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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是个极好的日子,北方的寒冬早已过去,此时已经是春意盎然,自三月份开始,晋王府便陆陆续续筹办大婚事宜,其实之前也已经开始筹办,但自打玉无玦和阮弗从南华回来之后,后边便有一大波的事情亟待解决,因此,这筹备婚嫁的事儿到底是不怎么隆重,到了三月之后,晋王府中便变得热闹非凡了,进进出出,置办的家居、茶几、桌椅便一批接着一批地往府中送,而且单单是看那些样式,便知道晋王有多么看重晋王妃,因为搬进去的家具样式,皆是比较符合阮弗的心意,皆是比较江南舒雅的小意的风格,这是阮弗惯常的风格,便如同同知府一般。

三月二十一早,天还未亮的时候,同知府中便已经掌灯热闹起来,府中玉兰花已盛开,新绿成趣,大朵大朵的玉兰花绽放其间,整个同知府都萦绕着一阵玉兰的芬芳,而花开高处,迎风摇曳,宛若天女散花,让整个同知府美如仙境,自三月之后,因为阮弗即将出嫁而来同知府串门的一些好友,倒都对此赞不绝口。阮弗每每也只是会心一笑,便是这只住了一年的同知府,玉无玦却把最珍贵的玉兰品种移植了进来,这是他的心意,她明白。

专门为阮弗梳妆的喜娘,是从宫中安排过来的颇有份量的老婆婆。

阮弗大婚的时候,随着天气渐渐转好,北方逸王和玉无惊对霍木林部落的战役却还在继续,霍木林部落也是一个能强撑着的,打打闹闹到了如今已是许久,双方正僵持着,因此,两人这时候都未在永嘉。

逸王妃一早便带着舞阳郡主来同知府了,她是逸王的妻子,在诸皇子中也是极具声望的,按礼说当在晋王府上与宾客们在一处,不过却是来了同知府给阮弗送嫁,可见于阮弗的情谊非同一般。

从天尚未亮的时候阮弗便被叫起来,先是一阵沐浴,而后又是熏香又是绞面,一阵忙碌下来,如今已是天亮,但阮弗一头长发却也只是梳了半妆,正坐在妆台前等宫中专门的嬷嬷过来为她上妆,她已经是一身大红的嫁衣,那嫁衣是云锦织造局一年方能织得一丈的鸾凤锦,云纹流光,红凤藏其间,穿在阮弗的身上,可见金贵。

逸王妃就坐在阮弗的旁边,看着她穿上这一身流光凤衣,不禁感叹道,“也难为四弟了,要能为你做出这一身嫁衣,这鸾凤锦少说也要用上两三丈,加上我觉得四弟当是不会允许自己新郎官的衣服与你材质不同,这鸾凤锦,便不知要花费多少了,看来是预谋已久啊。”

说罢,晋王妃掩唇笑道,分明有些打趣阮弗的意思。

阮弗平日里虽是只对玉无玦脸庞薄一些,但是,这会儿被逸王妃打趣,面上也多了一些不好意思,这鸾凤锦玉无玦虽是没有说过,不过那一日嫁衣送过来的时候,冷月荧便已经提及,若是要准备她和玉无玦两人的喜服,这鸾凤锦,只怕是要准备个一两年的时间,那小子倒是筹谋得早。

因着不好意思,她还未来得及上装的脸颊便有些微烫,如同染了一层胭脂一般,轻咳一声道,“喜服的事情,都是无玦准备的,我未曾过问,因此也不太知道。”

逸王妃听此,颇有兴趣地打量这阮弗,“阿弗,你当不会是害羞了吧,或是紧张了?”

阮弗闻言,心中却多了一些打鼓,虽然两辈子加起来,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只是,人不一样,感觉总归也是不一样的,这种情绪,大抵类似于近乡情怯吧,被逸王妃这么一打趣,她连耳尖都是烫的,生了一层粉意。

逸王妃倒是难得见到她这个样子,历来所见到的阮弗都是所向披靡,比她这个真正的战场上拼杀的人还有坚强一些,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和别人的百般刁难也能游刃有余,这会儿,竟能让她看到这等女儿家娇羞的一面,让她心中也不由得升起感慨,到底是女子,即便是活成了男子一般的坚强,在这等人生的重要时刻,却怎么的都是柔软的。

阮弗微微低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逸王妃的问题,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比起紧张,她只觉得心中有一股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

