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把车门打开一道缝,她站在门边,像他之前每次那样称呼她时辩驳,“我不叫有染。”
明成佑也没再开口,只用一双眼睛盯着她。
傅染把包丢向副驾驶座,她关上车门,发动引擎后见明成佑维持先前的动作倚在那不动,她按响喇叭,男人跟没听见似的,傅染车尾被明成佑的车顶着压根不能后退,她松开安全带,又连续按了几次。
明成佑后背挺直,夜风扬起他鬓角处微短的黑色发丝,腰部线条由于他手臂环在胸前的动作而绷紧,傅染陷入座椅内,想不通他站在这不说话又不让开的目的。
两人僵持十来分钟,傅染推开车门左脚迈出去,“你有事吗?”
明成佑总算起身,却也不是让开,他径自打开另一侧车门,尔后钻进了副驾驶座。
傅染跟着坐回去,又重复问道,“有事吗?”
明成佑驾轻就熟地打开暖气,又调了音响,待将自己完全置身于一个舒适的环境,一把目光这才落向旁边的傅染。
“傅染。”
她强自镇定同他对望。
“尤柚的事,你总算相信我当时并没有帮琛子。”
傅染嘴唇抿的很紧,不知道怎样回答。
明成佑视线穿过前挡风玻璃,橘黄色路灯的灯光笼罩男人眼里的黑暗,“为什么又信了?”
傅染喉间一阵生疼,仿佛被火烧似的。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其实并没有瞒着的必要,只是要亲口说出来,傅染当初如此坚守的真相在现实面前竟是不堪一击。
“是尤柚告诉我的。”
明成佑点了点头,就在沉默着都不开口的时候,他再度打破僵局,“要是尤柚能早些告诉你真相,还会有后面的事吗?”
傅染哑然。
“琛子做过的事,我是没有处理好,但彼此都没有证据只靠两张嘴谁也不信,傅染,琛子两年前被逼到国外也算为尤柚的事付出了代价。”
她同他四目相对,“你到底想说什么?李家今天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也不过是以牙还牙,你用不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明成佑闻言,嘴角漾了抹嘲谑笑意,他定定攫住傅染的视线,“我想问你,摒弃尤柚和琛子的事情后,当初还能有什么能够让你离开我?”
“你?”傅染顿声。
“你一口咬定琛子的事是我从中周旋,其实我除去开始地隐瞒什么都没做过,傅染,你怪错了人也不知道说声抱歉吗?”
傅染见识过明成佑嘴巴的功夫,三言两语把人绕进去是常有的事。
“这件事,不止尤家和李家,我和你双方都有责任。”
明成佑不置可否,也点点头。
傅染感觉暖气开得过高,旁边男人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她双手握住方向盘,“我要回家了。”
明成佑手里把玩着安全带,他扯紧后用力松开,趁着傅染怔神,上半身紧挨过去,左手手臂搭住椅背,凉薄的唇几乎擦过傅染的面颊,他突然将她困在一个更小的空间内,炙热的呼吸交缠。
傅染想不通男人前后态度怎么会差这么多,她找上门,他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对她要么冷淡要么羞辱,她后背抵住冰冷的车窗,明成佑用手揽过傅染的肩,一个用力把她往怀里带。
扑鼻而来的烟草味道熟悉而遥远,掺杂了属于明成佑的香水味。
他垂首吻向傅染,她因讶异而微启唇,明成佑反复吻着傅染的唇瓣,他似在克制又似有隐忍不住的冲动,口齿相碰好几次傅染都觉得疼,她用手想去推,明成佑索性把她的两手背在身后。
他的吻逐渐狂狷,傅染呼吸紧促,胸部被他紧紧压住,明成佑睁开本该意乱情迷的眸子,他利用身高优势低头盯着傅染,眼里一片清冽,竟无半分沉醉。
车内的温度升至最高点,明成佑松开环住她的手,傅染的唇因舔吻而红肿,明成佑抬手轻抚,反复摩挲几下。
她眼睛还紧张地闭着。
男人扬了抹冷笑,几乎不给她任何机会,他转身推开车门后走出去,离开前替傅染关上了门。
直到后头传来跑车发动引擎的声音,傅染这才睁开眼。
黑色的车身如幽灵般迅速越过红色奥迪车,傅染把手抚向唇瓣,她来不及留住味道,像两年前那样,明成佑已不见了人影。
傅染关掉暖气,又把窗子打开,让冷风灌醒她此时的焦灼不安。
手机不期然响起,三首彩铃过去傅染才把它拿在手里,来电显示是顾烨丞。
要不是他还打电话来,傅染差不多都忘记跟他的关系,“喂?”
