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是被食物的香气和腹中的饥饿唤醒的。
一觉醒来,颇有种“今夕是何年”的迷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虽然看东西依然模糊,但是顾玉能感觉到外面已近黄昏,没想到她居然一觉睡到现在。除了兰兰过来帮她敷眼睛,一整天都没人来打扰她。
她其实是很喜欢睡觉的人,一觉醒来所有的疲惫都会消失,但是往往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睡觉。
想不到在这种紧张的时局,她还能得一天好眠,属实不易。
听到外面人群嘈杂,说着什么抬酒,什么搬桌子的。她小小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声哈欠。
这时,门忽然被人推开。
顾玉能感觉到进来的人是扫把星,她饥肠辘辘,下意识问道:“要吃饭了吗?”
君泽发出一声嘲笑,道:“你怎么跟猪一样,睡完就想着吃。”
顾玉睡了一天,心情大好,没跟他计较那么多,道:“可以把我的手松开了吗?我想小解。”
君泽走过来,给她松绑,等她坐起来后,又用手扒着给她看了看眼睛。
最后手贱地拍了她一下脑门,道:“走吧。”
跟着君泽到了茅厕,君泽却赖在那里不走了,顾玉道:“我要小解,你不出去吗?”
君泽一挑眉,道:“你是个瞎子,掉进茅坑里怎么办,到时候可没人来捞你。”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毒舌,熟悉的气血上涌感,顾玉冷冷道:“不会,你出去吧,我就是真掉进去,也不用你来捞。”
君泽不以为然道:“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还比你的大,你还怕我占你什么便宜吗?”
顾玉只想咣咣给他两拳,但这显然不现实,茅厕也不是一个适合出拳的地方。
见他还赖着不走,顾玉梗着脖子道:“我就是怕你占我便宜。毕竟传闻道,王爷可是对下官爱而不得嘛。”
听她这么说,君泽果然气急败坏道:“呵!真是笑话,你个娘娘腔,我多看一眼都会长针眼!爱而不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完他就走出去,砰一声把门关得巨响。
顾玉松口气,她两辈子也没弄明白,男人之间互相比大小的意义何在。
她开始摸索着解自己的裤腰,眼盲就是不大方便,她解了半天,就在快要脱裤子时,扫把星“咣”一声,又大力地把厕所门推开。
吓得顾玉差点尿出来,骂道:“你踏马回来干什么!”
君泽像是窥到了天机,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穷讲究了。”
顾玉直觉这人脑回路清奇,不会有什么好话。
果然听他道:“痔疮犯了嘛,我懂的。”
然后他往顾玉手里塞了一个小瓶儿,道:“这药乃是常大夫独家配方,绝对比来江南路上时买的那个药效要好。”
顾玉气得满脸通红,大骂道:“滚!给我滚!”
君泽叹了口气,道:“那我先走了,你摸索着慢点涂上,可不要讳疾忌医呀。”
顾玉气得脑子懵懵的,除了“滚”再说不出其他的来。
君泽大摇大摆走了出去,留顾玉一个人在厕所风中凌乱。
等顾玉出去,净了手。
又让君泽牵着袖子来到一帮水匪面前。
“肥羊来喽,肥羊来喽。”
有人兴奋地高呼,君泽也没否认,似乎看她窘迫的样子很好玩。
等酒肉上齐,众人都落了座,顾玉听见兰兰坐到了她身边,热情地跟她道:“小哥哥,你真能睡。”
顾玉听罢摸了摸她的头。
这时又过来一个人,众人纷纷起身向他打招呼。
“大当家。”
顾玉入乡随俗,也站了起来。
虽然看不清,但她明显感觉到大当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阵。
大当家对她很客气,道:“来者皆是客,世子请坐,莫要拘谨。”
顾玉从善如流地跟众人一起坐了下去。
倒也明白,自己可不算是客,而是他们口中的肉票,小肥羊。毕竟还指望她从萧侯爷那里骗来五百万两银子。
五百万两几乎能掏空萧家小一半家底,但对萧家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希望萧侯爷上道一点儿。
顾玉面前被摆上一个海碗,倒上酒后,大当家站起来豪迈地对她道:“来,世子,干了这一碗。”
顾玉也站了起来,端起自己那个碗,略一迟疑。
她的眼睛没好,应该忌酒忌辛辣,这个时候看不清东西实在不妙。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尤其是他们这些水匪,能敬你算是看得起你,你身为肉票若是不喝,就未免太不识趣了。
君泽看到了她的迟疑,在一旁说风凉话道:“上次在李府,世子喂美人喝酒倒是喂得挺熟练,想必酒量不差。”
顾玉听不得他阴阳怪气,捧着碗一饮而尽。
结果酒入口腔,顾玉才发觉里面装着的是水。
君泽坐在她身边,借着喝酒挡住嘴角的一抹笑。
她喝完,大当家也把他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大笑出声:“痛快,痛快,世子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顾玉见他没发现异样,也默不作声坐了回去。
兰兰很贴心,一直帮她往碗里夹菜,顾玉一天没吃东西,在兰兰的照顾下吃得很是爽快。
村里的年轻姑娘在这儿载歌载舞,大概是生长在水匪村,江南小调在她们唱来并不显绵软。
顾玉不知道的是,她脸上的布条蒙住了那双滑稽的眼睛,只漏出一半如玉的精致面庞,就足以让这些女子芳心暗许,频频向她抛媚眼。
君泽在一旁看着有趣,无论在哪儿,顾玉的女人缘都好到离谱,可惜她们对瞎子抛媚眼,注定徒劳。
顾玉参加过无数酒局,或为名,或为利,一个个言语间恨不得藏千百机锋,一句三想方说出口。
但坐在水匪中间,耳畔推杯换盏的声音不断,爽朗豪迈的笑声不绝于耳。
总算是体悟到,为何权利如此让人着迷,可历代无数文人士大夫最终还是会选择归隐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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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城,极乐楼。
面纱女子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道:“属下无用,上了萧世子的当,此次折损教众四十余人,求教主责罚。”
她口中的教主一袭旦装衣裙,声音细腻,唱到:
“与奴家一样衣衫一样裙,丫环使女难分辨,我生身爹娘也认不清。她一样到花园焚宝鼎,占绣楼,走神针,鱼目竟将珠玉混,望大人,明镜高悬判假真,哎呀大人呀!”
面纱女子疑惑抬头,道:“莫非那萧世子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