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一声叹息。他喝了杯酒,对贺六说:“老六,你知道杂家当着司礼监秉笔,最近又接任了东厂提督太监,还管着内承运库。既要伺候好皇上日常起居,又要管好东厂那群猴崽子,还要替皇上管好私库。。。。实在是难得很。”
贺六道:“黄公公天纵睿智。都说是能者多劳。您的差事多,正说明皇上、吕公公信任您啊!”
黄锦摇头:“东厂那群猴崽子,都是些练武之人,个个五大三粗的,不好管啊!我最近建议吕公公,在东厂提督太监下设东厂指挥使一名。想找个人,替我当半个东厂的家!”
贺六道:“这样也好,找个人,替黄公公分一分忧。”
黄锦笑道:“吕公公说了,在东厂督公之下设一个指挥使倒是不难办。难办的是,谁来做这个东厂指挥使!这人既是要当东厂半个家,就一定要选一个精明强干之人!他要不争功,不夺利,还要办事老练。。。。最好,还能有在厂、卫效力过的经验。”
旁边的老胡已经听出了端倪:黄锦说的指挥使人选,不就是贺六么?
贺六也不是笨人,能够听得出黄锦话里有话。他装起了糊涂:“黄公公这么一说,这样的人的确难找。”
黄锦又道:“其实说难找,也不难找。杂家看老六你不就是合适的人选么?你在锦衣卫效力了二十年,是出了名的不争功,不夺利。这二十年里,你们陆指挥使交给了你无数的差事。哪一件差事你不是办的漂漂亮亮。。。。。”
贺六自谦道:“黄公公太抬举属下了!属下资质愚钝,又不会武功——唯一会的手艺就是抄家。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做什么东厂指挥使?还有,属下只是个正六品的百户。怎么能连跳五级,做正三品的指挥使呢?”
黄锦笑道:“老六你谦虚了!你是什么人,有多少本事,杂家心里清楚的很。这个东厂指挥使,非你这样的人来做不可!至于品级嘛,呵,东厂归宫里管,归司礼监管。司礼监想让谁从正六品直接升正三品,只需跟兵部打个招呼,在兵部、吏部备个档就是了。”
黄锦话锋一转:“不过嘛。光是杂家知道你有真本事还不够。你还要在吕公公、司礼监其他几位秉笔面前,证明自己有本事!你眼下不就有个大好机会证明自己的本事?”
贺六装起了糊涂:“什么机会?还请黄公公明示。”
黄锦道:“《百官行录》这部书关系重大。你要是能找到它,献给吕公公,自然能证明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到时候正三品的东厂指挥使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到东厂来做个指挥使,总要强过你在锦衣卫做个小小的百户吧?”
黄锦终于亮明了今天来此的目的:阉党,想用一个正三品的指挥使职位做诱饵,拉拢贺六反水锦衣卫——在找到《百官行录》后,将这书交给阉党。
黄锦又道:“如果你找到《百官行录》,交给吕公公,除了正三品的指挥使职位,吕公公还会赏你五万两银子!一句话,你老六是有本事的人。你这样的人,吕公公是一定会重用的!”
贺六道:“承蒙吕公公、黄公公抬爱。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找到《百官行录》。”
贺六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竭尽全力找《百官行录》?反正还没找到。找到之后,是交给吕公公还是交给陆炳,那都是后话。
黄锦大笑:“好!杂家的话说到了。你老六是聪明人啊。到时候怎么办,你心里清楚。酒喝过了,杂家要回宫里当值了!再会了老六!”
黄锦走后,老胡笑着对贺六说:“老六,这《百官行录》还没找到呢。已经有人来给你开价码了!一个正三品指挥使,外加五万两银子的赏银!呵,不愧是宫里的人,好大的手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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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入夜。老胡和贺六吃完了饭,各自回家。
贺六领着女儿香香走到自家院门口,却见院门口挺着一顶青呢小轿。
从轿子上面走下来一个人——竟然是当朝首辅严阁老的长子——工部侍郎兼太常寺卿——小阁老严世藩!
“老六,你可让我好等啊!”严世藩对贺六说。
贺六倒头遍拜:“属下见过小阁老!”
严世藩道:“我路过你家,过来讨杯茶喝。”
贺六赶紧说道:“小阁老请。”
严世藩和贺六进到院中。严世藩低头看了看香香:“小娃娃,天晚了,你得赶紧睡觉。要不大马虎要来吃你了!”
贺六对香香说:“回屋睡觉去吧。”
香香蹦蹦哒哒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严世藩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抬头看了看一轮明月:“老六,今夜月明星稀,咱们就在这院子里,边赏月边聊天,如何?”
贺六拱手:“全凭小阁老吩咐!”
严世藩吩咐他带来的下人道:“你去厨房,烧一壶热水,泡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贺六赶紧给仆人指路:“厨房在那边。”
严世藩问贺六:“老六,你今年贵庚了?”
贺六答道:“四十。”
严世藩笑了笑:“我比你虚长三岁。你倒要叫我一声大哥。”
贺六道:“属下是何等人,怎敢高攀小阁老。”
严世藩摆摆手:“老六,你这样说可见外了!唉,你这个正六品的查检百户,是从你父亲那儿承袭来的吧?做了二十年的正六品,陆炳竟不知道对你这样的人才善加提拔!真是。。。。”
贺六道:“属下没有什么本事。做正六品的查检百户都时常感到难以胜任。。。”
严世藩摇头:“老六,什么叫难以胜任?做官嘛,屁股决定脑袋!你做正六品的时候,会有正六品的本事。做正一品,照样能有正一品的本事!最近,你可听说两淮盐运使出缺的事儿?”
两淮盐运使管着两淮盐税,虽然只有正四品,却是朝廷上下公认的天下第一肥缺。
贺六道:“属下不知。”
严世藩道:“以前不知道没关系,现在不是知道了么?两淮盐税,占着江南财税的大头。江南财税,又占着国库收入的半壁江山。两淮盐运使这样重要的职位出缺,我爹自然想派一个忠心、清廉又有本事的人赶紧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