逸王妃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不用紧张,你与四弟之间经历了这么多,如今走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这样的心情我能理解,当年我嫁给王爷的时候,便是一整夜都睡不着,那等心情不知如何形容,不过女子的一生,大概最美好的回忆,便是这一时一刻了。”

听到逸王妃以这般过来人的口吻与自己说起这些,阮弗的心中好像也平静了一些,道,“多谢王妃,我也还好。”

逸王妃笑一声,打趣道,“叫什么王妃,今日开始,你当开口叫我一声大皇嫂了。”

阮弗一噎,当即不知如何应言,又是惹得晋王妃一阵打趣。

因为来得比较早,舞阳郡主被放在同知府的客房中休息了,这会儿也被嬷嬷领了进来,比起阮弗刚刚回到永嘉的时候,那时候舞阳郡主才四岁半,这会儿已经是六岁多了,小丫头长高了不少,也伶俐了许多,见到阮弗也从未陌生过,倒依旧如往常一般对她很是亲昵,被嬷嬷领进来之后,一双大眼睛溜溜转着看阮弗,咧嘴笑道,“阿弗姑姑今天真好看。”

舞阳今日也特地装扮了一番,看起来既喜庆又可爱,阮弗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舞阳今日也很漂亮啊。”

“母妃说,今日是阿弗姑姑和四叔成亲的日子,所以阿弗姑姑是最好看的,四叔一定会移不开眼。”

阮弗一哽,不由得看向逸王妃,逸王妃也只是掩唇一笑,眼中有些无奈,这不是她的原话,但舞阳说出来都也差不多了。

逸王妃有些好笑地纠正女儿道,“以后要叫四婶婶了,不能再叫阿弗姑姑了。”

舞阳听罢,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竟然也不问为什么了,对着阮弗就甜甜叫了一声,“四婶婶。”

阮弗看了看分明面带揶揄地逸王妃又看了看乖巧的舞阳,所幸这红烛满室,也没人看得出来自己脸颊生热,只伸手摸了摸舞阳的脑袋。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冷月荧便带着几位嬷嬷进来要给阮弗梳妆了,逸王妃便也带着舞阳在一边等待,一边看。

冷月荧平日里虽是有些跳脱的性子,可今日,却也不太像平日一样,换了一身绛红的衣裙,连妆容都精致了几分,看起来倒是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几分。

见到冷月荧过来,阮弗叫了一声义母。

冷月荧接过嬷嬷手中的梳子,缓缓为阮弗梳发,看着铜镜里映照出来的美人儿,笑道,“我家阿弗生得真真是美。”

这话带了无尽的感叹,也带了一些叹气。

阮弗眸中升起一些暖意,想起这些年,即便极少待在冷月荧的身边,但自当年冷月荧救下命悬一线的阮弗之后,也从未过问她的生活,只一味地支持她做任何事情,念及再过不久义母又要和义父回到南山,下次见面,却又不知是何时了,心中也升起一些失落,“义母……”

冷月荧笑了笑,抚着她的长发,如同安慰最珍贵的掌上明珠一般,道,“我与你义父一生无儿无女,好不容易得到了你这个女儿,可你倒好,这几年,却从未叫过我们一声爹娘。”

阮弗一听,的确如此,这几年,一开始称呼的是师父,后来变成义母,却始终未曾叫出这一声爹娘,不由得有些自责,赶忙起来,冷月荧还诧异她突然的动作,阮弗便已经站起来又跪下,对着冷月荧道,“娘,是女儿不孝。”

冷月荧眸中升起泪花,怔了怔,显然是不曾有人唤过自己这个称呼,神色显然有些激动,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赶忙将阮弗拉起来,“好,好女儿,快起来。”

她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倒是逸王妃在一旁看着这一番,心中也升起一些感动,白夫人的情绪她是能够理解的,当年她在战场上受伤之后,大夫便说她这一生都不能再生育了,可幸好她还有舞阳,可即便如此,却依旧还想要为自己的丈夫再生儿育女的愿望,这会儿,心中也不禁升起一抹怅然,又见舞阳乖巧坐在自己怀中,心中更是升起了更多怜爱。

笑了笑,逸王妃道,“白夫人,今日可是阿弗大好的日子,白夫人可莫要过于激动而洒泪了。”

冷月荧赶忙擦了擦自己眼角湿意,笑道,“瞧我,这是做什么。”