“小染,你在哪?”
“我在外面,办点事。”傅染把被明成佑弄散的头发捋至脑后,“有事吗?”
“我刚才打了你好几个电话都不见有人接,去你家你不在,明天约好了一起吃中饭我怕你忘记。”
“噢,”傅染不喜欢耗,也想找个机会同顾烨丞说清楚,“好吧,明天见。”
她合上手机,两手枕在方向盘上。
回到傅家还不算晚,范娴在客厅看电视,茶几上摆着几样礼品,“小染,顾烨丞这孩子不错,你可要抓紧。”
傅染语焉不详的同范娴搭了几句话,“妈,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
“就怕你脑袋还不开窍,顾家的公司尽管还在起步阶段,但那孩子听得出来很有抱负,等你们结婚后你爸爸也答应会助他一臂之力的。”
傅染心里莫名觉得堵闷,非要这么迫不及待把他们这种类似于互利互惠的关系摆在台面上吗?
她答应跟顾烨丞相亲,一则是为范娴,二则还记得这个男人初次见面时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的气质,但回归现实终究这么回事,才跟傅颂庭见几面,就已经把满怀的抱负展露于人前,不得不说他哪里是个简单人物。
范娴还在说着好话,傅染却没来由的烦躁,“妈……”
“改天要不要让双方家长见见面?”
“不用了,我不想和他开始。”
“什么?”范娴吃惊,“不是谈得好好的吗?顾烨丞对你也很有好感,也算上进。”
“我对他没有感觉。”
“小染,”范娴挨过去坐到傅染身边,“婚姻并不单单是靠感情能维持的,再说日久生情这句话我很赞同。”
“妈,我之前就答应你跟他相处看看,但感情的事我勉强不了自己。”
范娴还想说着什么,傅染推说自己累了要上楼。
李家书房,李则勤和远在国外的李琛视频,尤柚的事情闹开后瞒不过他,李琛听闻前因后果,竟是一怒之下砸了放在旁边的手机,“我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我还不至于记性差到忘记两年前的事,但我一再说过我会自己动手,谁让你们搞出这桩闹剧的?”
“琛子,”李则勤脸色阴霾,完全想不到两年时间能让人的脾性改变得这样明显,“你姑妈是不想让尤家白白冤枉了你!”
“总之,”李琛染着浅褐色头发的脑袋凑到电脑前,少年精致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颇有几分明三少的风采,“在我回国之前,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让我听到有关这方面的事!”
不待李则勤开口,另一头已重重合上电脑,哪里给他说话的余地。
李则勤气结,拿起杯子却也无处发泄,只得灌了口冷却的茶水。
堑堃总裁办公室的门被用力推开,罗闻樱径自走进去,“你什么意思?凭什么拿我部门的人开刀?”
明铮坐在真皮椅内批阅文件,他头也不抬指指办公桌,“刚泡的咖啡,喝一口消消火。”
罗闻樱走上前,一只手按住他欲要签字的地方,“说清楚。”
明铮索性将文件摊在办公桌上,“很简单,这案子是你部门负责的,现在泄了密导致mr乘虚而入,内贼肯定在你部门内。”
“我可以查。”
“eve,别天真了,要一时半会能查清楚就不叫事情了。我想保住你,所以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做替罪羊,你选还是我选?就跟在你身边的小朱吧,足够有说服力。”
“不行,”罗闻樱想也不想拒绝,“小朱是我带过来的,她的为人我相信。”
“那好,”明铮抬起头直盯着她,“你自己去选,挑个对你来说最没用处的,给他一笔钱直接送走,我也好有个交代。”
“你难道仅仅为了个交代就要断送一个无辜人的前途?”罗闻樱声音有些激动,“哪天要是到了万不得已,你是不是也会牺牲我?”
“eve,”明铮剑眉紧蹙,他手里拿着签字笔重重敲向桌面,“记住,堑堃不是慈善机构。”
罗闻樱撑住桌沿的双手紧握,胸腔内憋着的气上不去下不来,“好,对不起。”
“你可能会觉得我残忍,但这是我必须要逼你做的决定,牺牲别人总比牺牲自己好。”明铮拿起笔龙飞凤舞写下自己的名字,“mr的意图很简单,想要你。”
罗闻樱岂能猜不到,“他们确实和我谈过。”
“所以,得不到情愿毁掉,我倘若真拿你开刀,你走出堑堃再没有哪家公司会敢用你。”
罗闻樱想到被他们无辜推出去的人,这个社会真是现实得令你不得不低头,她走出办公室,棘手的问题还在等着她。
明铮才不会笨到去做得罪人的事。
傅染依约来到餐厅,顾烨丞点了菜,体贴的给她倒满饮料,傅染心不在焉,应该说不知道怎么开口。
“来,尝尝这水晶虾。”
傅染用筷子轻拨几下,完全没有食欲,“顾烨丞,有句话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怎么了?”
