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使者已全部聚集南华,诸国会盟,将会以一次猎场的较量来拉开序幕,不过,再此之前,作为东道主的南华,还需要聚集中原诸国,在南华皇宫举办一次国宴,让八方来使聚于一堂,共同预庆两月的会盟能够顺顺利利。
本次前来参加诸国会盟的,都是各国在国中颇具分量的皇子皇孙或者朝廷权贵。
辰国看起来虽然是以玉无玦阮弗以及玉无凡和玉无痕这等高位者为代表,但是,其实在整个使者的队伍中,还有不少需要在会盟的比试中现身的武士等各种各样的人物,但是,并不是所有来参加诸国会盟的人都会来参加宫宴的,来参加的主要是使者代表里遇事时候做决策的一些人。
因此,北燕自然是国君燕璟和燕玲珑,此已经毋庸置疑,韩国来者韩太子及韩国重臣,上一年参加诸国会盟的时候,大周还是中原一个独立的国家,但是,自从三年前,大周已经归属辰国,虽然依旧保留了国号,但是其规模也小了许多,因此大周的来使,以大周三皇子周元及丞相顾云为主,大周自来到驿馆之后,便首先来见玉无玦了,之后并没有太多的存在感,这会儿,在宫宴上,也只是坐在辰国左边的位置,很是低调。至于吴国,吴国来着,乃是如今吴国国君最小的儿子忠王,大将游广,以及一位在吴国颇有盛名的名士——吴冕。南梁来者,是以南梁太子梁荣为首的一批使者,西胡则以四王子呼延亮为首,至于西越,西越如今内部分为两派,其中一人是如今西越帝的胞弟夏侯炎,另一人乃是西越帝的儿子夏侯俊,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夏侯俊是此时此刻还在永嘉为质的夏侯殊的胞弟。
以阮弗当初与夏侯殊之间的联系,知道这两兄弟站在同一个阵营中的,而且,当初阮弗借助穆家商号在西越周旋的时候,她的人,便已经与夏侯俊的人接触过了。
坐在大殿之中,阮弗面上没有什么神色的变化,这些人,有她比较熟悉的,也有一些是她比较陌生的,但是,不管是哪一国,至少,当年孟长清游走在中原各国的时候,直接或者间接的,她都已经有所接触了。
今日宫宴,宴会已经进行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皇甫彧高坐在上,大殿中央的歌舞表演却还在继续,大殿中也只是觥筹交错的声音。
只是,透过舞女的跳跃交叉的身影,许多人的视线,似乎都有意无意的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
天下名士孟长清,辰国的御书房同知。
北燕的位子就在辰国对面,燕璟手中拿着一只酒杯,斜斜倚靠在椅子中,透着大殿中间歌舞的舞女,看向阮弗所在的方向。
阮弗自然是发现了,但是也只当做是没有看见,神色如常。
燕璟的心思自然是不难猜的,不过是想要添堵罢了,
只是,皇甫彧的视线在燕璟与辰国这边看了几眼,将眼中升起的深思暗藏,不动声色,待一曲终了,舞女们这才纷纷退下,大殿中的声音便显得更加清晰了。
待到舞女们纷纷退下之后,皇甫彧方才拿着酒杯站起来,对着下边的各国来使道,“上一次诸国会盟,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十年未见诸国集聚的场景,今日再见,朕还能再回想起当初的盛会,在此,朕敬诸国来使一杯,预祝本次会盟大成!”
说罢,皇甫彧拿着酒杯对着大殿中诸国来使的表示了一番,而后便一仰而尽。
诸国的使者见此,自然也是纷纷站起来,“南华皇客气!”
“本宫记得,自一百多年前诸国会盟举办以来,每一次会盟,诸国作为安排,皆是根据上一次会盟所定下的格局来决定,虽然距离上一次会盟已经过去十年,但是,十年前诸国在会盟比试中的排名,当是不会弄错才是,敢问南华皇,为何我西胡的位置竟排在了大周之前?”原本还一派平和的共同饮酒,一同道贺会盟圆满举办,这才刚刚坐下,西胡四王子呼延亮便开口道。
因为地域的关系,尽管西胡是中原人,但是已经与西北便的异域民族有了一些样貌上的相似之处,而呼延亮的性情,也带了一些乖张之意。
跟着呼延亮一起来参加宴会的是一个西胡武士,看起来牛高马大,呼延亮出声之后,他便也站起来,“莫非,南华皇是看不起我们西胡不成,借机羞辱不成?”
