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你能陪我们一段时间吗?一个月,一个月就好。”说这话时,小樱小桃眼里盛满了泪水。
她们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要帮妈妈完成一个心愿。
妈妈生前对欧阳清欧阳远的婚事牵牵挂挂,她总说:“你们清舅舅找了白迟迟那么多年,他性情倔强,恐怕这辈子除了她,不会娶别人。还有你们远舅舅,也是个死心眼儿的。你们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帮舅舅的忙。别看他们在部队里呼风唤雨,做生意也都有一套,感情上都不行,太直接,不委婉,总会伤女人的心。”
妈妈,小樱小桃会懂事的,会帮两个舅舅把舅妈娶回家的,您放心好了。
“好,我陪你们。”白迟迟强忍着泪,答应道。
两个丫头用同样的方法也留住了辛小紫,远这么多年几乎没休什么假,这次他姐姐过世,上面的领导也批了一段时间的假期。
一个月!舅舅们,你们一定要努力啊,别让我妈妈失望。
……
欧阳枫的事情一办完,第二天欧阳清就带白迟迟去了军区医院。
她把能做的检查全做了一遍,同时也把她父母的情况反应给了眼科专家。
那位张姓的专家,欧阳清也是认识的。
看他表情那么严肃,欧阳清的心直沉谷底,白迟迟更是紧张的不知所措。
欧阳清默默的攥住她的小手,轻声说:“别怕,不论是任何情况,你有我呢,我会陪着你的。”
她的手心在冒汗,强迫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她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勇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要接受得了最坏的结果。
“张主任,您告诉我吧,是不是那种罕见的遗传眼疾?请您直接跟我说实话,我自己也是眼科医生,我能接受得了,我真的能。”
张主任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轻声说:“从目前的检查结果和你父母的情况综合分析,有极大的可能是你说的那种病。当然,还需要再检查确认。”
白迟迟作为医生是知道的,医生这么说基本就是断论了,说再检查确认的话,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给她一个心里接受的过程而已。
白迟迟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丝笑,对张主任说道:“谢谢您了,我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早知道的。”
虽是笑着,她的小脸儿却惨白无比。
欧阳清不知道他们口中说的罕见的遗传眼疾具体是什么,可也不难猜到,结果会像她爸爸妈妈一样。
不!他绝不能让他的女人沉入黑暗之中,那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是吗?张主任,医疗水平这么发达,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定有办法。张主任,请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够保住她的眼睛。我一定要保住她的眼睛!”欧阳清一眨不眨地盯着张主任,他就不相信罕见的遗传就真的没法儿克服。
“别问了,清,别问了。这种病就是会失明,谁都不知道是哪一天,天黑就不再亮了。没关系,我早有这种心理准备,我不怕。”白迟迟扯了一下欧阳清的胳膊,轻声说道。
方法不是没有,她自己也知道,只是那方法实在不好实现,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她更明白,会多难实现……
欧阳清拍了拍白迟迟的手,轻声哄慰道:“我们听听张主任的意思,你别急,世界上的事没有绝对的。”
“张主任,还有别的方法能够治疗她的病吧?一定有,对不对?”他再次追问道。
“有……”
“别问了,清,别问了。”白迟迟再次拉住他的胳膊,这让欧阳清也明白了,白迟迟其实是知道有什么办法的。
她阻止他,要么是事情不好办,要么是怕花钱,恐怕只有这两种可能。
“宝贝儿,你听我说,只要有方法能够保住你的眼睛。就算是把我所有的家产都变卖了,我都愿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失明,我会痛苦死的。你别拦着张主任说话了,你让他说完。”
白迟迟紧扯着欧阳清的那只小手,渐渐放松下来。
也许她阻止不了欧阳清,她走了,他自己还是会问张主任。
