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书望着天，抽回心思，转眸看向辛慕苑，笑问：“对了，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他已经不怀疑辛慕苑会溜走了。
若是想，两人就不会在这里碰面。
晚风吹过，散了辛慕苑的发。她将落下来的发丝别在而后，黑眸直视杜尚书，声音轻柔温暖，道：“尚书，可以让我去趟皇宫吗？我就去看看谢湛如何了，破晓前一定回来。”
杜尚书凝视着她不语。
辛慕苑的目光不曾躲闪，字句清晰，道：“可以相信我吗？”
尚书的心突然软了，睫毛颤了颤，道：“你可知道，距离破晓已经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了。”
“够了。”辛慕苑的语气平和，“我只是去看看。”
“你进得去？”
“我自有办法。”
“好，破晓之前，我要在这里见到你，否则……”
“没有否则，我不会放任这些士兵不管。”
杜林军如今必须承认自己心软了，辛慕苑的坚定引发了他的恻隐之心，让他起了“也就一个多时辰”的侥幸。
“去吧。”杜尚书低声说，仿佛只要他的声音够小，这句话就不是出自他之口。
“多谢！”辛慕苑的眼中闪烁着亮光，感激地看了杜尚书一眼，身影“嗖”地射出去，眨眼间消失在杜尚书的面前。
杜尚书愣住了，呆在原地眨眨眼睛，猛地转头看向院门口。
去她老大爷的！人呢？辛慕苑呢？
辛慕苑赶往皇宫的之前，洛沁找到了公主殿中的萧长妤。
许久不曾有过大情绪的淮安将伸手所及的东西全部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听得人心碎。
“谢湛这个混蛋！当真本宫是嫁不出去了吗！本宫是大凉王朝最尊贵的公主，嫁给他究竟如何不好！他竟敢这般嫌弃本宫！放肆，放肆，实在是放肆！”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贴身侍女软情也只能顶着哭红的眼眶不断地去请求萧长妤不要再砸了。
“你这样砸下去，便是将整座公主殿砸了又如何？谢湛就会喜欢你？他只会越发觉着你刁蛮、任性、脾气暴躁，哪儿哪儿都比不上他心爱的女子。”冰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成功制止了萧长妤将手中的百年汝窑瓷花瓶摔在地上。
“你来干什么！”萧长妤脸上带着未消减的怒火，将花瓶丢给软情，倔强地将脸转到一旁，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洛沁低笑，嘲讽冰冷，道：“怎么会？我们本就是同一战线的人，为何要看你笑话？”
她走到萧长妤的身边，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眼中满是心疼：“瞧瞧，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你可还记得，曾经的淮安公主如太阳般耀眼，潇洒恣意，出言无人敢不从。你是大凉的公主，是所有人捧在心尖上的宝贝，这个世界都得宠着你。你是如此的高贵，为什么要在这段爱情里这般卑微？”
萧长妤像是听了一场笑话：“洛沁，你有脸说我吗？”
在爱她皇兄的这件事上，没有人比洛沁更卑微。
萧长妤的话比刀子还要锋利，比黄连还要苦。
垂在两侧的手突然握紧，洛沁的睫毛颤了颤，嗤笑一声，道：“以前是我太傻，现在我幡然醒悟，明白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只剩下你了，所以，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子。”
萧长妤根本懒得听。
失败者的忠言最为可笑。
洛沁压根不指望萧长妤能听进去，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幽暗阴险的光芒，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四月的风，有些冰人。
萧长妤慢慢地看向她，身体冰凉一片，手脚透着寒意。
她不是人，是散着寒意的恶魔。
眼前女人的神情，萧长妤再熟悉不过了。
自己最开始被软禁在公主殿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人不人，鬼不鬼，心里只有仇恨与怨愤，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将辛慕苑扒皮剔骨，如何让她受尽这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还要将她做成人彘，让她生不如死！
萧长妤眯了眯眼睛，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销毁她曾经这些恶毒的心思：“不想。”
“为何？”洛沁不解，步子逼近她，“你可是堂堂大凉王朝的公主，是受万人尊敬万人宠爱的公主，如今却被小小世子这般欺凌侮辱，你心中当真甘心？”
“不甘心。”那些被萧长妤压在心底的怨恨慢慢浮现出来，逐渐到了她不可控制的地步。
彼此交握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感觉洛沁若是再说下去，她便会把控不住自己心中的恶念，再次动了杀了辛慕苑的心思。
洛沁的表情越发不解，道：“你心中既然不甘心，又为何不去报复将你置于此等地步的人？你在担心什么？不想伤害谢湛？可他领情吗？你不要忘了，他宁可抗旨都不愿意娶你。在他的心中，你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区区小商贾！”
是啊，她在担心什么？
萧长妤的表情迷茫了。
如果只是因为不想伤害谢湛，那她还有坚持的必要吗？他为这个男人倾尽自己的真心，可是他呢？却拿着自己对他的这份真心转而去讨好辛慕苑！去讨好一个卑贱的商贾！
萧长妤越想越恨，一颗真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撕得粉碎，所有的尊严洒落一地。
她为了谢湛，什么都愿意付出，可是谢湛呢？他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如今，因为赐婚被拒的事情，她淮安的名声定会被外面传的丑陋不堪！而这一切，都是拜谢湛所赐！
他谢湛又有多高贵，值得她堂堂大凉公主这般付出！
萧长妤的眼眸逐渐被仇恨爬满，她越想，越觉着谢湛不配得到自己的爱！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枉顾皇恩的人，就该被踹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之苦！
恨意越是延伸，越是不受控制。
萧长妤咬着牙，恨意推着声音从喉咙里踉跄而出：“说的有理，你先说说，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对儿狗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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