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已经从西边洒出金桔色的光辉,带有些许凉意的微风,从平静的长江上吹拂过来。
南滨路的加油站,前来加油的车本就很少。而在这人们匆忙归家的傍晚,那加油的车辆就更少了。
偌大的加油站内,只停了一辆大货车,货车司机正站在加油机旁和加油站的年轻女服务员聊天。也不知道聊的什么内容,把那位面色红润的女孩儿逗得呵呵直笑,花枝乱颤。或许这些跑车的老司机,都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吧!
唐振国和办案民警已经进入了加油站的监控室,去调取任怀年报警当天的监控录像。我则在加油站内转了几圈,了解了一下加油站的监控设施。
这个加油站内一共设立了十二个监控,监控范围几乎覆盖了整个加油站。
观察完加油站内各个监控探头的位置,我来到了监控室。
这监控室其实没有专门的隔离开,它就在加油站的服务店柜台后面,只要站在柜台前,十二个监控画面任何人都能够看到。
办案民警已经将任怀年当天报警的监控视频调取出来。视频上显示,在当天下午4点21分,任怀年开着一辆宝马车进入了加油站,停在了一台加油机旁。不过这台宝马车停得十分诡异,它不偏不倚的正好停在了监控盲区。当然这个监控盲区并不是完全看不见这辆宝马车,而是恰恰看不见副驾驶的位置。
这也太巧合了吧!十二个监控探头,居然让这辆宝马车恰恰停进了监控盲区,而且还在这一时段,正好车主的六万六千元人民币被盗。
对于案件,我从不相信巧合。
于是我向加油站的工作人员问道:“这辆宝马车经常来你们这里加油吗?”
工作人员说:“这辆新宝马车我很有印象,来我们这里加过好几次油,不过加得很少,都是50元、100元这样加。”
我点了点头,从工作人员的话中,我明白了宝马车为什么多次低额到南滨路加油站加油,其目的就是踩点调整宝马车在加油站的停放位置,让副驾驶处于监控盲区。因为这个加油站的监控录像人人都能看见,这给任怀年调整停车位置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帮助。
就冲着这一点,我就能肯定,这任怀年是有预谋的监守自盗。
我心中有了一个设想,于是对办案民警说道:“任怀年当时是如何描述他的钱给人盗走了?”
办案民警说道:“当时我赶到现场,报案人说他的挎包放在副驾驶,在他下车加油的空隙,他的包被人打开副驾驶的门,从副驾驶偷走了。”
果然,与我的设想一模一样,任怀年必定会说他的包是被人从副驾驶偷走的。
既然他说有人从副驾驶偷走了他的包,那么回到监控画面。即使宝马车的副驾驶位置处于盲区,但是作案人在偷窃前和偷窃后,都必然会出现在其他的监控画面中吧。
从监控画面中,可以看见有三个人出入在宝马车附近。
第一个是一位妇女,她出现的时候是空手,而且走得有些急促,从行动方向来看,应该是赶往加油站的卫生间。当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她的双手凌空甩了几下,应该是洗手后将手中的水甩干的动作。画面上很清楚,她的手上和肩上都没有挎包。所以此人不可能是盗贼。
第二个是一个体型略胖的男人,他出现在宝马车附近的时候也是空手,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双手抱着一件水,从他行走的动作上看,这件水很沉。我看了看服务店内,正是那种二十四瓶装的矿泉水。这个抱水的男人,肩上没有挎包,而他的手上就更不可能有挎包了。所以这个男人也排除。
第三个人是穿着加油站工作服的男人,他显然是这个加油的员工,他在监控画面中的进进出出都很匆忙,并且能看见他将什么东西递给了前来加油的顾客。当然,他递出去的东西绝不是什么挎包,而是很小的一张纸片,估计是加油的*之类。所以这位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同样排除在外。
那么这样,就没有人再经过宝马车了,只有在宝马车外的任怀年和为宝马车加油的工作人员。
所以我可以断定,那装着六万六千元人民币的挎包,绝不是在这间加油站丢失的。
再看看最后,宝马车加完了油,任怀年驾驶宝马车开出了加油站。刚出站,就在南滨路上转了弯,又从另一边的入口将宝马车开了回来,并下车焦急的拨打了电话。估计这个电话,就是他拨打的报警电话。
但是这里面明显有演的成分。装钱的挎包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而那个挎包我在银行的监控中看见过,还是有些大的,比较醒目。加上里面装了六万多元钱,一般人都会十分上心这样的挎包。难道任怀年这个在领导眼中细心的人,会在上车的第一眼没有发现挎包不见了?