“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置换眼角膜。她这种遗传病主要是眼角膜的细胞发生特殊变异,一旦发作就不可逆转,直到失明。若是更换了新的眼角膜,就不存在刚才说的状况了,因为新的眼角膜是没有经过变异的。手术费用什么的,我知道欧阳你绝对没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眼角膜是非常稀缺的,又不能用别的物质来代替。所以说,这件事还是有些难度的。”
欧阳清关注的不是难度两个字,而是希望两个字。
一听说她的眼睛还有办法保住,他就觉得浑身振奋。
“听到了吗?宝贝儿,只需要换个眼角膜你就不会失明。相信我,不管眼角膜是多稀缺的东西,我都能帮你弄到。”
白迟迟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对欧阳清说道:“你不知道,每一天都会有很多新增的病人需要眼角膜重获光明。可是有几个人愿意把眼角膜捐献出来呢?中国人有这种死要全尸的观点,已经是几千年了。哪怕现在火化,眼角膜会跟着整个尸体一起化成灰烬,彻底浪费,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捐出来。你知道不知道,有很多很多的病人,为了一个眼角膜要等待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他们有些是没有钱,有些就因为资源太稀缺,有钱都换不到。”
所以她回避这个问题,她就是怕是这个结果。
即使欧阳清帮她出了钱,她也会觉得是欠下他的。更何况,有时候这不是钱能解决得了的。
“这个问题,我们晚些再讨论。”欧阳清抚摸了一下她的小手,继续转过头寻问张主任。
“她这样的情况,如果有合适的眼角膜,可不可以提前置换?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让她等到看不见的那一天再换。”他希望她从来都不坠入黑暗,哪怕是一天,一个小时,一分一秒,都不行。
那种完全看不见的无助感,一定是她难以承受的。
张主任做了一个比喻:“眼角膜好像是床单,脏了换一床。理论上,是随时可以换的,她的眼角膜现在就像脏了的床单一样。而且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一旦发烧或者遇到其他的疾病,并发起来随时都会失明。就算是没有其他并发情况,失明的日子是谁都预料不到的。能找到适合的眼角膜,我还是建议尽早置换。”
“那什么样的眼角膜算好的呢?”
“六个月到六十岁的人的眼角膜都可以,最好是岁到岁之间的青壮年。当然,一些有特殊疾病,比如白血病什么的,那些人的眼角膜不行。”
“我知道了,谢谢张主任,如果医院有人捐赠眼角膜,请您一定要通知我,好吗?”
“我会的,您放心,欧阳首长。”张主任郑重地握了握欧阳清的手,说道。
“迟迟,我们回去吧。”
欧阳清稳稳地牵住白迟迟的手,即使她现在还跟其他正常人一样,他已经感觉她脆弱无比了。
“清,眼角膜真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等到,都要靠运气的。我不想为了这件事弄的大费周章……”
“你的意思是,你要放弃?我心爱的女人竟然是个会逃避困难的胆小鬼吗?”医院大门口,他抓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问。
“是,我是胆小鬼。我从小就知道我可能会跟我爸我妈一样,最终我会变成一个瞎子。上天已经很照顾我了,我都二十八岁了,瞎不瞎都无所谓了。”
“那你的理想呢?你不是说要帮助很多很多人恢复光明吗?你就这么放弃了?再说你爸妈会希望看到你放弃吗?”欧阳清的质问说进了她心里,谁会愿意失明,她当然不愿意,也知道她父母会不愿意。
“可是这件事,真的没办法,你知道吗?”她的眼睛湿润了,即使她再想伪装坚强,也做不到了。
“不要悲观,宝贝儿。你记不记得,当年文若的病,医生都说只能活半年,结果她换了骨髓以后就跟正常人一样。她能做到你也能做到。对了,我们找老许,说不定他有办法,他那么神奇,你是知道的。”
白迟迟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我不想把我最后的这点儿光明用在寻医问药上。我想回医院,能看几个病人就看几个病人。”
“别傻了!眼睛好了,你可以看一辈子的病。听我的,跟我去见老许。你不是说你的一个师兄的老师是一个眼科专家吗?把他也一起请过去,把能找到的人都请过去。相信,人定胜天。你要真的是为病人好,就要想到,说不定你的病可以给跟你得同样病的人带来福音。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先想别的办法,再一边等着眼角膜。”
白迟迟半晌没有说话,欧阳清以为自己说服她了。