说罢又拿过梳子继续为阮弗梳发,但明显面上还留存这原先的那一些情绪,不免感慨道,“想当年,带你回去南山的时候,你才多大点的人,一点也不像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看起来,与七八岁的女娃娃还差不了多少,转眼间,未过几年,阿弗就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这几年,是我不好,时常出门,没有时间在爹娘跟前尽孝。”阮弗垂眸道。

“尽不尽孝的,这世上多的是各样的方式,我与你义父,也无须你日日跟在身前,你啊,是个与别人不一样的,有自己的想法,别人也左右不了你,是个性子执拗又坚韧的,当年那个清清冷冷的女孩儿,已经出落得这般亭亭……阿弗,娘相信,日后你会过的好的,那小子虽是不讨我的喜,但他是真心待你的,这世上,我也只放心将你交到他的手中。”

阮弗莞尔一笑,道,“我知道……”

冷月荧摇了摇头,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道,“只是,你们终究不是寻常百姓家只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而愁的夫妻,将来面临的事情,数不胜数,意外的情况,也不计其数,我与你义父之间,始终是你义父在让着我,别人的夫妻相处之道是如何,我是不明白的……只是,有一点却是任何时候都不会变,那便是相互,尊重是相互的,爱也是相互的……女儿啊……日后,你们面临的选择,遇见的情况,远比我与你义父之间的复杂得多,更不是只为了自己考虑而已,或许还有许多身不由己,每一处,每一点,或许都是一场考验,而每一个解决不利的问题,或许都是一个小小的矛盾积累……阿弗,娘不希望是受到委屈,但娘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大抵像是每一个要将女儿嫁出去的母亲一样,今日的冷月荧,尽是各样的叮嘱,更多了不舍。

阮弗也安安静静地听着,“娘,我知道……”

冷月荧点了点头,抚着阮弗一头柔顺的长发,笑道,“好了,让嬷嬷为你上妆吧。”

嬷嬷原本就一直在一旁等待,这会儿得到允许,也赶紧上来为阮弗上妆,冷月荧倒是与逸王妃坐在一旁等待了。

天亮之后,同知府中也迎来了许多宾客,晋安郡主如今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孕了,肚子已经显怀了不少,但今日是阮弗大婚的日子,她自然是要来的,靳云还在从西越回来的路上,她是跟随宁阳长公主一道过来的。

母女两人正走着,晋安郡主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正在与朝中一些人说话的一人,道,“娘,那位就是白先生么?”

宁阳长公主顺着晋安郡主的视线看过去,唇边升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只见白莫如正在与朝中的几位新贵说话,今日是阮弗大婚,这位当年被称为“谋圣”如今却已经不问世事,回到永嘉之后也是闭门不见客的人,还是为了女儿的婚事而见了这许多人。

宁阳长公主点了点头,道,“怎么,晋安也知道白先生?”

晋安郡主一笑道,“以前听阿弗说过,加上民间还有不少赞誉,不过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女儿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宁阳长公主的视线从未往那一处移开,笑道,“二十年前,白先生名动永嘉,声动中原的时候,你尚未出生,知道的自然是不多,如今,刚及弱冠的人,还知道这个人,知道当年这个名字如何让永嘉多少人为之疯狂的,也已经不多了。”

这倒是激起了一些晋安郡主的兴趣,“娘,以前的事情你与我说一说。”

宁阳长公主一笑,不由得想起二十年前的旧事,那时候,她还是辰国皇帝最宠爱的妹妹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那时候,白莫如是元昌帝情同手足一般的臣子,他们之间还是许多交情的,只是当时年少,二十载岁月过去,变的终究变了,有些没有变的也始终未变……想起这些,宁阳长公主不由得摇了摇头,那也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如梦一场。

她道,“都是二十年前的故事了,等你诞下麟儿,娘再与娘的小外孙讲讲那些故事。”

晋安郡主脸一红,“娘……”

宁阳长公主笑道,“好了,做母亲的人了还这般小女儿,进去看看阿弗,今日可是她大喜的日子。”

正说着,那一边白莫如或许觉察到了宁阳长公主与晋安郡主这边的视线,已经转头过来,看到宁阳长公主和晋安郡主,眸中似乎闪过一些愣然,隔着很远的距离,宁阳长公主看得并不是很真切,不过,倒也是点头示意了一下,而后便与晋安郡主转身离开了。

走了几步路之后,晋安郡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道,“娘,你曾说喜欢阿弗,是因为她曾有故人的影子,难道与白先生和白夫人有关么?”

