光都没有,证明外边天还是黑的,房间内被子外的空气又干又冷,脸露在被子外都觉得凉嗖嗖。
扣子扣上后,似乎察觉身后动静,王西楼回头看去,见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吵醒你了?”
房间黑魆魆且很安静,她下意识也轻声轻气,不敢大声说话,像是怕吵到谁一样。
“几点了?”
风无理也学着她小声说话的音量,好像屋子里还有两人的孩子,两个大人都怕声音太大吵醒那个不存在的宝宝。
王西楼把头发往后撩,身前只剩下一片布料挡住无限风光,随后抓起还没穿上的睡衣,轻声道:“刚六点,我下去做早饭,你再睡一会儿,等一下师父来叫你起床。”
“……”
“……”
风无理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他想帮她把那两片带子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