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徽在饭后接了个电话,是陆景洲打来的电话,倒是闲聊,正巧沈清徽想到了昨天程黎打的电话,也就应下来了。
说是陆景洲新开了个茶馆,约着他去尝尝茶,沈清徽想了一下位置,正巧旁边有个商场。
倒是也顺路送江鹊过去。
车子停好后,沈清徽拿了一张卡递过去,也是能知道江鹊不会收,所以特意换了一种说法,“正巧我的沐浴露也快用完了,你一起买了吧,卡的密码是家门的密码,还记得吗?”
。
江鹊是记得的,她点了点头。
沈清徽想起别墅钥匙的事儿,这茬又被他抛到了脑后,也是为了个保险,是怕的有什么意外,诸如刘妈突然回来,总为了保险每隔几月改回密码,他从口袋里将自己的钥匙递给她。
只不过他的钥匙一串上有四把,平日里用的概率极低,其他几把都是开别墅房门的,给江鹊也无妨,家里还有一套备用的。
“这钥匙你拿着,最大的那一把是大门的钥匙,剩下一些都是杂物间和花房的。”
江鹊伸手接过,银色的金属钥匙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温温的,甚至还有几丝淡淡的檀木香气。
“好。”
“我就在那边的茶馆,你买完了直接过来找我,不用着急。”
沈清徽扬了扬下巴,茶馆开的位置好,就在这个大型商场的旁边,古色古香的。
“好。”
江鹊点点头。
其实江鹊要买的东西是很少,也就只有一些最常见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但是想到了沈先生的嘱托,江鹊去了专门的货区,跟在沈明懿那帮人身边也有个好处,起码是了解了名牌,江鹊专门去了专柜,一眼看中的,是一支蔚蓝沐浴液。
木质的琥珀香,是若隐若现的不经意的性感。
江鹊站在柜台前,柜姐给她试香,也不知怎的,出现在江鹊眼前的,就是那天的暴雨夜,沈清徽站立在雨中,撑一把黑色的伞,为她遮风挡雨,那线条利落的手型,是一种斯文的隐约的性感。
“就这个吧。”
江鹊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卡递过去,没有刷沈清徽给她的那张卡——又或者,就当个礼物送给沈先生,谢谢他昨天放在她床头的龙沙宝石。
江鹊付完款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有一点点小开心,但是手机震动起来,她看到上面的号码,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机铃声在响,江鹊握着手机,突然觉得手机异常的沉重。
她美好的梦,好像要破碎了。
因为那上面的来电,是沈明懿。
第一通电话,一直打到自动挂断。
然后第二通电话继续打进来。
放在以前,江鹊肯定会第一时间接起来,唯恐接慢了会惹沈明懿发怒。
但是这会,江鹊的手有点不听使唤,她就那样看着手机上跳动的号码,深吸了口气,将音量调到最小。
她脑中想到的,是沈清徽半蹲在她的面前,告诉她,勇敢一点。
江鹊深吸了口气,将手机重新塞回了口袋里。
——这是江鹊三年以来,头一次没有在十秒内接沈明懿的电话。
江鹊买完东西出来,一楼的大厅有个直通茶馆的偏门,江鹊抄了个近道。
茶馆的风格很有氛围,苏式的园林风,原木色的茶桌与座椅。
穿着茶服的侍应生来询问江鹊是否有预定。
江鹊说,“是沈先生。”
“跟我来,在二楼。”
侍应生带着江鹊去二楼。
江鹊跟着沿着木质楼梯向上。
二楼都是仿古屏风式的推拉门隔开,后面还有一个包间。
而在路过某一个屏风隔间的时候,江鹊听到了几声女人的惊叫,紧接着就是几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鹊哆嗦了一下。
屏风半掩,她看到祁婷的身影。
祁婷毫无尊严地捂着脸跪坐在地上,头发散乱。
旁边的软塌座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对面,宋泽贤端着青瓷茶杯啜了一口。
年轻男人脸色有点涨红,语速很快,“宋总,您怎么来了……?”
“这不就是路过,碰见祁小姐了,怎么,你俩这是在一块的?”