宁阳长公主一愣,而后唇边升起一抹笑意,“难为你还记得娘说过的话。”

晋安郡主却很快就被这句话移开了注意力,“娘说的哪句话女儿不记得!”

宁阳长公主也只是摇头失笑,并不再多说。

阮弗这般聪慧的人儿,又何止只是故人之影呢?

两母女正走着,前边的岔路便也走来了一人,正是如今的楚王妃林晚,林晚大概也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宁阳长公主,赶忙上前见礼,“见过宁阳长公主。”

林晚曾经与晋安等人的交情是不错的,虽然这几年因为林将军的原因而离京,不过倒也没有削减了那份感情,宁阳长公主笑道,“还叫什么长公主,如今你已经是无惊的王妃,与他一般叫我宁阳姑姑便是了。”

林晚面上还有一些羞意,但到底是将门出身,很快就应声叫到,“宁阳姑姑。”

“好孩子。”

晋安郡主也不忘笑着打趣道,“二皇嫂哦……”

这两人原本也算是友人,这分明是带了打趣的话让林晚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晋安,你还是这般喜欢打趣人!”

“我哪里算是打趣你了,难道你不是我的二皇嫂么?”

“你……”林晚无从反驳,倒是宁阳长公主笑道,“好了好了,咱们去看看阿弗吧。”

林晚虽是与玉无惊成亲了,但是这段时间,玉无惊不在朝,除了因为齐妃生病之事而入宫请安勤奋了一些,倒是日日在楚王府中,也不怎么出门,虽是早就知道了阮弗,不过毕竟是两种类型的人,阮弗与一般没事总是参加一些宴会的闺阁女子不一样,因此倒也迟迟未能见到阮弗。

两人到来的时候,在嬷嬷的帮助之下,阮弗的妆容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发髻挽好,妆容上好,只是,头上的钗环样式还在一个一个地试,冷月荧似乎总是不太满意,倒是阮弗也不反对,反正时间也还没到,便由着冷月荧拿着好几套首饰过来试,直到她满意为止。

宁阳长公主与晋安等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样子,众人见到她,纷纷起来,“见过长公主、楚王妃,晋安郡主。”

逸王妃几人也转过头来,宁阳长公主见此,摆了摆手,“今日是阿弗大婚的日子,那些虚礼不必了。”

逸王妃也站起来,“宁阳姑姑来了。”

冷月荧那边也停下了动作,看到宁阳长公主,也笑道,“长公主大驾光临。”

长公主一笑,“月荧,咱们也将近二十年未见了,没想到如今见面,却是在阿弗的大婚之礼上。”

冷月荧也笑道,“是啊,将近二十年了,这两年阿弗在京,我还要多谢长公主的照顾。”

“阿弗是个可人的孩子,对我胃口,自然是要多照顾一些。”宁阳长公主笑道。

又转头看着阮弗,道,“真真是标致,今日老四定是要移不开眼才是。”

阮弗低头莞尔,“长公主可别取笑我。”

“叫什么长公主,叫姑姑。”宁阳长公主佯装斥道,逸王妃也忍不住笑道,“姑姑可别打趣阿弗了,不然今日的胭脂都不用上了。”

阮弗心中有些无奈,只好闭口不言,安安静静乖乖巧巧任由这些人打趣好了。

林晚和晋安以及逸王妃便在一旁等待着,选首饰的事儿,便自然而然落到了宁阳长公主和冷月荧的手中,阮弗便也任由两人折腾,不过,到底没有折腾多久,还没有到辰时的时候,便一切都做好了,冷月荧甚至着人在阮弗的额间绘了一朵半开的玉兰,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妩媚之姿。

大红嫁衣,红唇点绛,凤冠霞被,屋中的几人打量着阮弗一身已经完成的新娘妆,皆是满意地点头,逸王妃不禁叹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蜞,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不外乎如是。”

其余人皆是赞同点头,阮弗被这么多人看着,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晋安郡主笑道,“我可不像大皇嫂那般说个什么诗句来形容你,不过,我知道,今日阿弗定会让四哥移不开眼睛。”

一旁的林晚笑道,“是啊,可真是好看,看得我都羡慕了。”

晋安郡主笑道,“这话二皇兄回来我可要与他说说,咱们楚王妃不太满意当日也让我好生羡慕的婚事呢。”

林晚被她打趣,脸颊生热,“晋安,你!”