谁知道她沉默了许久,微笑着抬起头,看着他:“清,谢谢你。今天这件事让我觉得,其实你是重视我的。能感觉到我在你心里还有些分量,我很高兴。这个病我查过太多太多国内国外的相关资料了,除了换眼角膜,还没有任何别的方法。”
“方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别人没有,不代表我们也没办法改变。跟我去费宅,找老许。”
“不!我不去!”白迟迟使劲儿摇了摇头。
“我哪儿都不去,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妈了。让我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的。这种病,有可能会失明,也有可能到死都不会。没事的,我一个人,就会没事的。”
这小白痴,竟然在这种时候跟他说这种话,真是想要气死他,急死他。
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问她:“你这白痴认为我能在这个时候放弃你?你不想给我添麻烦是吗?在你心里究竟把我当成谁?我是跟你没有关系的张三李四?我是你男人!”
白迟迟直直地回视着他,冷声说道:“你不是我男人,你早不是了,在你选择放弃我的时候就不是了。所以,其实我们没有一点儿关系。”
“没有关系,为什么我姐出事的时候你要跟我一起来?我难过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陪着我?就你伟大,就你无私是不是?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就应该在你需要人陪着的时候把你一个人扔下?你知道不知道当时为了文若我放弃你,对我来说有多痛苦?我宁愿我自己死,我都不想放开你的手,你知道不知道?”
白迟迟的眼睛越来越红,她的泪忍不住从眼中滑落。
“你别哭啊!别哭别哭,我太混蛋了,我不应该冲你叫的。你别哭,你的眼角膜那么脆弱,千万别哭。”欧阳清慌了,忙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擦了一下,又赶忙缩回手。
“这纸巾是不是也不干净?擦了会不会感染?你别哭了,算我求你了,别哭了,行吗?”
他诚惶诚恐的态度,让白迟迟又感动,又好笑,她哭着笑了出来。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眼角膜要能那么脆弱,全世界就没有一个人不是盲人了。”
“不哭就好了。不准走,现在开始我会小时看着你的,直到你换完眼角膜,你才有行动自由,知道吗?”
“嗯!”白迟迟点了点头。
她不是被他说服,她只是想,越是不答应他,她越没有机会走。
他这么不离不弃的,有喜欢她的原因,焉知没有同情她的成分呢?
他觉得有愧于她,所以要来照顾她,她不要他这样的照顾,她是有骨气的。
“别想麻痹我的思想,趁机逃走,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不会,我能往哪里逃啊。我还答应小樱小桃要在这里陪她们一个月呢,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真有眼角膜的话,我会去换的。”
“这才像话呢,好了,现在多看两眼你的帅老公,用你自己的眼睛好好看看。”他迷人地笑着,注视着她。
他的微笑总让她恍惚,这一次也不例外。
假如她的眼睛不会有问题,她甚至想,是不是她该原谅这个家伙,跟他好好在一起呢?
她真的瞎了,就永远看不见他的笑容,他的大臭黑脸了。
白迟迟双手捧住他的脸,真的很认真地端详他。
从他饱满的额头,到他英挺的剑眉,再到他幽深的双眼,他完美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你长的真不错,尤其这张嘴巴,形状真好。”她痴痴地说。
“你这意思,是诱惑我亲你吧?”他说了一声,搂着她的脖子,火热地吻上了她。
她不是那个意思,他这人怎么总这么不正经嘛。
他的吻很霸道,她是他的女人,永远都是。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会守在她身边照顾她,永远不离不弃。
“唔……有人啊……别乱亲……”她推他,却被他搂的更紧。
有人怕什么,他就要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他女人。
他这个老光棍啊,真是该结束单身了。
白迟迟被他亲的大脑缺氧,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我们结婚好不好?白迟迟小姐,你再不跟我结婚,我都要被人鄙视死了。他们都说我不正常,有那个同性恋倾向。你不想你男人总被人这么说吧?”