“我们还是别继续下去了吧。”
顾烨丞有些惊愕,“为什么?”
很简单,傅染放下筷子,“处不来,感觉还没有到。”
“说话可真是直接,”顾烨丞没有表现出恼怒,“说不定处着能有感情呢?”
“要真能日久生情还能等到你吗?”说着,一道人影兀自拉开椅子,傅染看到坐在她斜对面的明铮,她感觉头越发的疼,真是哪都有凑热闹的人。
顾烨丞还算客气,跟明铮攀谈了几句。
“小染,你想清楚了吗?”
“烨丞,对不起。”
感情的事强求不来,既然傅染直截了当开口,顾烨丞也不好勉强,还算颇有绅士风度的离开了。
明铮拿起一只筷子往傅染头顶敲,“当言情小说呢,好歹还有我这男主在这守着,什么时候轮到男二男三了?”
“哥哥,”傅染推开他的手,“你实话实说,我之前好几次相亲被莫名其妙破坏,是不是你?”
“有那闲心思还不如考虑我。”
“也就是说你承认了?”傅染往碗里夹菜,“你也真无聊。”
也对,她每次相亲失败,且败得惨兮兮的时候明铮都会出现。
“我不忍心看你病急乱投医。”
前一刻还在说笑,傅染眼见明铮接了个电话,嘴角的笑意显而易见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满潭阴戾,“你再说一遍?”
傅染嘴里咀嚼的动作也放慢。
明铮面色铁青,拿着电话的手背青筋绷起,“在那等着,我马上过来。”
“出什么事了?”傅染急忙问。
明铮推开椅子一句话没说就大步往外走,傅染拿起包生怕他有事急忙跟去,她坐进明铮的副驾驶座,一路上男人都没再说话,手握成拳头后抵住下颔,时不时又心浮气躁把车开得飞快。
车子缓缓驶入墓园后,又发飙般狂奔,傅染这才认出是明云峰安葬的地方。
未见其人,远远已先闻其声。
车子转弯来到林荫小道前,傅染看到赵澜和司机站在一辆香槟色宾利车前,赵澜神色慌张地拍向车门,“求求你,别这样,让我见见他!”
明铮将车飞速跃过去,突地轮胎越过路牙石,他一个急刹车,推开车门后大步向前,傅染跟着明铮来到宾利车旁。
“妈,怎么回事?”
“明铮,你爸爸的骨灰……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你让她别把他带走!”
深色玻璃缓缓下降,露出李韵苓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她摘掉墨镜,视线自几人身上逡巡,“赵澜,云峰是我丈夫,我想把他带去哪不用经过你吧?”
傅染站在明铮身侧,看到李韵苓拍拍身边,她垂首看到个崭新的黑色骨灰盒,赵澜哭着要弯腰进去抢,李韵苓随手将骨灰盒放到另一边,“我会给他找个安静的地方,他活着受你骚扰,死后……你别再想见他一面!”
“你——”赵澜两手紧握住车窗,“你凭什么把他带走?这块地方是他生前选定的,你没有资格。”
“我没资格你有资格?”李韵苓不怒而笑,她讥诮反问,“我凭什么,就凭我是他妻子,这点足够了么!”
傅染不觉有一种悲伤的感觉溢满全身,明云峰死前承认他爱赵澜又怎样?他给不了赵澜名分,在世俗眼里,赵澜还是个受人唾弃的第三者,不论相爱与否,在明云峰死后,李韵苓就是能利用她原配的身份行使她该有的权利。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会让云峰死不瞑目?”
“云峰也是你叫的?”李韵苓口气尖刻,“我这是为他好,我选了块地做私家墓园,等我百年后,我也会和他葬在一起。”
明铮眼见赵澜几近崩溃,他一拳砸向半开的车窗,“李韵苓,你别做的太过分!”
“凭你?”李韵苓咬牙切齿,“说得好听点是私生子,说的难听就是野种!”
