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兵如潮水拥向宫门,一个官兵跑到百里青面前,惊恐道:“大将军!叛军越来越多了,正往皇宫赶来!顾家军根本抵抗不了。”
百里青站在高处,想看清下面有多少人。
可惜夜色已经来到至暗的时刻,放眼望去,只有漆黑的人间,和飘荡而来的幽火。
百里青厉声道:“怎么突然涌来这么多人?”
官兵道:“东城区不知为何失守!城外的援军迟迟未到!”
百里青握紧了手里的剑,道:“派三千朝廷军,前去协助顾家军,不要让叛军靠近皇宫。!”
官兵领命,前往协助。
百里青眉头越皱越紧,他不信!
他不信顾玉就靠顾玉这些残兵老将就敢跟王丞相叫板!
虽然顾玉迟迟未明说,但百里青只能信她一定有后手。
刚想到这里,一个神鹰卫便匆匆赶来,把一个令牌交到百里青手里,道:“镇国公说,城门一定要守住!凭此令牌可前往寿华街,调动端亲王八千兵马。”
百里青打眼一看,的确是端亲王的令牌。
百里青心头一跳,现在看起来是顾贼和王贼之争,实际上是太子和六皇子之争。
怎么端亲王也掺和进来?
顾玉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这八千兵马对现在的局势可谓雪中送炭,不一定能打退世家兵马,但再撑一阵子还是足够的。
百里青当即让人前往寿华街,寻求端亲王支援。
城内腥风血雨,城外血雨腥风。
君显带着人艰难地抵御着世家兵马,王丞相下了血本,世家筹备已久,装备精良,兵马无数。
对方一直想要包抄他们,列阵呈口袋型,逼他们去攻城门,寻求生机。
君显不断发号施令,在队形中横冲直撞,哪怕耗在阵型里,也不去攻城门,让叛军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真正打起来,君显才知道这些世家的私兵究竟有多少。
每当你觉得杀干净了一波,就会有下一波涌现。
地上的鲜血渗入泥泞,马蹄踩上去都是湿润绵软的。
君显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他经历过大小战役无数,这还是第一次觉得棘手。
无论他的武功多高,无论手下的兵马列阵时有多默契,在空旷的城郊面对人海战术,他依然束手无策。
他身边的护卫靠近道:“主子,再不攻城门,咱们要被耗死在这儿了!”
君显咬牙切齿道:“就是耗死在这儿,也比耗死在城门强!”
城外世家的私兵一旦攻入城,凭顾家军和百里青根本抵挡不住。
哪怕他手底下的人全军覆没,世家私兵也会元气大伤,再经过城防卫的抵抗消耗,能入城的,便会少得多。
城内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战不知经历了多久,被围杀的君家兵马越来越少,君显身上不可避免地挂上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看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人头,君显苦笑一声。
莫非真的要折在这儿了?
就在人们绝望之际,不远处的城墙上发生了躁动。
一斥候惊喜道:“主子,城内有人在攻城门!”
君显眯起眼,只看得到高耸的城墙,看不到城墙内的人。
但是在战前,他跟城内的顾家军一起探讨过军防图,距离城门最近的东城区,正是玄芝带兵守护。
王丞相在城内和城外留的人都比他们多,此时城内人忙着入侵皇宫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分出来兵力开城门?
想明白这一切,君显当机立断:“攻城门!”
玄芝不欲将兵马浪费在城防卫身上,刚过来便大喊道:“圣上有难,速速开门迎接援兵!”
玄芝生得强壮,可以放粗了声音,在黑夜中难辨男女。
城防卫统领齐岩已经坐山观虎斗许久了,外面两方人马杀的不可开交,现在开城门,援军进得来,叛军也进得来。
偏偏齐岩至今还分不清到底谁叛谁援。
齐岩便向下问道:“汝遵谁令?”
玄芝喊道:“我尊皇令!”
齐岩道:“圣旨何在?”
玄芝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块儿血布,道:“圣旨在此,速速开门!”
黑夜之中,没人看得清楚玄芝手里拿着的是不是圣旨。
齐岩喊道:“劳烦大人将圣旨送上来。”
玄芝下了马,连同身边两个武功高强的山匪走上城墙。
她双手捧着“圣旨”,做出一派恭敬样,可还没到城墙上,就被齐岩识破。
齐岩呵斥道:“站住!谁给你的胆子假传圣旨!”
虽然看不清来人手中的东西是不是圣旨,但传圣旨之时,捧圣旨之人必须恭敬谨慎,脚步需稳而不慢。
来人虽然压弯了腰,可登台阶时脚步快而紊乱,是以她手中绝非圣旨。
玄芝脚下一顿,虽然还未明白过来齐岩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不影响她趁机发难。
她拔出腰间的剑,大喝一声:“兄弟们,跟我上城墙!”
齐岩骂道:“找死!”
城防卫反应迅速,堵在城墙的楼梯口,将玄芝带来的人逐渐逼退。
这种居高临下的形势,放在旁人身上,或许早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了。
但玄芝带的人山匪出身,打的就是上下不平,也知道居高作战的弱点,专攻城防卫下盘。
虽然没能攀上城墙,可也没被打下去。
齐岩跟玄芝直接对上,二人打得难分难解,城墙上有人喊道:“统领,外面的人杀进来了!”
齐岩一边抵挡玄芝刺过来的剑,一边问道:“哪方人马?”
小兵道:“人少的那一波!”
玄芝松了口气,她知道是君显杀进来了。
齐岩只想跟玄芝速战速决,快点儿上去指挥城防卫,守城墙,下手越来越狠。
玄芝艰难应对着,她要给君显尽争取时间,所以打蛇上棍一般,死缠着齐岩,不让他走。
很快,他们都听到了城门被撞木撞击的声音。
这也太快了!
齐岩眼神一狠,使用蛮力用手肘把玄芝压在楼梯上。
胳膊上传来绵软的触感,齐岩察觉到不对,道:“你是女人?”
玄芝后槽牙几乎咬碎,费力抵抗,道:“是又怎样?”
齐岩手下再次用力,甚至被玄芝的上半身推出楼梯墙壁一般,就这样悬在半空。
齐岩占了上风,忽然往玄芝脸上啐了一口:“贱人!不在家绣花,反而跟着男人一起舞刀弄剑,你耻称女人!”
“谁说女人的手只能绣花!”玄芝艰难说出这句话。
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然丢下手中的剑,
黑暗之中,齐岩盯着玄芝的眼睛,不知为何,想到几年前在山里中见过的黑豹。
“啊!”
一声怒喝在齐岩耳边响起,不等他反应,玄芝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拽住他的头发,带着他一起从墙上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