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蔚晴恬淡冷静的模样,一度令况勤宇沉迷。
如今,他细细打量了一下蔚晴,忽然发现,从几何时,她的脸上竟然开始有情绪的跳跃了?
在这几天以来,他看见的,仿佛不再是她眼底的冷漠,而是时常流露出无助的忧伤,令他不禁生怜。
是那个家伙吗?是那个冷血怪物使得她变了么?
想到这里,况勤宇一阵心紧,突然间,有些后悔带她来这里,可自己又清楚知道,不想再看见她眼底的忧伤……
正在纠结的时候,叮!的一声。
电梯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况勤宇没想到会是早已等在电梯门外的王碧颜!
“妈……”他知道奶奶病重,况家的人理所当然要到齐,可是在电梯门口就看见妈妈,似乎已等候多时的样子,他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
王碧颜依然保持着昔日优雅的姿态,温婉地笑了笑,“宇儿,你终于来了。”
她更想说的是,妈妈等你回来,很久了!
可这句话,在看到况勤宇身旁的女子时,王碧颜顿住了,她没想到一同在电梯里,站在她儿子身旁的女人,竟然……还是蔚晴!
“宇儿,她……”王碧颜显然有些受惊,虽然她深悉宇儿这么多年不肯回家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可……要她真正面对的时候,她的内心仍是抗拒的,复杂的,纠结的,甚至对蔚晴直觉就充满敌意的!
只是现在,王碧颜忍住了,不敢再表现出来。
“妈,你别多问了。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况勤宇率先踏出电梯门,走了过去,揽住王碧颜的肩头,要她边走边说。
蔚晴则跟在他们身后,默默地听着。
“唉……你奶奶的病已经拖很久了,虽然医生说过,随时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但没想到那个冷血怪物突然造访,直接刺激了你奶奶,导致病情瞬间恶化……”
王碧颜说到这儿,声音就哽咽了,脆弱地搂住况勤宇的腰际,“宇儿,你奶奶要是这次过不了这关,妈妈就只剩你一个了,答应妈妈,回来住,好不好……”
在听到冷血怪物几个字的时候,蔚晴的心里仍是忍不住咯噔一下。
“妈……”况勤宇拍拍王碧颜的背膀,同样搂着日渐苍老的母亲,往病房的方向走着,不时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蔚晴,见她低着头默默跟着,也就没说什么。
他安慰着母亲,道,“奶奶不会有事的!这么多年,什么风雨没经历过呢?妈你放心,况家的人,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倒的!”
“可是宇儿……”
王碧颜还想说什么,被况勤宇的问题带了过去,“大哥也回来了吗?”
“你大哥接到消息,正赶飞机回来。”王碧颜吸着鼻子,搂紧况勤宇不肯撒手,多日不见的儿子,她是多么不舍就这么看了两眼又离她而去……
就在拐个弯,看到前方巷道里,两排站立着笔挺军服的人时,况勤宇直觉地拧起眉头!
而蔚晴,敏感地闻到一股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她抬起头来,顺着王碧颜的前方,探了过去——
那是,带有猎鹰鹰章的佣兵们此刻正守候在病房的巷道口,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收在腰际的枪支令人不寒而栗!
蔚晴的心莫名紧张起来!
她知道,她即将……快要……又再一次地见到澈了,见到这个冰冷的兽……
她内心说不出的苦涩与纠结,情不自禁地抚了抚那被割伤的手腕,隔着纱布还能摸到伤口的痛楚,可即便是如此,澈依然可以毫不留情地扔下她……
心痛又似海浪般席卷而来,几乎淹没她的胸口,紧紧窒息!
突然,一道尖锐的嗓音从病房里叫出来——
“你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王碧颜身子一颤,反射性地抓紧况勤宇,“宇儿,是你大妈,是她的声音!”
“别怕,妈,我们进去看看。”
况勤宇在外闯荡多年,早已练就处变不惊的本事,他反握住王碧颜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回过头,他又不放心地看了蔚晴一眼,他知道这些守候的猎鹰佣兵代表着什么,代表着病房里,绝对有她渴望看见的那个人!
她眸底的无助与恐慌,迫切与渴望,是那么复杂地交融在一起。
况勤宇一眼便看穿透底。
而她握着那缠绕纱布的手腕,不自觉的抚摸动作,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与踌躇,况勤宇知道,那些伤,绝对与那个冷血怪物有关!