这里又是任怀年在计划私吞公款中的一个破绽。
看完了监控,办案民警对我说道:“我当时问过报案人,我说你就站在驾驶室旁边,而且车窗车门都是关闭的,为什么没有发现有人打开了你的车门并偷了你的包。他说当时加油的车多,加油机和汽车的噪音让他听不见他的副驾驶被人打开过。”
我一听,连忙说道:“拙劣的谎言。加油的时候汽车都要熄火,此时的汽车哪里来的噪音?还有加油机,即使整个加油站的加油机同时运转产生的噪音,也不会有我说话的声音大。我肯定,任怀年必定是监守自盗,私吞公款,所以精心策划了这起报假案的骗局。”
办案民警表示即刻回警局,对任怀年开展立案调查。
确定了任怀年是私吞公款,那么要如何与朱凤秀的死联系起来呢?
我假设任怀年与朱凤秀是认识的,那么朱凤秀会不会是因为这六万六千元被杀害了呢?如何让这六万六千元与朱凤秀联系起来呢?我设想了两种情况。
第一是朱凤秀知道了任怀年私吞公款的事情,要求分一杯羹,不然就要去举报。任怀年一气之下杀了朱凤秀。
第二是朱凤秀是任怀年的帮凶,在事成之后分赃不均,导致任怀年狠下黑手。
于是我把调查重心转移到这两个假设上。
小刘从忠县回来,他的调查确立了朱凤秀有抑郁症,这抑郁症就是三年前从万州回到忠县后开始出现症状的。而且小刘还了解到,朱凤秀的丈夫李斌伍对朱凤秀有家暴倾向,其原因据说是朱凤秀曾经出轨过,被丈夫李斌伍知道后,就关了在万州的面馆,拉着朱凤秀回到了忠县。
那么朱凤秀的出轨对象是谁呢?会不会就是任怀年呢?
抱着这个疑问,我找到了朱凤秀的丈夫,李斌伍。
因为朱凤秀的死相有些可怕,所以李斌伍当时决定就在万州殡仪馆办丧事,并且就地火化后将骨灰带回忠县。可是就在何姝为朱凤秀化妆入殓时,发现了可疑,导致朱凤秀的葬礼耽搁了。李斌伍也就住在周家坝的一间招待所内,等待警察的回复。
在招待所见到李斌伍时,他的样子很憔悴,看来他对朱凤秀仍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因为朱凤秀的死而悲伤。
我不是一个太懂男女感情的人,或许以前懂过,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似乎现在已经忘记了。
我确定的告诉李斌伍,他的妻子朱凤秀是被人谋杀的,这个接近四十岁的糙汉子顿时就表现出一种愤怒和悲伤交加的情感。
我递给他一支烟,他自己拿出打火机点上后大口大口的吸了起来。
我也将烟点上,坐在一张藤椅上,盯着这个糙汉子,没有说话。因为我在等,等他的心情平复下来后,再向他提问,而且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尖锐,必定会直击他心灵深处的伤痛。
耐心的等待,有时总会出现出乎预料的结果。
李斌伍将烟抽了一半后,忽然对我说:“我知道是谁杀了我媳妇,肯定是她以前在万州这边勾搭的那个野男客。”
李斌伍既然这样说了,那么我就顺水推舟的问道:“你知道这个‘野男客’是谁吗?”
李斌伍叭了一口烟,说道:“具体姓甚名谁我不晓得,但是我晓得这个野男客是个开车的,好像还是专门给老板开私家车的。”
李斌伍的这句话中出现的线索,已经慢慢的与任怀年靠近了。
我继续问道:“你是如何发现朱凤秀出轨的?”
李斌伍叹了一口气,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说道:“我在我那个不要脸的媳妇儿手机上,看到他们发的那些下流短信才晓得的。”
我连忙问道:“短信号码你记下来了吗?”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不过我记得发短信的人在我媳妇儿手机上存的名字,叫N哥。”
N哥,难道就是任怀年的年字的第一个拼音字母?真相,似乎越来越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