“你本来就有倾向,当年你跟李秀贤多亲热啊。”白迟迟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调侃他。
“我现在就总后悔,我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你差不多都可以了,那时候我就应该直接要你。你说是不是你就不会那么神经的猜测我了。”
白迟迟小脸儿一红,小声说道:“什么上不上,你说话怎么那么粗鲁。”
“回去就把要!”他故意加重了语气,却听白迟迟眼睛一转,说了句:“糟了,我忘记吃药了。”
这几天忙着欧阳枫的事,她把吃药的事简直就忘的不知踪影了,现在可是来不及了。
“你还敢吃药?有了赶紧给我生下来,我都多大岁数了。”
按说他跟这家伙亲热也不止一次两次了,怎么就没怀上呢?
他能力不差啊,不大可能会不孕不育吧。
死欧阳远也没个动静,这事怎么想怎么觉得让人心慌慌的呢。
她倒想生呢,可是她的眼睛生死未卜,她哪儿能要孩子。有,也要打掉。
白迟迟没说话,有点儿凄凉的神色,欧阳清不动声色地搂住她肩膀,温柔地说:“回家!”
她不想去费宅,是不想见到费世凡吗?是不是她对费世凡当时跟文若在一起,还是有些心结?罢了,她不想去,他不会强迫的。
到了欧阳家,欧阳清悄悄的把小樱小桃叫到身边,把白迟迟的情况跟她们说了。
“你们两个的任务,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给我留下来。知道吗?”
“知道,舅舅。舅妈太可怜了!她要是看不见了可怎么办啊?”小樱还像小时候一样,说起让她同情的事,忍不住的就要哭了。
“舅舅不会让她看不见的。”
“好吧,我们相信舅舅能够办到。”
“舅舅,你放心,她要是说走,我们就缠着她哭,说想妈妈。舅妈最心软了,她不会抛下我们不管。”
“对,舅舅拜托你们了。”欧阳清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膀。
这是她们舅舅说的话吗?硬气的舅舅啊,为了舅妈连拜托这个词都用上了,听着就让人心酸。
欧阳清安排好了白迟迟,给小樱小桃下了任务以后,自己就出去了。
他几乎给所有的关系网都打了电话,要求如果知道有谁能够捐献眼角膜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他。
他亲自去了省人民医院找到了白迟迟所说的专家,在他跟专家谈话说他爱人得了这种病时,门外站着的一个人,全把这话听到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爱慕着白迟迟的游雨泽。
“好!我跟你去看看。”专家说道,欧阳清到医院前已经打过电话知会过这边的院长,他知道专家会跟他去的。
就算他不亲自来,院方也会派他过去,他亲自来接,就是希望对方不认为他是用官威压他,毕竟专家们都是很有脾气的人。
两人走出专家的办公室,游雨泽也跟了上来,拦住他们说道:“老师,我也想去,带我去吧,行吗?”