况勤宇想对她说些什么……
可敏感的王碧颜察觉到儿子的不舍,便赶紧拖住况勤宇的身子往病房内走,一边说着,“宇儿,我怕你奶奶出事……”
这句话很有效地引开了况勤宇的注意力,他旋即转身,奶奶病重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他必须要尽快看看,那冷血怪物究竟干了些什么好事!
却在踏进房门口的那一刻,他顿住了步伐。
房内,早已是一片狼藉……
况家除了被赶走的五太蔚佩灵,剩下四任太太全数到场。
而况家的子孙,除了况辛博还在飞回的途中,除了死去的况青青,其他子孙也都在场了。
甚至包括——
这个不受况家待见的一少爷,况天澈!
整个病房内,在况勤宇和王碧颜到来的这一刻,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满室凌乱,各种能被摔的东西都躺在了况天澈的脚下!
室内流窜着一股诡异的气息,阴冷得让人汗毛直立!
而况老夫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冰床上,不时发出哀怨的低鸣。
床旁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积极地给老夫人做最后的急救措施,却显然作用不大!
“奶奶!”
况勤宇没问其它,径直走到况老夫人的病床前,看着老人瘦如枯槁的憔悴模样,半睁眼半闭眼,痛苦地发出哀鸣声,他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握紧老夫人一只颤抖的手,哽咽道,“奶奶,是我,勤宇来看您了……”
“……宇……”老夫人只能发出简单的模糊不清的字眼,但她仍有意识,她颤抖的手轻轻回握了他一下,却无奈没有力气再说其它,只剩那语音不清的沉吟声,表达着她此刻的病痛之情……
“奶奶,你一定没事的!相信我,你一定没事的!要坚持,奶奶,宇儿请您一定要坚持住,大哥就快回来了,大哥就快回来了……”
生怕她撑不住那般,况勤宇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着,大哥还在途中,奶奶一定要撑到大哥来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见老夫人风中残烛的模样,况勤宇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即将失去亲人的恐惧与心痛。
当年爸爸去世的时候,他年纪还小,根本体会不到此刻的心情。
奶奶看着他从小长到大,他甚至还记得奶奶当年坐在沙发上,假装责怪他和蔚晴跑到岛上订婚的情景……
那时的日子,多么幸福,他最爱的人都在他身边啊……
跟在一旁的王碧颜,看着如此局面,都忍不住落泪……
而站在一旁,早已发过一场脾气的大太商瑶美,见此境况,更是火上浇油!
商瑶美那双苍老却仍然锋利无比的眼睛直直刺进此刻正站在离老夫人病床不远处的况天澈身上!
商瑶美简直火冒金光——
“混账东西,你害我们况家还不够吗!别以为你人多势众,我就怕你了!我告诉你,如果婆婆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发誓,就算耗尽我况家一切,这个帐也一定要找你算!”
蔚晴就这样,站在门口,默默地望着病房内的一切,包括……那个背对着她,站着的高大身影!
今日的澈啊,仿佛让她产生过一秒的错觉,陌生而又熟悉,这次他不再是一袭白色戎装,而是……沉闷的,就像是来参加葬礼那般的黑色西服!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况天澈……
她甚至曾以为,他此生除了银色之外,不会再有任何颜色了。
可今天,她再次见识到,他穿了黑色,一身……代表着哀默的黑!
她的心又抽痛了。
澈挺拔的背脊,冷峻得没有半丝异样,彷如一尊完美的雕塑,而垂在他身侧的双手,依然是一双白色干净的手套套着……
她想起那晚,他手套下伤痕累累的手,顿觉一阵鼻酸……
这消失的一个月,再回来的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况天澈了……
“大太太说这话可有欠公允呢。天澈作为况家的子孙之一,奶奶病重这么久,若我不来探望,奶奶不幸就此辞世,那大可追究天澈的不孝!可我今日专程过来探望奶奶,以表孝心,若要再追究我的责任,恐怕对天澈不太公平!”
这道嗓音,这番话语,就像是从机器里念出来那般,好听,却不带任何情感。
蔚晴的手忍不住震颤了一下。
她开始逐渐明白,澈为何会回来的原因……
“公平?哼,就凭你这个野种,也配做我们况家的子孙?你别忘了,我们况家的人都是黑眼珠,你看看自己像个什么东西,妖怪!”
商瑶美不耻地吐了一句,尤其在看到况天澈那双妖异银瞳之后,嫌恶之情更是显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