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君泽走后,女帝依然十分惆怅:“我只是怕,顾玉之后会出现第二个王丞相。”
虽然劝住了景君泽,却没有劝住女帝,通过顾玉入手,是削弱相权最好的捷径。
太后道:“玉蝉儿,世家日渐衰落,寒门逐渐崛起,很难再出现下一个王丞相的。”
“汪御史说的话我都听说了,前面那么多不堪入耳的胡言乱语,却有一句说到了正地方,中庸之道。”
“就算你从顾玉开始,削弱相权,集中皇权,焉知往后景姓子孙不会再出现一个荒淫无道的惑帝,一个刚愎自用的剌帝。若是那样,还不如再出第二个能扶大厦将倾的王丞相制衡一二。”
女帝惊道:“母后!”
太后只是淡淡道:“庸人自扰之。”
女帝心乱如麻,理智告诉她太后说的是对的,但是感情上,宫变给她带来的影响还是太大了。
“那泽儿呢?泽儿怎么办?难不成他要一直单着?”
太后不以为然笑了笑:“说的好像他单着就有多寂寞了一样,两个人孩子都有了。”
女帝语气不善道:“没有正经成亲,有孩子也是私生子。”
太后道:“两个孩子上了顾家族谱,明明白白写了二人的名字,也快要上皇室玉牒了,且父母是谁大家伙儿都清楚,怎么会是私生子?”
女帝道:“我就是心里头发堵,一直以来,泽儿也太委屈了些。”
太后道:“玉蝉儿,你和泽儿一样,人生路走得太顺了。一出生就是长公主,深受惑帝宠爱,又有我为你谋划一切。后来你自己不争气,走了岔路,又有顾玉和泽儿帮你成事。一路都有人为你保驾护航,虽有波折,终究有惊无险。你不懂君晋,也不懂顾玉。”
女帝想到父皇重病之前,各方明争暗斗,风声鹤唳,君晋在她身边,常常患得患失,她却觉得是君晋想太多,无论她是公主还是女帝,自己都会爱着君晋。
顾玉那么冷漠的一个人,也会因为担心景君泽以后上位,尊卑有别,二人的距离会越来越远,而患得患失吗?
太后继续道:“顾玉看似无情,实则对泽儿的用心不比泽儿少,她若是真的贪恋权柄大于一切,就不会冒险扶持你上位。”
“你别忘了,当时她手上可是攥着景棠。后来景棠屡次对顾玉示弱,顾玉但凡不那么坚定地选择泽儿,就会约束景棠不让他再服丹药。”
“亦或者想方设法让景棠生下一个孩子,自己挟龙子以令诸侯,不比冒天下之大不韪,扶持你一个女帝简单吗?”
“那才是真正的手握大权,而非现在,想要做什么,还需上书于你,仰你鼻息,听你训斥。”
太后的一番话把赤裸裸的现实摊在女帝面前。
太后道:“你是怎么登上凤座的,自己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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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玥在后宫中,也对朝堂上发生的事有所耳闻。
一听说太子把孩子抱回东宫,就知道他们二人闹别扭了。
顾玥知道顾玉性格太硬,又好面子,便连忙把顾玉叫到宫里。
顾玉也是心神不宁:“事情紧急,还是汪御史最后一番话点醒了我,我就没想那么多,直接说出来了。”
顾玥语重心长道:“顾玉,你对太子到底是什么想法?”
阿姐温柔的声音让顾玉放下防备,默默道:“我爱他。”
顾玥道:“你既然爱他,为什么又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顾玉心乱如麻,从阿姐身边站了起来,有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我走到这一步,成为女相是因为我值得成为一国之相,我靠的不是女帝的封赏,太子的偏袒,我倚仗的,从来都是我自己。”
“我身为丞相,可以左右律法的修订,可以决定国策的实施。我知道女帝宠信我,我要做的事情,女帝大多会支持。现在我们之间没有矛盾自然皆大欢喜,君臣相宜。”
“可我若早早依附皇权,把太子妃和丞相的身份混淆,把丞相该有的权利都用在替皇权做事上,万一有一天,我们有了矛盾,政见相左了呢?”
“一句君臣就已经限制了我做许多事情的权利,以后再多一个婆媳间的孝道,那我这个丞相,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顾玉像是忽然泄了气:“我不能把以后的路都寄托在女帝对我的恩赐上面。我信任君泽,信任女帝,可我依靠君泽,依靠女帝。”
顾玥道:“可是女帝对你很好,太子也对你一心一意,从未离去。”
顾玉道:“女帝和太子对我好,我对他们难道不好吗?”
“宫变之前,我知道自己在京都会面临什么,毅然让君泽带着君家兵马离开,又将为数不多的军队分给前往皇陵的长公主。”
“女帝上位之初,遭到多少非议,我都顶着压力出面解决,帮她稳固江山,帮她培养自己的势力。”
“不是因为他们对我好,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一切听他们安排,为他们做事。”
“我也一直在付出,也在用实际行动回馈。”
“只不过因为他们是上位者,所以他们对我的好被放大了,似乎这是上位者的垂怜,对我的偏重,是极其难得的恩赏。”
“而我是臣子,我对他们的好,对他们的付出,就被认为是理所应当,是一个臣子尽忠尽责的本分。”看书喇
顾玉还有一句话没说,担心吓到阿姐。
她觉得这凤座合该有她一半,
说她狂妄也好,自负也罢。
这一半不应当是通过姻亲来的,而是她应该得到的。
只不过她差在皇室血缘上,既然血缘无法改变,那就只能通过丞相之权来弥补。
太子妃和皇后的表面尊崇算什么,只有能与皇权相抗衡的相权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顾玥知道自己妹妹向来有主见,她的选择自己无法指摘,但有一点,却是顾玉做错了。
“就算你选择终身不嫁,也该跟太子商量着来,让他心里有个准备。他抗住群臣劝他选妃的压力这么多年,你冷不丁说不嫁就不嫁了,这谁受得了?”
顾玉低着头:“我知道,是我当时没有顾及到他的情绪,这是我的错,我认。”
顾玥见顾玉终于低了头,松了口气:“他一直在追你,可你不能因为他追赶你,你就不回头,一味往前走。”
顾玉闷声道:“我应该怎么做?”
顾玥道:“他不是顽固不化之人,尤其是涉及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要多跟他商量商量,而不是自作主张。”
顾玉悄悄抬眼,问道:“我是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顾玥对顾玉招招手:“你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