宋泽贤喝着茶,今天难能穿了身休闲衬衫长裤,是听说陆景洲的茶馆近期要开业,他本身鲜少去碰陆景洲圈子里的事儿,但奈何宋家跟陆家早有相识,他父亲总念叨着让他跟陆家打好关系,以后接手了公司也好容易些。
宋泽贤跟着沈明懿玩惯了,压根就没收心,况且陆景洲跟沈明懿的三叔沈清徽关系好,凡是沾着沈清徽的,圈子里的人都很忌讳,宋泽贤也是的。
但听着父亲催的烦,也就过来恭喜一句,过两天过来送个大礼。
“那肯定不是……我和祁小姐没关系,就是以前老同学,老同学,今儿在这碰见了……”
毕竟屏风门半掩,江鹊站在门外也看的不是特别清楚,没看到那男人的正脸,只看到一个侧脸,戴个窄边眼镜,紧张得满脸涨红。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鹊的错觉,她看到祁婷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冷笑了一声。
宋泽贤还没来得及说话,祁婷慢慢站了起来,那男人有点惊慌,不敢看祁婷的脸。
祁婷眼神发狠地看着那男人,漠然,几秒后,她一字一字说,“刘东凯,我今天才看清你。”
年轻男人不说话,那个包间里一片静默。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骂我,看不起我,刘东凯,只有你没资格。”
祁婷今天是打扮过的——都不是平日里妖艳成熟的风格,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脚上的白色平底鞋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新买的。
她弯下腰,一一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
男人可能觉得有点不耐,他局促地看了看手表,眼神都没往祁婷身上留,他谄媚地对着宋泽贤笑了笑,“宋总,让您见笑了,我等会还有点事,我先去了。”
宋泽贤爱答不理,男人见状赶紧开溜。
他拉门的动作很急,江鹊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这才看到男人脸上有几道隐隐的巴掌印。
看到这正脸,江鹊有了点印象——她在祁婷的手机锁屏上看到过这个男人的,照片上他们两人依偎在一起。
之前有听过几个女孩闲聊,大家似乎很是羡慕,说祁婷有个谈了六七年的男朋友在创业,俩人从高中到大学毕业,肯定不久后能帮祁婷把钱还干净,当时祁婷只是笑笑不语。
祁婷也很少聊起自己的私事,但是有时候她被沈明懿命令把巴黎皇宫顶楼打扫干净的时候,往往那会已经是凌晨了。
这个时间撞见了祁婷几次,打着电话耐着性子问对方想吃什么,说这个点了不好买,能不能买别的,也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大概是态度不好,祁婷回回挂了电话都坐在露台上抽半天烟。
但祁婷从来都不哭。
宋泽贤也对祁婷不感兴趣,不过没他的吩咐,祁婷也不敢走,就站在那看着宋泽贤喝茶。
“小姐?”
这个时候,侍应生去沈清徽的包间那里知会了一声,半天不见人进来,再出来一看,江鹊站在某扇屏风门旁边发呆。
她叫了一声。
江鹊如梦初醒,但显然来不及了,宋泽贤往这边看了一眼,一下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江鹊。
“哟,小江鹊。”
宋泽贤翘着腿看了她一眼。
江鹊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下意识地往前面看了一眼,前面有一个毛玻璃的玻璃门,沈先生可能会在那里。
她能跑过去吗?
跑过去了,宋泽贤会不会追过来,然后在沈先生面前给她难堪?
江鹊觉得,好不容易坚强一点的心,又在一点点碎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此刻她突然有一点鼻酸,是一种深切的自卑。
——宋泽贤把她打回了现实,她只是误入了那童话庄园。
活在鸭群的丑小鸭误入了王子的花园,是漂亮的风景让她短暂地迷失,因为王子的温柔,让她错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变成美丽的天鹅。
这时的江鹊还不懂,丑小鸭的故事美好,因为丑小鸭本就是天鹅,有错的不是丑小鸭,而是她原本活在与她格格不入的鸭群。
最终,江鹊还是慢腾腾地抬起了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宋泽贤。
宋泽贤看了祁婷一眼,“还不走?”
祁婷看着江鹊,其实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是她连自保都做不到,又凭什么多管别人的闲事?
最终,祁婷只是看了江鹊一眼,用唇形无声地跟她说保护自己。
江鹊苦涩地摇了摇头,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牵连祁婷被打骂。
祁婷走了。
宋泽贤坐在椅子上问,“今天怎么不接明懿的电话?”
“手机……手机静音了……”每一个字,都说的艰难。
江鹊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后面放了放,额头上一层虚汗,多亏了外面还有一个不透明的环保袋。
宋泽贤拿了手机,给沈明懿拨了个视频电话。
他伸腿勾过来一个椅子让江鹊坐。
江鹊如坐针毡。
沈明懿接的很快。
国内的上午,是西雅图的傍晚。
沈明懿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男人利落的黑色短发,有一点潮湿凌乱,白色的睡袍,闲散地坐在一张藏蓝色的欧式老虎椅上。
不得不承认,沈明懿的骨相极好,但为人阴郁狠戾,就算他是在笑,也莫名让人后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