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心中暗骂:怪不得晋商能将生意做遍天下呢!一个个全都是算盘精,动不动就狮子大开口。
其实,这样一家药铺,满打满算,也就值两万两银子。横竖价钱是可以谈的,季常发的原则是宁可要跑,不可要少。
贺六直接起身,拱手道:“季老板。咱们这生意谈不成了!我是小生意人,掏不出这么多银子。”
季常发欲擒故纵:“啊!那我今天就不强留吕老板了!要是吕老板真对小号有兴趣,改日咱们还可以再谈。”
贺六跟杨万出得鹤年堂药铺,回了客栈。
杨万建议道:“六爷,要不要使点手腕,逼迫季常发就范,把鹤年堂乖乖低价卖给咱们?我就不信,咱们堂堂锦衣卫,还能拿一个小破地方的小破药铺掌柜没办法。”
贺六连连忙摆手:“不成!其一,咱们办的是密差,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如果动用锦衣卫的权势去压季常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整个官场都会知道,是锦衣卫的人来蒲州,密裁了张四维他爹。其二,那季常发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只是个想赚钱的生意人。咱们要是对他使什么手腕,岂不成了迫害良民?”
杨万道:“哼,都道是无商不奸。怪不得历代先皇都要打压商人呢。”
贺六摇头:“你不懂啊。张先生活着的时候曾跟我说过,只有发展商业,才能让大明国富民强!”
杨万给贺六添了杯茶水:“六爷。那您说,咱们该怎么办?”
贺六没有答话,思忖良久后一拍大腿:“唉呀!咱们把事情想复杂了!解决同一件事如果有两个法子,一个简单,一个复杂。人的第一选择往往是复杂的法子!我问你,你说张家老少两代,为了进补,天天喝人参鸡汤?”
杨万道:“是啊。”
贺六又道:“人参鸡汤,人参鸡汤。除了人参,还有鸡汤!你立即去查,张府厨房都是到哪儿去买鸡?”
杨万恍然大悟:“咳!六爷,底下的弟兄,都说我这个南镇抚使精明。今儿我怎么成了糊涂虫?药铺不好买,家禽摊儿还不好买么?”
一天之后,杨万引着贺六,来到蒲州城南的一个家禽摊儿前。
家禽摊儿的掌柜兼伙计,名叫郝荞麦。
贺六朝着郝荞麦拱拱手:“郝掌柜,有礼了。”
郝荞麦连忙道:“哎呀,什么掌柜不掌柜的。我就是一个杀鸡的。怎么,听你旁边这位小兄弟说,你要买我这家禽摊儿?”
贺六点点头:“嗯,不知道郝掌柜开价几何?”
郝荞麦伸出了五根手指:“五百两!”
杨万在一旁龇牙咧嘴的说道:“郝掌柜,你疯了啊!你这摊子,一共就破屋一间,竹笼二十个,外带生锈剔骨刀两把,生锈跺骨斧一把,还有一个拔毛用的大木盆。就这些破逼烂吊,加起来能值五十两银子就算多的了!你可倒好,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一磕,张口就要五百雪花银!”
山西地面,无论是那些开银号、钱庄的大商人,还是小商小贩,都是一个德行。郝荞麦一个开家禽摊儿杀鸡宰鸭的,竟然也深谙宁可要跑,不可要少的生意经。
贺六道:“罢了,五百两就五百两吧。杨万,这是一千两的银票,你去找家钱庄,兑出银子,给郝掌柜。”
杨万走后,贺六问:“我听说,郝掌柜的手艺,在蒲州城内很出名啊!连城里有名的张府,都是来您这儿买杀好的鸡鸭。”
郝荞麦自吹自擂:“那是!我杀鸡宰鸭的手艺,可是祖传的!”
贺六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店,我买。您的人,还留在店里。我每月给您开二十两银子的工钱!”
郝荞麦眼骨碌一转,心道:这人真是个冤大头!我这铺子一个月也就赚个十五两银子。他给我五百两银子买一堆锈刀烂斧头不说,还要二十两一个月雇我!
贺六问:“怎么?郝掌柜对工钱不满意?”
郝荞麦为难的说道:“咳!以我的手艺,到哪家酒楼、饭肆拿不到一个月三十两的工钱?我何苦一个月二十两跟你在这儿耗着?”
贺六道:“罢了!一口价,三十两一个月!”
郝荞麦大喜过望:“好!咱们一言为定。”
不多时,杨万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回来了。包袱里,是整整五百两银子。
杨万将银子包袱递给郝荞麦。而后道:“你好好数数。数目对了,咱们立一张交割文书。”
贺六却瞪了杨万一眼:“郝掌柜是讲诚信的人。立什么交割文书?你还怕他收了银子不承认么?”
转头,贺六又对郝荞麦说道:“我们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再过来,正式接手这家禽摊子。”
郝荞麦心中暗笑:冤大头就是冤大头!银子给我了,文书都不写!每月三十两的工钱按时给我便罢。要是工钱少了我的,我直接反悔,去衙门告你们强占百姓店铺!哼,横竖没有文书。蒲州城里,谁不知道这家禽铺子是我郝荞麦的买卖?衙门说不准打了你们的板子,再把店铺还我!到那时,我白赚五百两银子!
贺六跟杨万回到客栈。
杨万问:“六爷,跟这些个滑的流油的山西佬做生意,咱们得留点神。您今天怎么不让我跟他签交割文书呢?空口无凭的,银子已经到了他手里。他要是反悔,咱们。。。”
贺六笑道:“其一,文书不能签。咱们办的是密裁差事,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其二,他是不会反悔的。因为我每月给他开了三十两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