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几名消防官兵在砍伐那几颗小树,并且清理花坛中的植被,我就知道他们是准备在楼下安装救生气垫。因为救生气垫需要平整的地面,所以消防官兵们正花坛中开辟一块空地。
不过救生气垫的有效操作高度为10米以内,也就是普通住房的4楼以下的高度。而这套住房据我观察,显然不是普通的住房,而是复式楼盘。所以在顶层六楼,就已经达到了25左右的高度,从这个高度跳落到救生气垫上,也是十分危险的。而且我发现,就在失火住宅楼下面,还有几棵成型的大树,这几棵大树占据了最好的下落地点,使得六楼跳下的人员又多了一份危险。
此时老吕也来到火灾现场,他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消防队的指导员,问道:“房屋中的被困者有没有危险?”
指导员说道:“指挥中心正在与被困者交涉,让他尽快撤离火灾现场,只是里面的浓烟阻断了被困者,他现在正躲在自己的卧室。”
听到这个情况,我连忙多指导员说道:“指导员同志,被困者是一起重要案件的证人,我们务必保证他的安全,如果你们信得过我,请让我与被困者交涉,帮助他逃离火场。”
指导员看了看我,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对我是将信将疑的。他说道:“你确定能指引出受困者?”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
指导员又看了看老吕,老吕说道:“我相信他。”
“好,与受困者的交涉工作就交给你,我会尽快组织队员对受困者实施救援,你要确保受困者的位置,并指导他进行现场的自救。”指导员严肃的对我说道。
我终于接通了周知军的电话,电话里,周知军开始猛烈的咳嗽。
我说道:“你是不是在卧室?”
周知军说道:“咳咳咳......是的,好大的烟,我要受不了了。”
“汪汪汪!”同时我在听筒里听到了狗的叫声。
我说道:“你别害怕,先蹲下身子,燃烧的浓烟和有害粉尘是向上飘散的,离地面越高,其浓度就越高,你尽量将身子放低,避开有毒气体。赶紧蹲下。还有,你身边的狗现在是什么状态?”
“咳咳咳......我蹲下了。感觉没之前那么呛人了,不过我的头越来越晕了。你怎么知道我身边有只狗?”
“我听见狗叫了,它现在状态如何?”
“蹲在我旁边的,在发抖,应该是受到了惊吓。”
我寻思了一下,狗的嗅觉是十分灵敏的,现在狗还没有出现大的异样,看来卧室内的有害气体浓度还不算太高,周知军应该还能撑一会儿。不过时间紧迫,火焰与浓烟会越来越大,周知军的时间并不多。
我又说道:“你的卧室内有卫生间吗?”
“有的。”
“进入卫生间,拿一张帕子沾水,捂住口鼻,减少有害气体的吸入”
“咳咳咳......好!”
随后我听见听筒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是周知军蹲着身子擦着地面在前行,之后又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咳咳咳......我捂住口鼻了。”周知军用虚弱的声音说道。看来他的这段行动,耗费了他不少的体力。
此时我看见消防官兵正在用切割机切割楼下的大门,大门旁的一名年轻保安在一旁瑟瑟发抖,而一位挺着啤酒肚的中年保安正在大声的训斥他。听他训斥的意思是,这年轻保安居然因为一时的紧张,找不到住宅楼楼下公共大门的钥匙了。
我看了一下这扇大门,是电子锁,只要呼叫楼内任意一位住户,就能将这门打开。不过此时是凌晨4点左右,住户们应该都还在沉睡中。加上因为火灾,整栋楼的电源已经切断,这门上的通话设施早已没了作用。
不过这公共大门并不牢实,没有用到一分钟,大门便被割破。消防官兵拖拽着长长的灭火水管,向楼内冲去。
我继续对周知军说道:“你将卫生间的门关上,将卫生间内的窗户都打开,找到卫生间内能用上的毛巾,沾水后封住卫生间的门缝。”
周知军用脆弱的声音说道:“好的,咳咳咳......”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我知道他是因为吸入了大量的有毒气体,现在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只是求生的本能在支撑着他。
我可以想象,他无助的躲在狭小的卫生间内,那里面充满了有毒的气体,他的内心肯定是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如果没有我这个电话,他或许早已放弃了求生的欲望。
我必须一致和他保持对话,以鼓励他,给予他求生的勇气。
我说道:“你养的什么狗?”