如此又是惹得屋中一阵笑意,宁阳长公主看着晋安笑道,“好了好了,阿弗今日的风头可别被你抢去了!”

冷月荧摇头失笑,一挥手,道,“好了,就这样,在等小半个时辰,迎亲的队伍大概也到了,阿弗先好好休息,娘出去看看。”

冷月荧笑着和宁阳长公主出去了,外边便也纷纷进来了一些与阮弗平日里交情还算好的人,进来的正是钱素素与唐秋雅,唐秋雅是前几日才刚刚回到永嘉的,众人见到她还有些惊讶,两人进来,与逸王妃行过礼之后便笑着对阮弗道,“阿弗,恭喜。”

说罢又是掩唇一笑,“不对,应当说,晋王妃,恭喜了。”

阮弗被打趣多了,这会儿已经免疫了,笑道,“秋雅何时回来了?”

便是晋安和林晚这边,也是惊讶,唐秋雅倒是不急,看向林晚笑道,“晚儿大婚的时候我还没回永嘉,这一声恭喜,不知道是否还算赶得上?”

林晚佯装生气道,“自然是赶不上了,你的添礼可要给我补上!”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回到了从前一般,唐秋雅笑道,“自然,楚王妃,我可不敢忘记给你的补礼。”

倒是钱素素笑道,“还补礼什么呀,只怕过些日子就要给秋雅添礼了。”

众人皆是疑惑地看过去,唐秋雅面上明显多了一些羞意,钱素素笑道,“今年的状元郎,可是秋雅外祖家那边的人,可不就是秋雅未来的夫婿,人家昨日刚刚上门提亲了呢。”

“秋雅,你……”众人惊呼,唐秋雅脸已经红了,道,“今日是阿弗的大喜,可别打趣我,要打趣,打趣咱们晋王妃去。”

众人又是一笑,新房中的氛围便又融洽了一些。

辰时三刻的时候,同知府外便传来了迎亲队伍的声音,阮弗这边,被盖上了盖头,便被迎出了府门,皇家的婚礼,如当初晋安郡主和楚王大婚一般,先是观凤楼上观礼,而后才是绕着皇城主道走一圈,往晋王府而去。

不过,今日的大婚之礼,绝对是永嘉城中许多年来最盛大的一场婚礼,围观的百姓只是看着从同知府中抬出来的一箱箱嫁妆便知道了,想当初下聘的时候,也是长长的一道进入同知府,今日这长长的一道,比当日更长了。

围观的老百姓不忘议论,“据说,晋王的聘礼有二百四十抬呢,据说比寻常王室娶亲的规制多了一倍。”

“可不是,只怕我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大婚礼了。”

“据说,穆家还给阮同知添了一百来抬的嫁妆……”

穆家卿衣的名字在永嘉的商界已经形成雷霆之势,便是普通老百姓也是知道,当下,羡慕的不知有多少人,今日这场盛大的婚礼,必定是道不尽的佳话。

稷歌与临渊站在同知府的门口,看着这长长的队伍,笑道,“长清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这般轰动,如此盛大的婚礼,只怕,百年之后也未必有人能够及得上啊。”

临渊道,“她值得如此盛世婚嫁。”

稷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唇边勾起一抹凉笑意,“只可惜,还是有人见不得今日的热闹与美事。”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说话,不过唇边却升起一抹冷笑。

——

观凤楼上,一双新人伫立,远远一看,便让人觉得郎才女貌,登对得很。

下边是许多观礼的老百姓,观凤楼太高,不是每一人的表情阮弗都看得清楚,何况,自己的眼前,还有一串阻挡了视线的珠帘。

玉无玦就站在她的身旁,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牵住阮弗的手,看着底下朝拜的百姓,唇边升起一股满足的笑意,在阮弗的身边轻声喟叹道,“阮儿,今日,我已等了许久。”

阮弗不禁转脸过来看他。

她今日美极了,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美,这一眼,顾盼之间全都是情意,玉无玦叹一声,颇有些不满地道,“真恨不得将你藏起来,这般美好,只让我一人看见。”

阮弗闻言,不由得低头笑了一声,在一幕,在不远处的人看来,又是一幅让人不忍打搅的画卷。

人群后边,玉无临与玉无衍站在一处,看着观凤楼上的两人,唇边升起淡淡的笑意。

“真是一对金童玉女。”玉无临看着观凤台上的两人道。

玉无衍也笑道,“可不是么?四哥等今日,只怕也等了不少时候吧”

