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王子猛地抬头,看向落霞公主。
落霞公主视线放在周围布达王子的人身上,那些布达王子用来威胁她的使臣,已经因为中年男子身上的那一只蛊虫被她一刀斩成了两段而稍微缓解过来,但是,每个人仍旧还是脸色发白,心有余悸在一旁重重喘着气。
落霞公主这才转头看向玉无寒与于无凡两人,“淸王殿下,济王殿下,麻烦两位了。”
玉无寒微微点头,那边,玉无凡已经着人将那中年男子压着往外。
玉无寒道,“既然人已经抓到了,草原之事,本王亦不便插手,不过,为防止还有暗中之人像今日这般对公主和布达王子不利,本王留了一些人下来,供公主差遣,这位是翟林。”
翟林闻声站出来,拱手道,“落霞公主。”
落霞公主松了一口气一般,对玉无寒道道,“多谢淸王殿下。”
而后才看向翟林,“有劳了。”
翟林默不作声,但却站在了落霞公主的身后。
玉无寒点了点头,这才道,“公主小心。”
说罢,他便转身吩咐身边的几人道,“留下,保护驿馆,听任落霞公主差遣。”
“是,王爷!”
玉无寒不在说什么,背过身离开的时候,他的眸色却是暗沉了许多。
待到玉无寒和玉无凡相继离开之后,这个驿馆内院才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而玉无寒留下的人,很快在翟林几声的吩咐之中,重新防守起来,有条不紊地站在应该站的位置。
经过刚才这一阵的缓解过后,布达王子这边的人已经慢慢反应了过来,阿布善看着落霞公主这样的阵势,大声道,“公主,难道你要联合辰国,对布达王子不利么?”
落霞公主冷笑一声,“是我在联合外人,还是你们联合外人想要置我们草原于是险境之中。”
“我不明白公主在说什么?”
“阿布善,你倒是惯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你以为,你藏得有多好,让你跟在身边,随使臣一起来辰国,一是我阿爸的命令,我没有违抗,二是我想要看看,你究竟能装多久,现在,终于忍不住了,这一次来辰国,你以为你暗中的小动作,本公主看不见?”落霞公主看着阿布善,厉声道。
她这两年身处高位,语气之间已经可以自然组不怒自威。一开始的时候,落霞公主说话的语气多少有些刻意压人的意味,那时候的阿布善,仗着自己是草原王庭中的老臣,连大王都要让三分,因此,多倚老卖老,自然不会将落霞公主一个小女娃放在眼里,但是,这两年,落霞公主成长的速度却是他意料之外的,此时,她已经不用刻意装出威压的气势,只是这么看着阿布善,厉声责问,阿布善就感到一阵压迫之感。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落霞公主,“你,你……”
你了很久,阿布善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落霞公主却扫了一眼周边的阿布善的人,“你们想要将我从高位上赶下来,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本事,还没有从草原出发的时候,本公主就看到了你们的野心,在草原,你们没有能力和把握对我怎么样,就想利用离开了草原,进入辰国的机会,你们的算盘倒是打得好,到时候我就算死伤在了辰国你们也有本事把痕迹抹去,或者,一个死伤严重的公主,自然无法在草原做什么,也够不成什么威胁,再不济,你们还可以拿些别的什么东西来威胁我,就像今天一样,我说得对么?”
布达王子狼狈摊在地上,落霞公主说完,他被人一把扯住,拉着一把按倒在了另一旁的石砖地板上,落霞公主的人,刀剑依旧对着布达王子。
布达王子发白的脸色已经渐渐恢复了过来,只是形容狼狈,听到落霞公主这么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还……”
落霞公主冷哼一声,“既然你们想要借助来辰国的机会对我下手,我为何不能借助这个机会对你们下手,鹿死谁手,如今一见分晓。”
布达王子闻言,双眸赤红,犹如疯魔了一般,他挣扎着站起来,怒吼道,“落霞,你在设计杀我,大王不会允许,大王不会允许!”