傅染忙抱住明铮欲要挥出去的手臂,“哥哥,冷静点,你不可以对她出手。”
李韵苓冷眼望向傅染,“他对我动过的手脚还少吗?”
傅染强自压抑心里的不适,“也请您记得明将军死前的遗言,他希望您好好对待明铮。”
“他难道也希望明铮对成佑赶尽杀绝吗?傅染,成佑手里那5,堑堃股权是怎么到他手里的,你最清楚!”
傅染哑口无言,李韵苓说得对,明云峰只留下了遗嘱,他认为考虑周全却完全忽略掉明铮背负二十几年私生子身份,心里的愤恨岂是一时能消的。
“王叔,开车,今儿是好日子,还得去给云峰挑个好时辰下葬。”
“是,夫人。”
王叔发动引擎,赵澜惊叫扑上去双手死死扣住车窗,“别这样,我从来不奢望什么,只要给我每天看看他就好,你还把他葬回原来的地方,别的东西我都不要……”
李韵苓示意王叔开车,车窗缓缓上升,眼看要夹到赵澜的手,明铮眼疾手快把她拉开,“妈!”
“还给我!李韵苓——”
宾利车快速离开,傅染站在原地,阳光再暖,在这个墓园都依旧冷的令人心寒。
明云峰死后还要被重新装入骨灰盒内得不到安息,不得不说悲哀,傅染轻摇头,明铮拥着哭喊的赵澜,见劝不住,脾性也有几分上赶,“为他有什么好哭的?他要是真爱你,会连个名分都给不起吗?见不到最好,我从来没真心把他当做我的亲人。”
“你——”赵澜闻言,脸色气得惨白,她狠狠甩出去一巴掌,“不肖子!”
傅染没想到赵澜会动手,她眼见明铮的脸微侧,脸上五道清晰指痕瞬间红肿,可见赵澜是用劲了全部力气。
明铮安排好司机送赵澜回去,傅染呆在他车上看到明铮从别墅出来,脸色阴晴不定,半边脸还肿着。
他坐上车,看也不看傅染,“我送你回去。”
“伯母情绪好点了吗?”
“嗯。”
明铮开到一半把车停在路边,傅染跟他下了车坐在公园内的长椅上,亲眼目睹个大男人被抽,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傅染掏出湿巾按向明铮的脸,“你不会是想哭吧,挺委屈对吧。”
明铮睇她一眼,任由她揶揄。
傅染用湿巾拍拍他的脸,“自个拿着。”
明铮只把脸凑去,“这还是我妈第一次甩我巴掌。”
“看得出来,你那席话挺伤她心的。”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明铮挑眉。
“我知道,但你不能换种方式说吗?名分可能是你妈妈一辈子最芥蒂的东西。”傅染用力在他脸上按了按。
“唉!”明铮吃痛,他握紧傅染的手,“我不知道我妈到底有什么好坚持的,他生前陪李韵苓的时间多,死后又落得个被移坟的下场,除去一个极坏的名声她还得到什么?”
“可能是我们不懂而已,或许这才是爱。”
明铮几不可闻地冷笑,他摇摇头,握住傅染的手放到膝盖上,她感觉到明铮的手很冷,傅染陪他坐了会后才跟他离开。
明铮还牵住她的手,傅染动了动没挣开。
“牵个小手而已,你今天怎么也得安慰安慰我。”
“好吧,晚上请你吃饭,看在你刚才挨揍的份上……”
傅染说笑着抬起头,方才还轻快的脚步突然停顿,牵住她手的明铮回头,“怎么了?”
不知何时,明铮的车后竟跟着辆黑色跑车,傅染也不知道明成佑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车窗大开,手肘搭在窗外正冷眼瞅着他们。
明铮也注意到异样,他攥紧傅染的手走向前,明成佑摘掉墨镜,“傅染。”
他从来都是这么连名带姓喊她,要么就是有染,非要和别人整出个不一样。
明铮经过明成佑车旁,“今天不是明云峰再次下葬的日子吗?你怎么不在那凑热闹?”
明成佑笑了笑,眼里有隐忍不住的怒意,尽管对明云峰有怨言,但毕竟昔日的感情仍在,“他葬在我们私家墓园内,我想什么时候见都可以。”
明铮拉住傅染要走。
“傅染!”明成佑唤住她,“我有事跟你谈。”
明铮拽了把傅染,她跟着明铮上了车。
发动引擎后开出去老远,明铮紧绷的脸这才逐渐舒缓,“他找你做什么?”
