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入宫的时候,圣上刚发完火。
三司从文翰司带走了五个文翰学士,剩下的文翰司学士亦是惶惶不可终日。
在圣上面前频频出错,也完全没了以往的积极,说句话吞吞吐吐,动辄便是跪地求饶。
圣上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顾玉和那五个文翰学士不能清清白白出来,文翰司就算是废了。
这群人会担心自己被世家对付,成为下一个被抓进去的人,从此不敢多言。
他还会成为那个被世家桎梏的一国之君。
知道苏县令进京的消息,他就知道,他一直怀疑的那条罪责又是被世家构陷。
一种被愚弄的无力感袭来,看着这群战战兢兢的文翰学士,他更是心急如焚。
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要等,等到举国皆惊之时,才能松口。
到那个时候,他想要推行的均田制,世家就无从抵挡了。
长公主到来的消息传来,圣上看着那些如同惊弓之鸟的文翰学士,有气无力道:“都退下吧。”
文翰学士低着头退下。
长公主施施然走进来,行过礼后,圣上道:“长姐来做什么?”
长公主道:“听了几出戏,来跟您说说话。”
...
回到长公主府后,长公主对顾琼道:“最多五天,你哥哥便能出来了。”
顾琼眼睛一亮,给长公主磕头道:“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道:“不必谢本宫,若是今晚事儿能成,本宫还要谢你。”
顾琼再次惊慌失措起来,道:“顾琼蒲柳之姿,焉能入王爷之眼。”
长公主收敛了笑意,这个顾琼竟敢在她跟前耍心机。
她都入了宫了,顾琼还在推脱。
长公主诱惑她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泽儿就喜欢你这样的。本宫查过你,退婚之后,家里就再没有替你相看。你一个庶女,顶了天也只能嫁给三四品官员,还得你哥哥给你撑腰,连诰命都得不了。若是今日事成,本宫能让你当王妃。泽儿看着不着调,但是文才武略,不输任何世间男儿,我也不会亏待你。”
这番话说完,长公主忽然变了脸色,道:“可你若是耍花招,本宫能给你一个答案,也能将这答案收回去。”
一番恩威并施的话让顾琼冷汗直出。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长公主拿捏起来毫不费力。
长公主问道:“可要嬷嬷教你房中之术?”
顾琼摇摇头道:“不,我可以。”
长公主,这个顾琼还算识趣,道:“去换件衣服吧,不要多说话。”
到换衣服时,顾琼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她跟王爷没见过几次面,长公主会说王爷就喜欢她这样的。
这衣服,分明就是哥哥日常所穿的青衣男装。
逍遥王喜欢的人,是哥哥。
不,是姐姐。
顾琼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
那姐姐呢?姐姐喜欢王爷吗?
她不敢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不能跟王爷做那回事儿。
而且她跟姐姐长得太像,现在这幅样子,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姐姐是女扮男装了。
那可是欺君之罪,一定不能被发现。
怎么办?怎么办?
顾琼咬着自己的指甲,都要崩溃了,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软弱无能。
在顾琼的胆战心惊中,君泽还是回来了。
在进院子时,君泽就敏锐地发现屋里有其他人。
他目光一冷,推开门,看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他随即反应过来,惊诧道:“顾三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玉的身影他一辈子都不会弄错,哪怕眼前的人跟顾玉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知道他进来,顾琼迅速转身,跪趴在地,一头墨发瀑布般披散下来,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顾琼仗着猜到王爷喜欢姐姐,将今日之事都说了出来,道:“王爷,是长公主让我来的,她答应我,只要我委身于王爷,她就帮我救哥哥。”
她不想当什么王妃。
她只想哥哥能平安出来。
现在唯一能赌的,就是王爷对哥哥的一片真心。
若是...
若是这真心仅限于皮囊,顾琼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碎瓷片。
她就在起身前划破这张脸,不能让人发现哥哥的身份。
君泽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顾琼,脑子一抽一抽地疼,他娘真的是...
让人无话可说!
君泽道:“我让人送你回去。”
顾琼声线颤抖,哭着道:“可,可是长公主说,若是今晚事不成,她就向圣上进言,让哥哥再也出不来了。”
君泽怎么不知道他娘的想法,道:“她骗你的,顾玉就快要出来了。”
顾琼依然不敢抬头,道:“万一长公主进宫劝圣上,不让哥哥出来了,该怎么办?”
君泽揉着自己的脑袋,道:“圣上要让顾玉出来,岂是我娘能拦住的!关言,将她送回镇国公府。”
虽然现在镇国公府被封了,不能让人出来,但是他将顾琼送进去还是可以的。
顾琼胆战心惊了一天,终于松了口气,头也不敢抬,佝偻着身子,就往门口走去。
整个脸上糊满了鼻涕眼泪,眼睛肿成了泡儿,头发披散,像个疯子。
虽然穿着男装,行动如弱柳扶风,却与顾玉截然不同。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顾琼暗想,任谁也想不到哥哥女扮男装会扮得那么像。
顾琼即将跨出门槛时,君泽忽然道:“等一下。”
顾琼身子一寸寸僵硬,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只听君泽轻咳一声道:“你从哪儿来,我让人将你送回哪儿去,但你别跟顾玉说你来过我这里。”
顾玉将她妹妹护得跟什么似的,要让顾玉知道顾琼在长公主府受了委屈...
君泽眼皮有点儿跳。
顾琼道:“我一定守口如瓶。”
她走出去时,脚都是软的,这辈子受到的惊吓都不及这一天的多。
...
长公主听到鹤立院的消息后,幽幽叹了口气。
巧穗故意道:“顾三小姐出来时十分狼狈,定然是不愿意,才故作丑态。敢在您面前耍手段,可要给她一点儿教训?”
长公主摇摇头,道:“我也没觉得这事能成,只是想抓住一点儿希望,最后试一次。”
巧穗松口气,她早觉得长公主这想法不切实际,看来长公主自此是真的认命了。
看着长公主忧愁的面容,巧穗道:“王爷跟驸马爷一样,都是痴情种。”
长公主道:“若是两情相悦,痴情种是好事。怕就怕一个飞蛾扑火,一个冷若冰霜。”
巧穗哄着长公主道:“当年驸马爷不也是一次次飞蛾扑火,将您娶回来的吗?”
长公主勉强露出一抹笑意。
...
夜里,君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顾玉披散着一肩墨发,跟她妹妹今天的样子很像,但又完全不一样。
她正跪在国子监被他打手板,气得眼都红了,含了一汪泪,仍然不肯低头。
他正要说什么,顾玉就冲他恶狠狠说道:“你等着,我以后一定饶不了你!”
君泽猛然从梦中惊醒,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有个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是怎么也抓不住。
君泽有点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