皇甫彧闻言,并不见生气,而是微微笑道,“四王子此话严重了,十年前定下的格局,如今中原已经发生诸多变化,东楚已成楚州……中原十国已名存实亡,如今只剩下八国,十年前,西胡排名虽是与大周在同一位,难分上下。只是,如今大周却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大周,自然不能再以十年前的排名来定论。”
既然众所周知,大周已经成为辰国属国,便当与辰国放在一起。
“那又如何,诸国早有协议,如今是要公然背议么?”
公然背议?
这话不免有些好笑,中原的格局如此,自来唯强国马首,那些协议的东西,不论定的是什么时间,都不过是纸上的协议罢了,任何时候,都会发生变动,中原的局势生变,不可能十年仍旧固守一日的东西。
虽然呼延亮的这番话看起来有些好笑,但是,在大殿中,却并不是没有人心中又这样的想法的。
一道声音幽幽自对面传过来,“四王子何必如此着急,如今大周已不是中原的大周,而是辰国的大周,便如辰国之楚州一般……”
开口的是南梁的太子梁荣,他声音散漫,说着让人不着急的话,可让人听了,总不是那么回事。
大周丞相顾云闻声站起来,“即便是按照十年前的格局定论,大周依旧在南梁之前,不输西胡,四王子与梁太子若有不服之处,比市场上见高低就是。”
“顾相好大的口气!”
顾云已将近不惑之年,十年变化,前些年大周经过内耗已经式微,对辰国称臣的确是不多得已而为之,但是即便如今大周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实力,也绝不容许南梁将一国当成一州而论。
梁太子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那西胡武士一听,却高声一笑道,“哈哈,比试场上见高低,只怕大周已经不敢站在比市场上了!”
西胡武士的话一出来,西胡那边便传来阵阵讥笑的声音。
南梁太子唇角勾起,看向辰国使者的阵容,不知为何,竟直接面向阮弗,“你说是么,阮同知?”
阮弗眸色并无太多变化,顾云面上带有怒容
倒是玉无凡抬眼看了一眼南梁太子梁荣,笑问道,“想必梁太子很羡慕大周如今所在的位置?”
南梁太子先是一愣,而后笑道,“济王说笑了。”
玉无凡似乎也不在意,看向西胡,“四王子似乎也很羡慕?”
呼延亮唇角微扯,显然不屑。
玉无凡微微摇头,“可本王看着两位这般争抢,再问阮同知之意,还以为诸位想要表达些什么呢。”
梁荣脸色微变,“不知济王何意。”
阮弗却接口道,“两位既然已经等不及几日后的猎场比试了,我辰国自然也不介意在旁边腾出两个位置来给两位挪一挪。”
这话一出说出来,大殿中,诸国使者的面色便有些复杂,不介意腾出两个位置,如何腾出来,此话岂不是说直接将两国也变成辰国的附属国?
西胡与南梁那边,几乎是同时出声,“阮同知此话是何意?”
“字面意思罢了。”
南梁与西胡那边的脸色皆是不太好看,大殿之中也出现了一瞬间异常的氛围。
自宫宴开始之后,不知有多少人两视线放在阮弗的身上,这个如今看起来温婉无害的女子,可是这些年搅动中原的女子。
韩太子摇了摇头,西越那边,无论是夏侯炎还是夏侯俊,神色皆有些复杂,倒是燕璟唇角带着一丝难解的笑意看着阮弗,似乎颇有兴趣一般,燕玲珑眼神只见复杂。吴国那边并没有发声,忠王与吴冕对视了一眼,虽是无言,但是,眼神之中已经有了瞬间的交流。
玉无玦唇角含笑,似乎并不为阮弗的话感到任何诧异与意外,似乎阮弗传达的就是他的意思一般。
梁荣脸色变化只是一瞬间,反而笑道,“阮同知在辰国果然深受重用。”
这话看着似乎是在夸赞,其实有暗指辰国猪肚权利交到了阮弗手中,难免有离间之嫌。
“阮同知腹有经纬之才,我辰国自然是知能善用的。”玉无凡道。
梁荣那边脸色微微僵硬。
皇甫彧眼见大殿中的局势顷刻间便发生了变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某种氛围一般,“今日宫宴,乃是为了接下来的会盟,诸位何必伤了和气,座位排序,一如约定。”
皇甫彧的话才刚刚说完,呼延亮本来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他还没有开口,便听见西胡地使者团里发出了一声惊呼,“百里武士!”
众人的视线,原本就是看向虽然对上一次的排名在与西胡同等但是显然明明已经成为辰国附属国的大周不满意的呼延亮,因此,自然一眼就看见了刚刚在呼延亮后边的出声的那位武士,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因为他体型较大,重量较重,倒下的时候,瞬间便压倒了自己摆着膳食的桌子,而后蜷缩在地上,神色痛苦,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并且浑身颤抖。
突然的变化让大殿中的人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呼延亮闻声大惊回头,“百里武士!”