“不知道。”
“小染,现在可不流行吃回头草。”
傅染心不在焉答一句,“你当我是马呢?”
她记着明成佑说的,他找她有事谈,但接连几天也不见明成佑,傅染当他是句玩笑。
工作室的生意不忙,但她还算上心,一有空都会过去,总比闷在家里强。
上课的老师和学生陆陆续续离开,傅染坐在办公室整理资料,她聚精会神盯着电脑,一个不察时间都过了8点。
她整理完东西关掉电脑,这才熄灯离开。
一间间玻璃隔断的舞蹈教室白天看着空旷明亮,可到了晚上,傅染稍稍顿足都能看到倒映出的自己的人影,头顶的白炽灯忽然配合着闪了下,傅染加快脚步向前,木地板发出咚咚的声音,听在耳中异常尖锐。
这种气氛下她都不敢去坐电梯,反正也不高,傅染索性选择走楼梯。
华灯初上,透过窗户能看到夜幕中的白沙市,傅染突然想起在墓园见到的那一幕,李韵苓拍着骨灰盒却还能笑的出来,傅染越想越心里发毛,索性拔开脚步往下跑。
到了底层,她拉开门冲出去却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她差点惊叫出声,手里用力将对方推开,“谁!”
一阵重击闷哼的声音传来。
傅染眼见她竟将对方推出了门,她小心翼翼走出去,先是看到两条修长的腿,她目光上移,还未来得及看到脸,头却被男人用力拉往怀里。傅染吓得不轻,这会可是碰到流氓了。
“放开!”
喊救命还不如自救,她张开口用力咬下去,男人穿的衣服不厚,隔着层单薄的衬衣便是肉,她咬住后绝不罢口。
“还说自己是属兔子的,我看你是属老虎的吧?”
傅染听得这对话很耳熟,她咬住的力道松开,退后两步抬头看清楚面前的这张脸,是明成佑。
她擦擦嘴巴,动作有遮嫌的意思,“怎么会是你?”
“那你希望是谁?”明成佑捂住胸口,另一手撑住膝盖,腰部则弯着,他低头望了望胸前,抬起头睨住傅染道,“可真会挑地方咬,男人这儿挺脆弱的。”
傅染抿下嘴角,站稳脚步要离开。
明成佑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身边,“问你个事。”
她端着态度,有些戒备,“什么事?”
“你有没有跟我道过谦?是不是哪怕自个做错,咬了我都得让我白受。”
傅染后背贴住墙壁,清寒凉意透过衣物,“你守在楼梯口做什么?”
“我上去找你,电梯坏了。”
傅染抬头果然见不远处竖着电梯正在维修的牌子,她甩掉明成佑的手,“找我有事?”
“吃晚饭了么?”
傅染不答,径自往前走。
明成佑跟出门口,傅染听到身后脚步声很近,才要回头,手便被紧随而来的明成佑给再度握住,他手指穿过她的指缝,把她的手掌紧紧握在掌心内,不容挣扎,不容她不接受。
傅染索性停步,“我还记得你说过的话。”
明成佑面露讶异,“我说过什么?”
“我不会找各种借口出现在你面前。”傅染想甩开明成佑的手,他使劲收拢后将扣着的两手举到傅染眼前,“我对你心里有气,还不能允许我借机发泄吗?”
“明成佑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倘若不是必要的事发生,我不会找到你……”
“所以呢?”明成佑更加握紧她的手,“还是要跟我撇清关系?”
“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
明成佑拉住她快步往前走,傅染被他用力塞进副驾驶座内,她看到被他扣住的手泛出红色指痕,趁着明成佑发动车子的间隙,傅染赶忙系好安全带。
果然,车子咻地飙出去,比离弦之箭还要快。
傅染有种失重的错觉,心也随之悬到嗓子眼,明成佑驱车来到一家饭馆前,又拉了傅染下车。
包厢内,服务员忙碌着把一道道菜送上桌,直到包厢门紧闭,傅染还是站在门口没动。
“不想谈?”
“想谈可以,”傅染走过去拉开椅子,“我生病住院当晚,往病房里放氢气球的是你吧?”
“是。”明成佑这次不含糊地承认,“不是你喜欢那花样吗?”
傅染继续开口,“我的照片……”
“什么照片?”
“你别装,你心里明白。”傅染不吃他这套。
“真不关我的事,手机丢了,我也不知道照片为什么会发到你这。”
“既然你说是别人,怎么会偏偏那么巧就发给我。”
“我当时存储的时候,写了你的名字,而且我的手机通讯录内第一个号码是你。”
傅染不知道该怎样反应,浑身难受的厉害,好像被人剥光衣服丢到大庭广众之下,她一拍桌子,“你说怎么办?当时我让你删除的!”