落霞公主的唇角划过一抹冷笑,“不会允许,那又如何,我倒是很喜欢他们中原的一句话,山高皇帝远,阿爸远在草原,你还指望能有人来救你,何况,就你今日做下的事情,回到草原,迎接你的是千刀万剐,而不是我阿爸的特赦令。”
布达王子闻言,猛地瘫在地上,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
是了,如今他落在了落霞公主的手中,如今他的把柄握在了落霞公主的手中,今日,他还想借着这次机会控制住落霞和她身边的人,在这驿馆中还借用别的手段来威胁落霞公主,如今,成王败寇,一见分晓,他怎么会还有机会?
可是,落霞又是怎么知道的,知道今日的刺杀,知道他今日的动作。
好像看出来布达面上的神色到底是在想什么一样,落霞公主也打算让他败得明白,道,“布达,我们也算是知己知彼的人了,我知道你的野心,你也知道我的目的,表面虽是和平,可惜你很愚蠢的当真了,你不愿意看到草原和辰国的合作,必然会阻挠,巴图在比试场上受伤,就是开始,的确,我是没有抓到你动手的证据,但是,本公主不需要证据,你否认也好,承认也好,事情是你做的,就是你的做的,接下来巴图无缘无故身亡……”
落霞公主说到这里,眸中划过一抹悲痛,看向布达的眼神也更多了一些恨意,“巴图无缘无故身亡,我的确是看出了不是你动手,但是,必定与你相关,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辰国前段时间闹得极为轰动的高车族人都联系上了,我竟然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没错,你想利用高车族的人来对付我,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建立起了什么利益联系,但是,我知道,就算你和高车族人暗中勾结,你也只是高车族人手中的一颗棋子,高车族同样不想看到草原和中原联盟,所以,他们对巴图下手了,就用你今日对付我的人的方式!但是,对巴图下手,还不够,他们的目的在我!”
说了这么多,布达王子早就在反应过来了,等到一双眼睛,看落霞公主,他恍然大悟,可落霞公主却眼眸平静地俯视他,布达王子咬牙道,“你的目的也不仅仅是我,还在帮助辰国逼出高车族的人。”
落霞公主冷笑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既然知道,竟然还敢跟高车族的人勾结在一起,布达,你是觉得别人眼瞎了还是脑袋都跟你一样不好使?”
她说话如此不客气,布达王子闻言,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恶狠狠地看着落霞公主。
落霞公主继续道,“这群异想天开的人想要对草原下手,借本公主的刀,也要看我同意不同意,说来,这次,还要感谢你如此不怕死的布局筹谋,不然,待回到了草原再收拾你,可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万般计划,到头来,成为了为他人做嫁衣,布达王子听着落霞公主的一番话,愤怒不可言表,只重重地呼吸着,脸色青白交加,最后竟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落霞公主眼神淡淡地看了布达一眼,挥挥手,“将人带走。”
“哈哈哈,落霞,你以为事情结束了么,你以为你真的打败我了么?”布达吐出一口鲜血,猛地挥开过来拉住自己的人,神色阴桀地看着落霞公主,道,“落霞,事情还没有结束,就算你现在败在你手里的了,你说得对,山高皇帝远,我就看看,你的手,现在还能不能神得到草原那边!”
落霞公主眼神冷漠地看着布达王子,挥挥手,道,“带走!”
