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璃阁。
听起来当真是个久远的地方。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去过秀璃阁了？
有些记不清了。
还有落花苑。
又或者说，整个后宫。
那些糟心的事情让他几乎将这个女人所待的地方彻底忘记，而难缠又烦人的大臣竟出奇地也没再提起。
“不想去。”萧长亭的声音闷闷的，既不开心又别扭。
沈无言没再提。
落花苑的女人占了他的身子，秀璃阁的女人心狠手辣，其他女人是奔着他钱财来的陌生人，无一人可去了解，无一人可去解忧。
当日，萧长亭却徘徊在秀璃阁的门前。
他想办法洗去了杜明月的一身罪孽，以兵部尚书的绝对忠诚与手中的秘密兵权作为代价交换。
门突然打开了，萧长亭吓了一跳，慌忙伪装成路过的模样，慢悠悠地看向门口。
原来是小翠出来。
萧长亭的心里有一点的落寞。
这个杜明月，口口声声地说着爱自己，却从未主动找过自己，似乎自己对他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
“陛下，您在这里做什么？”
他本想就这样离开的，但是小翠已经开了口。
萧长亭斜他一眼，道：“路过。”
在后宫路过？
小翠心中偷笑，面上却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以免伤到萧长亭脆弱的自尊心，又问：“那陛下要进去喝杯茶吗？您这段时间不来，我家娘娘心中时常惦记呢！”
时常惦记？惦记不吭声？
萧长亭觉着秀璃阁的人当真是谎话连篇，张口就来。
对小樱下手的时候是，现在也是。
然而，嘴巴的回应却快过脑子，待他心情不悦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开口对小翠说：“是吗？如此朕便进去瞧瞧她。说来，朕也有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话脱口就出，萧长亭肠子都悔青了。
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萧长亭只好硬着头皮进入秀璃阁。
他进来的时候，杜明月正立在院子里赏花，粉色的花瓣迷了她的眼，不知想起什么唇角微微勾起。
萧长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许身边的奴婢提醒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身后，突然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杜明月吓了一跳，急忙回神，下意识地寻找小翠的身影，道：“妾、妾身想起去年百花节时曾与您共同赏花的情景。”
“是吗？”萧长亭扬眉。
他不这么认为，杜明月的声音里分明带着被戳破的慌张和见到他时的恐惧。
杜明月将慌张混着唾液咽下去，道：“妾身怎敢欺骗陛下？只是陛下，今日怎突然想起来妾身的秀璃阁？妾身还以为，您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里一步。”
她说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已经开始往下坠。
“您不知道，在您不在的日子里，妾身日日思念着您，用膳时想起您，睡觉时想起您，喝茶时想起您……如今便是赏花也会想起您。思念令妾身神情恍惚，如今看万物皆想起您，可细看万物又不是您。”
萧长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副做戏的样子他已经看了太多太多了。
“你若当真这般思念朕，为何不出去寻朕？”
“可以妾身的罪身如何去寻高贵的陛下？妾身……怕是早已丧失了被陛下宠爱的资格……”
杜明月的迫切转为悲伤，眼中充斥着隐忍与无奈。
萧长亭心中冷笑，忽然想起那个许久不曾见的人。
即便是那个讨厌自己至深的家伙，对自己竟然也比眼前这个女人要真。
回想起曾经，他究竟是怎么对杜明月轻而易举地放下戒备并试图去相信她的？仅仅是想起来，便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但可笑的是，这个比任何人都要虚伪的女人却是后宫中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女人。
“喝杯茶吧。”萧长亭淡淡地开口。
杜明月微愣，擦掉自己的眼泪，破涕为笑，道：“瞧妾身，高兴的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陛下稍等，妾身这便亲自去为陛下准备茶饮。”
“……”这杜明月当真是个神奇人物，不仅做戏能做全套，还能在做戏的时候趁机讽刺一波。
萧长亭被人带去花厅，他散去所有奴婢，只留杜明月一人。
放松了仪态，自然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瞧着满目欢喜的杜明月，道：“行了，这里没有其他人，就不用装了。说起来，朕还没看过你真实的模样。”
杜明月的心中咯噔一下，袖子掩着嘴，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道：“陛下，您这是在说什么？”
萧长亭笑着看她不语，杜明月心里明白了，萧长亭这是把自己看透了。
索性也不再装了，袖子一甩靠在椅背上，唇角微微勾起，道：“我原以为陛下只是在国务上聪明，未曾想，对女人也有些研究。”
萧长亭低笑，道：“其实朕早就知道你对朕的满目爱意全部是装出来的，只是那时我不愿意承认。至于现在……”
萧长亭耸肩：“无所谓了。不过，即便是早就知道，看到你露出这副模样，心里还是惊愕了一下。”
杜明月扬眉，道：“那需要妾身再伪装回去吗？”
“大可不必。”萧长亭的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比起虚伪的人，他更愿意见到那个让他并不是很欢喜但却真实的人。
“辛老板已经离开了，陛下此番找我是为何？”杜明月懒洋洋地问。
这件事她都习惯了。
反正每次来秀璃阁都不是为了找她。
杜明月的话直接将萧长亭说出口的话噎在喉咙里。
他舔了舔唇，心虚道：“朕只是来看看你。”
“看我？”杜明月扫了他一眼，道，“陛下，妾身都在您面前露出这么难看的一面了，作为交换，陛下不该坦然相待吗？”
萧长亭一想，觉着也是。
这个女人，是他除了辛慕苑外第二个感觉到有着神奇魔力的地方。
饶是他最宠爱萧长妤的时候，对她也没有无话不谈的感觉。可是在杜明月的面前，他却感觉到轻松自然，胸腔里憋着的话好像不用人套就开始往外倒。
在杜明月的面前，不善言辞的他总是有一大堆的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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