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李贵妃召见张居正、冯保、贺六三人。
张居正开口道:“启禀太后,考成法的详章,臣已经整理成折。还请太后御览。”
李贵妃微笑着说道:“张先生,哀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种事儿,以后你自己做主就好了。何必请示哀家?”
张居正连忙叩首:“臣谢太后信任!”
李贵妃道:“张先生快快请起!九州万方的百姓,还指着你去庇护呢!今后,哀家赐你坤宁宫中免跪!”
张居正谢恩起身。
李贵妃转头问贺六:“高拱那厮,回乡之后可有何异动?你们锦衣卫派了多少人去他老家监视他?”
贺六拱手道:“启禀太后,高拱回乡之后,锦衣卫这边派了五十名耳目到河南监视他。他每日足不出户,闭门谢客,潜心读书。。。”
李贵妃打断了贺六的话:“什么?高拱这种穷凶极恶之人,你们锦衣卫才派了五十人去监视?自今日起,翻一倍!再派五十人过去。他每日在家吃的什么饭,看的什么书,哀家都要一清二楚!”
贺六心忖:穷凶极恶这四个字的考语,说明李贵妃是有多恨高拱。
贺六道:“臣谨遵太后懿旨。”
张居正又道:“启禀太后,今年正月初一,我大明将正式改年号为万历。臣打算在万历元年,实行官制、税制、田制三大项新政。”
李太后跟贺六说话时,板着一张死驴脸。一转头跟张居正说话,便眉开眼笑。她道:“好啊!新朝新气象!皇上有你这位贤臣做辅政大臣和老师,既是他的福分,也是江山社稷之福!”
别说一旁的贺六和冯保,就连张居正本人都因为李太后近乎肉麻的话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太后道:“好了,没事你们先退下吧!”
三人出了坤宁宫,张居正转头去了西苑值房处理政务。
宫门口只剩下贺六、冯保两人。
冯保对贺六说:“六哥,你打算派谁带人去监视高拱?”
贺六道:“这差事,我打算交给北司一个姓姜的百户,怎么了?”
冯保摇头:“不成不成!官阶太低!你起码要派七大千户中的一个去办这件事!这样,才能显得你重视太后的懿旨!”
贺六道:“哦,那我派韩老五去河南。”
冯保又道:“六哥,你是聪明人。太后怎么看高拱,你心中应该清楚。现在,高拱的党羽已被张先生收附。高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
贺六摇头:“可高拱回乡以后老实的很。他没犯什么掉脑袋的大罪过啊!朝廷总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一个前任首辅!”
冯保笑了笑:“六哥,你前些日子是如何对付不听话的那九个高党官员的?”
贺六哑然。那九个人身家清白,又不愿向张居正低头。无奈之下,贺六只得下令手下栽赃了这九个人。
冯保道:“高拱足不出户,他的家人总要上街买米、买菜吧?有没有可能,他的家人趁着上街买菜的空子,四处联络高党余孽?联络余孽,便是意图不轨,图谋造反!”
贺六苦笑一声:“买米买菜成了造反?算了吧!你真想除掉高拱,还是别让我们锦衣卫动手了!你手里管着东厂,直接让东厂的人办这件事即可!”
说完,贺六扭头离去。
贺六心忖:都说太监心眼小。我这个义弟,心眼亦跟针鼻儿一边大。高拱再怎么不好,也在首辅任上踏踏实实的为百姓办过几件好事。杀他?唉。。。痛打落水狗的事儿,我干不出来。
傍晚,贺六下差回了家,喝了点酒就睡了。
睡梦之中,他恍恍惚惚梦见那日在永定河边,两条鱼咬一个鱼钩的事儿。
贺六猛然惊醒,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白笑嫣朦朦胧胧的问:“怎么了?”
贺六下床,喝了口茶:“哦,没什么,我做了个梦,这梦好像不太吉利。”
第二天,贺六去北镇抚司上差,途径一个算命摊子。
算命先生七十来岁。是个半瞎。
贺六在算命摊子前徘徊了一阵。
算命先生见来了生意,连忙问:“先生,您是打卦、测字还是看手相?”
贺六问:“解梦,你会么?”
算命先生自吹自擂:“小老儿人送外号周公再世!大人快请坐!”
贺六坐到算命先生身边。他身上穿着飞鱼服呢!算命先生心忖,这人看来是个大人物。我得狠狠宰他一道!
贺六将两鱼共咬一钩的梦,说给了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摇头晃脑,一阵掐算,而后嘴里念念有词:“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吉凶,吉凶定大业!啊呀!不好不好!”
贺六连忙问:“怎么不好?”
算命先生煞有介事的说道:“梦由心生!我想大人心中,最近一定有一件万分担心的事。那件事,恐怕要发生了!”
算命先生说的话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其实跟没说一样!人不是神仙。谁心里没一两件担心的事?
这是靠算命谋生的江湖骗子们惯用的伎俩。说一些摸棱两可的废话。能蒙一个是一个!对付贺六这个北镇抚使是这套说辞,对付种田的、扒粪的、引车卖浆的,亦是这套说辞!
如果说,来找他算命的人,担心的事最终发生了。那说明他算的准。
如果说,担心的事没发生,来找他算命的人心里自然高兴,也不会回来找他的不痛快。
贺六心忖: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李太后、冯保、张居正他们罗织罪名,置高拱于死地。难道说。。。高拱的脑袋即将不保了?
算命先生道:“梦解完了。大人,您看,这个这个,卦资?”
贺六连忙从袖中掏出一枚十两的银锭,丢给了算命先生。而后,他心事重重的走向了锦衣卫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