落霞公主几人的对话,都是涌草原话在进行,在驿馆中的辰国护卫虽是看遍了全程,但却没有人能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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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昏暗的地牢中,玉无玦双手负后,脚步闲雅的迈入,即便是在这样昏暗,肮脏的地方,可他每一步,似乎都走在香花铺地的小径上一般优雅。
地牢中的一间房间,哐啷一声被打开,里边,正关押着一个中年的男子。
男子头发已经须白过半,听到牢门哐啷打开的声音,原本坐在稻草铺就的床铺上的他,倏然睁开了眼眸,阴桀地看了一眼玉无玦,复而又闭上了眼睛。
玉无玦倒也不介意。
这人样子有些狼狈,倒是从容不迫的模样。
牢门就这样被打开,玉无玦进去,好像也不担心这个人会对自己如何,他打量了好一会儿这人之后,才道,“高车族左派长老堂,你排行第三,姓阎,阎其隆。”
阎其隆闻言,阖住的眼眸微动,而后,缓缓抬头,看向玉无玦,他眸中没有任何惊慌,一副视死如归的平静。
玉无玦唇角微微勾起,看了一眼身旁的无棋,无棋极有眼力见的从手中拿出一个瓶子,对着阎其隆道,“这里边,有两只蛊虫,王爷花费了好多力气才从那两人的身上取下来。”
阎其隆闻言,猛地看向无棋手中的瓶子,他是擅蛊之人,只是闻着味道就能知道那里边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太平湖边,跟着一起被玉无玦的人抓住的,还有另外两个人,另外两人的修为,他心中有数,若是玉无玦的手上的确有什么对付蛊虫的东西,绝对能将那两个人身上的蛊虫给拿走,进而逼问。
不过所幸的是,那两个人,知道的东西,并不算多,而应该知道的东西,想必也已经被挖了出来。
只是……
对于他们擅蛊的高车族人来说,杀蛊,实则是对他们最大侮辱。
而玉无玦竟然还这般拿到他的面前。
阎其隆咬了咬牙,冷笑道,“既然如此,晋王便看看,能不能也从我身上拿下什么东西。”
玉无玦微微摇头,嗤笑了一声,“本王听闻,真正擅蛊之人,并非是养了一直蛊中王者,而是将自己当做一直蛊虫来养,你是长老堂的人,想必用蛊之术已算是出神入化了,不过……”
他适时顿住,阎其隆却脸色微便,玉无玦笑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道,“高车族也算是下了血本了,竟然放你一个长老堂排行行三的人出来做诱饵。”
阎其隆沉眸,在内心盘算着玉无玦究竟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未知的试探。
但是,玉无玦却没有那么多心思与他废话这么多,道,“的确是需要放出足够大的料,才能钓到足够大的鱼儿,本王不否认,你们很不怕死,若是能够毁了草原和辰国的盟约,再搭上一个落霞公主,甚至给你们一个挽回败局的机会,甚至,顺道逼迫你们高车族另一部分人出手,也算是一举多得,牺牲一个去去长老堂的长老,算得了什么。”
阎其隆看着玉无玦,一双眼眸,因年月之久而变得苍老许多,他沉声道,“我不知晋王在说什么,既然已经被晋王抓到了,今日的行动,就是我们失败,晋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本王不会杀你。”玉无玦道。
阎其隆看向玉无玦,眼底复杂。
玉无玦刚刚的话,不可谓不震惊,他们至今相信,虽然和辰国皇室之间撕破了脸皮,但是辰国皇室必定还不知道在他们背后还有多少力量,但是,从玉无玦刚才的话却表明了他知道他们内部如今是什么状况。
这让他心中升起许多疑虑和怀疑,但却不得不沉着应对。
玉无玦唇角轻轻勾起,但眸中却是一片冷意,“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本王的确还不确定你们背后还有一些什么。你们打得好算盘,不过,到底还是冒进了,你必定以为就算不能完成今日的所有计划,也一定是以自己的暴**迫一些人动手,对了,从上一次阮嵩的身份出手开始,想必你们北部已经矛盾重重,你们只怕也等不到更加合适的时间了,只是可惜了……有些人,未必不想要借助本王的手,除了你们,毕竟,被人威胁逼迫的滋味,任何人都不会喜欢。”
阎其隆沉默不语,可他额角青筋却渐渐凸起,显然已经处于眸中情绪的爆发边缘。
是了。
他们急于挽回败局,急于想要一个机会,也急于想要让高车族的人尽快成事,甚至胁迫巫圣之女出手。
可是,他们怎么能忽略,巫圣之女尽管依赖他们,却时刻也防着他们?