但是,那西胡武士却已经失去了意识一般,痛苦抽搐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嘴边涎着白沫,显然已经昏死过去了。
大殿上的众人纷纷站起来,看向西胡的使者团,神色惊讶。
西胡那边,已经有人上前,拉过昏死过去了的西胡武士,将手放在那武士的鼻子前,而后惊恐地抬起头来,“回王子,百里武士已经中毒身亡。”
呼延亮闻言,当场大怒,转回头去,看着位上的皇甫彧,“南华皇帝,这究竟是何意?”
他声音里的愤怒已经不难听出来,皇甫彧脸色也不太好看,看向那倒地不起的西胡武士,“传太医。”
太医很快就到来,诊断之后,慌忙道,“回陛下,西胡武士尚还有救。”
“救人!”皇甫彧直接开口道。
太医见此,忙从药箱里拿了药放入西胡武士的口中,又将人搬动至一边,再以其余的方式施救。
整个过程,都是在大殿之中完成,直到将近两刻钟之后,太医才停了下来。
只是,人的脸色虽然不像死人一般了,却完全没有清醒的样子。
呼延亮见此,怒道,“不是说人还有救么,为何还不醒过来?”
太医院的御医道,“王子,百里武士中毒颇深,虽是解了毒,只是,人何时醒过来,却不是老夫能判断的了。”
呼延亮直接看向上位的皇甫彧,“南华皇帝,此事,还希望你给我西胡一个交代。”
此番参加宴会的,除了各国使者,自然还有南华的臣子们,许怀闻这时开口道,“不知百里武士所中何毒?”
太医赶紧道,“回相爷,百里武士所中之毒,乃是单相子,此乃民间常见用于对付鼠疫的毒药。”
单相子并不是难得的药物,中毒之后,死者虽然是会出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症状,继而晕厥断息,但是却并未真的死去了,而是出现了短暂的假死亡,倘若挽救得及时,是能够捡回一条命的,但是,人能不能醒过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南华皇帝,我西胡带来的人在你南华皇宫中出事了,南华当如何给我西胡一个交代?”呼延亮继续道。“百里武士是我西胡唯一被册封的武士,本王好好将人带来,再回去却是一个倒地不起的人!”
许怀闻道,“四王子稍安勿躁,此次来参加宫宴的,乃是诸国的使者,所食用的膳食,皆是出自御膳房,诸国一道食用,皆是无事,但偏偏是西胡武士出事了,此事,尚要查一查才是。”
许怀闻虽然这么说,但是,西胡那边出事了,别国的使者,脸色自然也不太好,就好端端的宫宴,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知道他们的膳食有没有问题。
别国也有使者出言了,“今日既然是宴请使者的宫宴,不知南华南华皇此举究竟何意?”
“莫不是南华皇想要在宫宴上直接对诸国使者下手?”呼延亮道。
“四王子说话,可要讲究真凭实据!”南华那边有臣子听不得这样的话,怒声道,“今日百里武士出事,是始料未及之事,还望四王子不忘妄论我南华君心。”
其余臣子也纷纷出言,为南华辩护。
皇甫彧脸色暗沉,沉声道,“来人,察食!”
随着皇甫彧一声令下,殿外便涌进一批太监,用银针验定各国使者桌子上的膳食。
半盏茶的时间之后,除去那西胡武士桌子上应被打翻的食物验出来的银针变成了黑色之外,其余人皆是没有异样。
众人的脸色,皆是有些复杂。
呼延亮道,“证据在前,我西胡需要南华一个交代。”
经检查之后,南华即便想要说别的什么,也不能,皇甫彧直接下令,搜查御膳房以及接触过膳食的宫人。
这一查,各国的使者,都还被留在大殿之中。
出了这样的事情,凡是接触过膳食的人都惶恐不安,但是,尽管有经过了将近两刻钟时间的查探,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样一来,西胡那边,自然是不会放过。
自从事情发生之后,阮弗便静静地看着大殿中的这一幕,她多少是了解皇甫彧的,即便皇甫彧想要对西胡那边做什么,也绝对不会在大殿上做出这样的事情,而皇甫彧的神色,也告诉了她,这件事,皇甫彧事先是不知情的,否则,他不会有面上那已经被她捕捉了的恼怒之色。
她明白,皇甫彧不能接受这种发生在自己眼前却完全不能掌控的变数。
这时,大殿中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来,“四王子何必着急,在南华皇宫中查不出究竟是谁动了百里武士的膳食,或许,是谁与百里武士之间有仇,这般报复也不见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