玉无临笑着摇了摇头,“走吧,今日老四大婚,本王可要亲自上门,送上一份大礼呢。”

玉无衍笑一声,跟上了玉无临的步伐,往晋王府而去。

下了观凤楼之后,便是往晋王府而去,晋王府中已经是宾客云集。今日大婚,朝中,或者应当说是是永嘉城中的文武官员都来了,整个晋王府热闹非凡,与同知府一样的是,这热闹之中,酒香之外,还弥漫着一股让人不能忽略的玉兰芳香。

比起同知府中刚刚种下了一年的玉兰树,晋王府中的玉兰花,已经有了好些年的年岁,树枝高大,花朵密集,一树一树绽放,为今日的喜庆增添了无限画意。

逸王妃等宾客早在新人之前便已经到达晋王府中,更为重要的是,元昌帝今日也摆驾晋王府,穿着一身皇帝的朝服过来,亲自为晋王主持婚礼,外边的御林军,排了长长的队伍。

如此可见,陛下对于晋王和晋王妃的看重。

因此,这晋王府中即便是热闹,却也多少带了一些拘谨,元昌帝显然觉得等了太久了,忍不住看旁边的安成,“新人怎么还没过来,你去看看。”

只是在这么一小段的时间之内,元昌帝已经问了许多遍了,安成也有些无奈,道,“陛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元昌帝有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朕当然知道!”

安成无奈摸摸鼻子,但还是传人往门外去看,但还没有出去,便见外边传来声音,说是新人到了。

正说着,一身红衣的阮弗和玉无玦已经被人簇拥着进来,元昌帝的面上这才抹开了一笑意,挥手道,“吉时都快到了,赶快让新人行礼。”

皇帝都发话了,自然是无人敢耽搁,整个婚礼的流程都很顺利,因为元昌帝过来观礼了,所以,新人在行过大礼之后,还要当场给元昌帝敬茶。

元昌帝显然是很高兴,还当场给新人赐下了大婚的礼物,从一边的盒子中拿出了一块玉佩交给玉无玦,那是一块方形的玉佩,但里边却雕刻了一只蟠龙,在朝中做事的人谁人不明白,那是代表太子的皇家玉佩。

在场外的人眼观鼻鼻观心,本有人想要说些什么话的,但是,元昌帝已经先一步道,“这玉佩,当做是朕给你的大婚添礼了,好好拿着。”

玉无玦面色平静接过,“多谢父皇。”

元昌帝接着又拿出一只凤簪,交给阮弗,“这是你们母后当年的凤簪,如今,朕将它交到你手中,也算是你们母后的一片心意。”

众人见此,更是神色各异,各有心思,阮弗倒也平静地接过了,“多谢陛下。”

元昌帝笑着挑了挑眉,“还叫陛下?”

阮弗倒也从善如流,又是叩首,道,“多谢父皇。”

元昌帝笑得很是欣慰,道,“好了,既然大礼成了,日后好好过日子,朕在这儿,你们也拘谨得很,朕先走了,明日可莫要晚起,朕还在宫中等着你们敬茶。”

说罢,元昌帝便站起身,挥了挥手,“诸位爱卿自便。”

“恭送陛下……”

对于刚才元昌帝的行为,百官看在眼中,多有揣摩,但大部分人却也并不表现出太多,将元昌帝送走了之后,新人便被带入了新房,外边,自然有淸王、济王以及十二皇子还有晋王府的人来招待宾客。

全程将元昌帝的动作看在眼中,玉无临与玉无衍的神色有些复杂。

“五哥……”

玉无临轻哼了一声,“那又如何,过了今日,又算得了什么。”

“五哥站在这里做什么?”后边传来玉无凡的声音,带着一些笑意。

玉无临转过身,看着玉无凡,笑道,“是老六啊,今日四哥大婚,这般盛况,永嘉城中可有好些年没有见到了。”

玉无凡笑道,“可不是,不过谁人都知道,四哥爱重四嫂,五哥看来盛况如此,只怕四哥还觉得不够满意呢。”

玉无临朗声一笑,道,“说得也是。”

“走走,去喝几杯,难得今日的大喜之日……”

——

另一边,新房之中,玉无玦挥手让一众丫鬟婆子都退下,方才细细盯着阮弗看。

挑了盖头,将那一串串珠帘拿下来,此刻映入玉无玦眼中的,是一张精致如画的脸,阮弗自他挑开盖头之后,脸颊便开始发烫,此刻,连耳尖都是热的。

平日里不管再大方而冷静自持的人,此刻,在这样的新婚之日,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多少还是有些羞意的,见玉无玦站在几步开外,已经看着自己很久了,一双眼睛,缱绻爱意,柔得如同春水,她有些声音不自然地道,“你总是盯着我看做什么。”

玉无玦轻笑,朝着阮弗走过去,“阮儿很美。”

阮弗不言,玉无玦心知她害羞,但也并不点破,轻声道,“今日累不累?”