可是,这是高车族内部的事情,玉无玦不可能知道,这位擅长推算人心地王爷,正在以这样的方式,跟他们赌一把,不仅要证实自己的想法,还想要将计就计,从中得到想要地东西。
尽管内心一斤震动非常,但是,阎其隆面上还是镇定,“晋王殿下的手段,就是挑拨离间么?”
“挑拨离间?”玉无玦饶有兴趣一般地问了一句,他倏然一笑,不理会他的故作镇定,话锋一转,“据说到了阎先生这个地步,用蛊之术已经是出神入化,即便相隔遥远,在一定的距离之内却可以用蛊传达消息。”
阎其隆眼神一缩,面生警惕之色。
玉无玦道,“阎先生承认也好,否认也好,本王并不关心,不过本王倒是可以告诉阎先生一个消息,只怕,阎先生这番为了高车族的事业而身先士卒的牺牲是要徒劳一场了,不管你们高车族人内部是明争还是暗斗,不管你们是等不及了要出手还是借刀杀人,本王都只有一个目的。”
阎其隆脸色微变,在昏暗的地牢中,只有他自己清楚此事自己的心中又多么着急。
他么的确是等不及了,内部的矛盾已经越来越激烈,这时候,高车族内部分成了两派,一派保守一派激进,矛盾的产生需要一个巨大的转变来解决,否则他们等不到高车族人踏进中原的那一刻就会土崩瓦解,而这个巨大的转变,就是他们的人掌握政局。
而显然,他明白,玉无玦早就算计好,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们高车族的人出手,一举击之,是一个巨大的赌注,赌不赢没什么,而一旦赌赢了,高车族就再也没有可能。
阎其隆想起这人的谋算,再想起高车族这多年的规划,长笑一声,“晋王殿下未免太小看我高车族的巫蛊之术了,老夫即便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玉无玦预期平淡,“阎先生不会死。”
他说罢,犹看不见阎其隆猛然震惊的神色一般,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手指轻轻捏住,就扔在了阎其隆的面前,“本王相信,阎先生不会想要死得这么快。”
一张薄薄的纸条被扔在了阎其隆的面前,纸条上整整齐齐写了一列的名单,阎其隆抓在手中,一看之下,脸色大变。
玉无玦却继续道,“本王最近还查到了一些消息,康妃王家之事,呵,王家的老祖宗,是你们高车族圣女的后代,当然,本王查康妃,什么也查不到,不过最近却发现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康妃小时候曾被人掳走过,再回来的时候,被王家的老祖宗认定为嫡亲的曾孙女,但本王进来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康妃并非王家的嫡亲孙女,想必阎先生对于其中的一些秘辛知道得很清楚,不知与本王所知的,是不是符合。”
他一说完,阎其隆不可置信,但却有隐忍地看着他,“王爷想要说什么?”
他声音带了一些难以觉察的颤抖和惊怕。
玉无玦却只是笑笑,摇了摇头,“没什么,突然想起这件事,想与阎先生说一说而已,对了,跟在布达王子身边的那位,应该是阎先生的胞弟吧。”
阎其隆猛地抬头看玉无玦,双目欲裂,重重喘气。
玉无玦道,“那位既然能与布达走在一起,只怕与阎先生地感情是不太好的,不过殊途同归便是了,阎先生放心,本王不会对他如何,阎先生为了高车族的大事而舍生忘死,但是,只怕令弟的觉悟没有阎先生这么高。”
说罢,他便转身,对着护在牢房处地人道,“好好看着。”
最后扫了一眼牢房内瞪大了双眼的阎其隆,玉无玦的唇角划过一抹厌恶,离开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