他说道:“咳咳咳......苏格兰牧羊犬。”
我笑道:“是电视剧《灵犬莱西》里的那种狗吗?”
他也笑道:“呵呵,咳咳咳......是的,你也知道这个电视剧啊。”
我说道:“知道。你那狗叫什么名字?”
“酷酷。”
“酷酷现在状态如何?”
“不是太好,趴在我身边的。”
我知道,卫生间内的有害气体浓度越来越高了,狗已经出现了极不适应的情况。
此时,我已经随着消防官兵来到了六楼,切割机正在疯狂的切割那防盗门。
我对着电话说道:“我们已经到你门口了,用不了一分钟,就能破门而入,将你救出来了。”
“咳咳咳......快一点,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头好晕,看不清东西了。”
“别担心,因为大火导致停电,加上浓烟,所以影响了视线,并不是你的双眼出现模糊。你一定要坚持住,沾水的毛巾不要离开口鼻。”我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心中还是明白,周知军快要到极限了。要是他晕倒,没有毛巾阻隔有害气体,他很快就会丧命的。
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切割机已经在防盗门前切割超过两分钟了。一般的门,一分钟不用就能破开。这是怎么回事?
切割机切割钢板发出刺耳的噪音,金色铁屑有序的向一个方向飞舞。我和一众消防官兵焦急的看着那仍旧纹丝不动的防盗门。
原来这门是三面都拥有门栓的高档防盗门,而且门栓分布面积广,几乎要将整个门切割开,才能做到真正的破门而入。
没想到这防贼无懈可击的高档防盗门,居然成了周知军生死时速上的障碍。
“你现在整个人卧倒在地面上,将口鼻尽量放低。”我对着手机说道。
“咳咳咳......好的。你们还有多久进来,我要撑不住了。”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嘶哑。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忽然听见“嘭”的一声,然后有着玻璃撞击地面的声音。
电话里马上传来惊恐的声音:“我听见爆炸声了,肯定是大火烧到了燃气灶那边。我家的客厅与厨房是欧式设计,中间没有隔断,是完全相连的。我逃不出去了,逃不出去了,咳咳咳......”
听了周知军的话,我心中一怔。恐惧、毒气和黑暗,已经将他的意志彻底摧毁。
我连忙大声说道:“你不可以绝望,刚才的爆炸只是你家的一个玻璃瓶或者酒瓶因为高温炸裂的声音,不是什么燃气管爆炸。火灾一发生,这栋楼的电源和燃气都已经切断了。你以为你的屋子会像电影里面那样,发生大爆炸吗?这种大片场面还是等你以后去电影院看吧。你要打起精神,你的门外有十几名消防官兵在等待对你的救援,你要是放弃了自己,对得起他们吗?打起精神,不要绝望。你要相信,在你经历过这场业火后,你会涅槃重生的......”
总之我就在那撕心裂肺、声嘶力竭的对着手机大吼,连那切割机的噪音似乎也没办法淹没我的这些废话。
不过这些废话似乎有了作用,电话里传来周知军些许坚定的声音:“好的,我明白,我会坚持的......咳咳咳。”
我看见指导员从楼下飞奔上来,因为他刚才去楼下了解周知军家中的结构去了,这种楼盘,结构几乎是一致的。只有准确的了解房间结构,并且第一时间准确的冲向被困者的方向,才能保证救援的成功。降低救援时间,减少消防官兵在火场的逗留时间,也可以尽可能的保护消防官兵在火场中受到的伤害。
指导员对我说道:“被困者在哪?”
我对着电话说道:“你的卧室在什么位置?”
周知军微弱的声音传来:“二楼左手边的卧室。”
我连忙对指导员说道:“二楼左手边的卧室卫生间内。”
指导员用坚毅的眼神看了看我,点了点头。
“嘿!”拿着切割机的队员大吼一声,一脚将那沉重的防盗门给踹开,消防官兵们井然有序并且极为迅捷的冲入火场。
我对着手机兴奋而激动的说道:“他们进来了。”
而此时,那手机的通话却断掉了,手机中发出枯燥、单调而烦闷的嘟嘟声,最后那嘟嘟声也彻底的消失了。
我焦急的从切开的大门往里面张望,可是除了隐隐约约的火光,和借着消防队员头灯看到的黑色浓烟,什么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