阮弗摇了摇头,虽然这一整日便没有消停过,但的确是不算怎么累的。

玉无玦却爱怜得紧,在她嫣红的唇上啄了一口,“外边还有许多人,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休息,等我回来?”

阮弗点头,玉无玦却怅然一叹,又将阮弗搂在怀中,道,“真不想出去,时时刻刻瞧着你便觉得好。”

这话惹得阮弗一阵轻笑,轻轻推开了玉无玦笑道,“这话若是被外边的人知道了,指不定如何骂你晋王昏聩。”

“这话,自然只有你才能知道,何况……”他抬手轻抚阮弗的眉眼,道,“美人如斯,巫山神女,我只盼云雨不散,更何况只是苦那春宵日短了。”

这动听的声音,竟然说出如此没羞没躁的话来,阮弗落得一个大脸红,瞪着玉无玦,“你,你……”

可她你了半天也不知如何说玉无玦。

玉无玦却爱极了她这等害羞又不能将他如何的样子,埋头在她脖子间低低笑出了声音,“阮儿不必害羞,日后,咱们多的是这样的日子。”

在阮弗还没来及得发作之前,他又抬头在她唇角落下一吻,道,“好了,别生气,我叫大皇嫂过来陪你?”

阮弗脸上的热烫没有消失,但无奈又不能对他如何,只能摇头,“我没事。”顿了顿,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道,“别喝太多。”

玉无玦一笑,“我心中有数。”

说罢,握了握她的手,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便离开了。

玉无玦一离开,阮弗看着满室的红烛暖张,想起方才玉无玦那些话,又忍不住摇头失笑,玉无玦离开之后,盼夏便接着进来了,得了玉无玦的吩咐,盼夏一进来,便笑嘻嘻道,“王妃可要吃些东西?”

阮弗笑着睨了她一眼,“先给我宽衣吧。”

“啊?”盼夏惊讶,阮弗也不多做解释,只看着盼夏等她过来,盼夏见她这等神色,也只好点头。

晋王府中的热闹一直延续,直到日头快要落下的时候,还依旧是觥筹交错。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是晋王的大婚,因此,晋王府上上下下,都没有往日那般戒严,上下似乎都沉浸在王爷大婚的喜庆中,不少人,甚至已经醉倒,酒桌上的文武百官,也有许多已经站不起来。

期间,已经不见了玉无临的身影,在与玉无玦喝过两杯酒之后,他便提前离开了。

夕阳将天边染了一层鲜艳的颜色,此时的玉无临,却并非是在自己的府邸之中,而是在宫中,反观元昌帝,虽是高高坐在龙椅之上,但是,脸色却是一片阴沉。

玉无临站在下边,面上却并没有任何恭敬之意,一个人从殿外毫无阻拦的进来,在玉无临身边说了一句什么,玉无临笑了一声,看着位上的元昌帝,道,“父皇,如今大家可都在四哥府上庆贺四哥今日大婚呢,四哥府上的喜酒可真是醉人,如今,说是文武百官,都已经醉成了一片,不省人事呢。”

元昌帝闻言,额角青筋凸起,“老五,你今日真的要如此大逆不道?”

“儿臣怎么是大逆不道?”玉无临笑了一声,道,“儿臣只是想为父皇分忧而已,儿臣也是在凭自己的能力,让父皇下传位的诏书罢了。”

“你!”元昌帝抓起手中砚台,就要对着玉无临砸过去,这时候,殿外却走进了两个人,正是已经在家休养两年的文良哲和因为吏治改革而已经没有官职在身的江太尉江通。

元昌帝额角青筋凸起,“果然是你们!”

文良哲依旧是忠诚的老臣形象,一进来,便直接跪对元昌帝道,“陛下,改革官制,老臣实在不忍看着辰国背典忘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