“这小子也是个奇才,跟着去吧。”老专家点了点头。
游雨泽看了一眼欧阳清,他算是他的情敌,他还是有点儿担心他不让他去。
谁知道欧阳清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非常感谢你,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谢谢你愿意去。”
“我又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游雨泽冲动的话说了一半,还是咽了回去,何必说这些呢。
欧阳清让罗会安把两人送去欧阳枫的家,他自己则开另一辆车亲自去接老许。
游雨泽在欧阳枫家听到了白迟迟的笑声,想不到她得知自己的眼睛几乎没有希望了,还能笑出声,她的乐观真的很让他敬佩。
没多久,欧阳清载着老许来了。他从费宅出来之前,文若和费世凡对他说:“你别太担心了,我们也会尽最大努力帮你找捐赠资源的。”
他们觉得白迟迟可能并不想见他们,所以两个人都不来打扰她,只是在背后默默地帮她。
“各位!辛苦大家了,我现在就叫病人出来,请大家帮忙会诊一下。”欧阳清说道。
在老许进来的刹那,游雨泽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句“爸爸!”就脱口而出。
这一声爸爸叫完,游雨泽自己都愣住了,老许更是惊的合不拢嘴。
欧阳清正要迈步走,也被他这一声呼唤叫的停住了脚步。室内顿时很静很静,老许几乎是奔到了游雨泽身边。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越看越觉得他像自己的儿子。
“晓东,是你吗?是我的许晓东?”
游雨泽的头忽然觉得很疼,很疼,他眯着眼审视着老许,不敢肯定地说:“你认识我吗?”
“一定是!你一定是我的儿子许晓东,爸爸找了你很多很多年了。你长这么大了?你怎么在这里呢?这么多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你为什么不找爸爸?你是恨爸爸吗?”老许哆嗦着手,想要摸摸游雨泽的脸。
他虽然想不起来,可是一见面他就想叫他爸爸,恐怕是自己的潜意识里有记忆。
白迟迟也从房间出来了,她听到老许奇怪的问话,忽然想起他曾经拜托她找儿子,还给了一张照片。
可惜的是她不知道怎么把那张照片弄没了,但她依稀记得照片上那孩子的样子。
此时此刻,她认真地看游雨泽的脸,好像真跟照片上的男孩儿有几分相似。
不过游雨泽怎么到这里来了?
还有老许,客厅里还有她不认识的人,不会都是欧阳清请来给她看眼睛的吧?
“孩子,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你是我儿子啊。当年一场医闹弄的我们分开,爸爸找了你好多年。”老许老泪纵横,终于让他找到儿子了,他一定是他的儿子。
从他的年龄到他的长相,还有他一进门就跟他叫爸爸,都足以说明他是他儿子。
游雨泽摇了摇头,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一个下雨天我爷爷在街上捡到我的。他是一个孤寡老人,把我带回去,我怎么也想不起从前的事,就跟他相依为命。”
原来他真的不记得以前了,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想起来呢?老许的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自己的裤袋,他才如梦初醒,赶忙从口袋中拿出他的照片。
“你看看,你看看,你的照片我随时都放在身上的。你还记得小时候的样子吗?我这里有照片。”
游雨泽接过他手中的照片一看,真是他,他还记得他刚被爷爷带回家不久,两个人照过一张照片,就跟这上面一模一样。而且他当时身上穿的衣服,也跟这照片上的衣服是同一件。
“这是我,我叫许晓东?”