明成佑见她彻底急了,“没事,应该只是会勒索你一笔钱。”
她心烦气躁,明成佑挨过去搂住她,“我记得那张照片,除去胸部明显外其实脸部并不那么清晰。”
傅染闻言,面无表情望向他,拿起包要走。
明成佑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坐到腿上,“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惊愕,“你……”
“尤柚的事让它过去吧,纵然琛子不对,但我不想被扯进去。”傅染低头望着明成佑的眼睛,除去她所陌生的冰冽外,她竟看不到他的潭底。
“你相信了遗嘱的事我没有帮明铮?”
明成佑眼神掠开,经过一道五彩斑斓的灯光前猝然阴暗,他收回视线,眼里波澜不惊,“我相信。”
傅染跟着明成佑从饭店出来,回家的路上她极少开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她只知道,有种感觉很强烈。当明成佑靠近她时非但没有从前的亲昵,反而周身感官都在剧烈排斥着,这是她打小养成的,一旦有某种危险靠近,她比任何时候都警觉。
最重要的是,两年前的明成佑尽管也有心思阴沉的时候,但眼睛内藏着的东西却不多,他活得肆意张扬,也就不会伪装的很深。
傅染站在大门口,看到明成佑的车飞驰而去。
他现在的每个眼神,举手投足的动静,甚至于说话的语气,好像都变了。
尽管话里还是有痞气,却失了真正明成佑的痞性,反倒有份难以靠近的疏离感。
傅染摇摇头,也许是她多心,不过两年的时间而已,能改变多少呢?
明成佑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傅染跟他说不想再开始,他也查到傅染和明铮两年来并没有实质性的发展,他食指轻敲方向盘,车内的音响发出震耳欲聋的重音乐。她一句不想再开始说的轻巧,就像当初说要解除婚约一样,明成佑哪里还会遂了她的愿。
傅染回到家,范娴免不了对她盘问,她把跟顾烨丞的事告诉给范娴,范娴倒也不吃惊,“今天烨丞还打电话来,你们俩的事也告诉我了。”
傅染点了点头准备上楼。
“小染,”范娴拉住她的手,“之前妈一直不同意你和明铮的事,但这两年来你也没好好交过朋友,现在妈不干预了,你要真喜欢他就在一起吧。”
“妈,你说什么呢?”
范娴只当自己棒打了鸳鸯导致傅染到现在也不肯安定。
傅染上楼推开房门,满屋漆黑清冷,她杵在走廊上,背后是满满的蜜色灯光。
包内的手机不期然响起,突如其来的彩铃打破宁谧,傅染走进房间开了灯,来电显示是明成佑。
她不想接,手机被丢在床头柜上。
明成佑把正在拨号的手机放到栏杆上,他知道傅染不会接,他点支烟,修长手指微曲,两边袖子挽至肘部。他望向偌大的别墅,佣人按照老样子不住在主屋内,泳池内淡蓝色水光折射到他脸上,直到手机内传来清晰的忙音,他这才伸手按了重复键。
傅染睡觉索性把手机调成静音,整晚睡得并不好,起来脑袋还晕晕沉沉的难受。
她洗漱完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临走时习惯性看看手机,这一看却惊得她全身困意不再。
屏幕显示有一条未读彩信,手机号码她记得,就是上次给她发过后销声匿迹的那个。
傅染尽管想到是什么内容,但打开的手指仍禁不住颤抖。
她看到照片后,立马回短信,“你想怎样?”
这次并未像上次那样,她很快便收到回复,“三百万,一分不少。”
“在哪?”
“别想报警,如果你愿意自己的照片贴得大街小巷都是,你尽管试试,傅家大小姐!”
傅染脸色难看地紧握手机,被人当众拆穿身份更加令她尴尬,范娴突然敲门,她忙把手机背到身后,“谁?”
“小染,起来了吗?妈担心你是不是睡过头了。”
“噢,妈,我马上下来。”
门外范娴的脚步声走远,傅染心急如焚,打算先稳住对方,“给我时间筹钱。”
“别耍花样,明天这个时侯见不到钱,我保证步行街广场的大屏幕上会整天播放你这幅美态。”
傅染气的把手机毫无方向砸出去,所幸只是砸在了绵软的床上,她想了想,又只得捡回来这才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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