“是啊,儿子,你是许晓东,是我的好儿子。”老许主动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他的孩子。
“爸。”游雨泽颤颤抖抖的呼唤了一声。
谁能想到,他们会在此相遇相认,也许是因为亲情割不断,哪怕相隔千山万水,失散的亲人也会重聚。
欧阳清和白迟迟都没有打扰两个人相认,他们感动地看着他们父子相认,鼻头都有几分酸涩。
正在他们相认的时候,欧阳清的手机响了。
现在的每一个电话都极有可能是关于眼角膜的,他赶忙接了起来,是第一附属打来的。
“欧阳首长,您好!我们这里有个出了车祸的病人,他的眼睛受了重伤,眼角膜却完好无损,他刚刚已经同意捐赠了。请您明天就带病人过来登记检查,接受移植……”
“好!非常非常感谢!我明天就带病人过来。”
“有眼角膜了?”见欧阳清放下了电话,游雨泽大声问。
他也曾经担心过白迟迟的眼睛,偶尔跟她提起,她总说没什么事。
“你主要是研究医药的,我是专门研究眼睛的,不比你清楚吗?”她总是这么跟他争论,说什么都不肯去检查。
听到她可能会失明,游雨泽是非常非常难受的。
如果能让他为白迟迟做些什么,他是极其愿意的。
可惜的是就他所学,是找不到能解救她的办法。
“是,有眼角膜了。不过我还是希望各位能给她会诊一下,看看这种病能不能有其他办法解决。”
既然来了,他们也不会轻易走。
几个人经过仔细的研究讨论,发现就他们自己现有的水平,真是对她这种情况无能为力。
连老许都连连摇头,他给她诊了脉,正常情况下眼睛的疾病从中医角度讲都跟肝有关系。可是白迟迟的脉象上几乎察觉不到肝有问题,她身体的总体素质还是不错的。
至于人民医院的眼科专家,他对这种病也是束手无策。
“只能换眼角膜了。”他们得出了统一的结论。
“换眼角膜的风险大吗?”欧阳清问人民医院的专家。
“眼角膜上没有血管,没有神经,目前所有的移植中,眼角膜的移植是相对最安全的一种移植了。当然,是手术就会有风险,这一点还是要慎重的。”
“多谢您!我知道了。”欧阳清跟众人一一握手,叫罗会安把他们分别送回去。
游雨泽却不肯走,他请求白迟迟让他跟在身边。
“俞静,让我留下来看护你吧。你做了眼角膜移植以后,会有几天时间不方便。光是姓欧阳的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你就让我留下来,不然我不放心。”
“我照顾得了,你还是回去吧。”欧阳清说道。
他还是不动,倔强地看着白迟迟。
“你想想,要是我生病了,你会不会走?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你让我亲眼看到你进手术室,再看到你重新恢复视力,以后你永远不理我都没关系。”
他们在一起相处了六年了,白迟迟和他的感情胜似姐弟,当然也了解他的心情。
只是她目前在欧阳清家,好像留下一个男孩子也不大合适。
她不说话,欧阳清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你有这份心,既然不放心,那就留下来好了。”
第二天一早,白迟迟在众人的陪伴下来到第一附属医院。先做了例行的检查,并且把在军区医院的检查结果交了上去。
“下午就手术吧。”五官科主任说道,这次的手术会由他亲自上阵,为确保万无一失,欧阳清把军区医院的专家也请到场了。
欧阳清攥着白迟迟的小手,轻声安慰:“你别担心,他们都是全国一流的专家。你这手术几乎没什么难度,只要今天换了眼角膜,你永远都不用担心你的眼睛了。”
白迟迟还像在做梦一样,那么难拿到的眼角膜,真的只一天时间就等到了吗?
“手术的费用我……”我以后还你,她话说了一半,在面对欧阳清疼爱的眼神时,她真的说不出疏远的话。
不管她怎么说自己跟他没关系,他们相爱是事实,她总觉得跟他算的那么清楚,会伤他的心。
“你什么都别担心。”
欧阳清话音刚落就听到医院走廊上有大声的喧哗声。
“为什么不给我女儿做手术?不是有眼角膜了吗?这眼角膜是我千求万求求来的,你们有什么权利把眼角膜给别人?”
“是谁?是当官的家里人要这个眼角膜吗?是不是?你给我解释清楚!解释清楚!”是一个男人激愤的吼叫声,能听得到有医生在小心翼翼地给他解释。
“情况是这样的,因为有病人情况比较紧急……”
“我要出去看看。”白迟迟推开了众人,冲出门,辛小紫想拉她没拉住。
“白痴,你别去看,你别去。”她会心软的,她这个人有时候太善良,很吃亏的。
欧阳清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这个眼角膜还有特权,他只是拜托帮他寻找眼角膜的人,一定要是对方自愿捐赠。
这家医院登记要眼角膜的有三四百人,如果按照先来后到,当然轮不到白迟迟了。
看来不知不觉中,他还是以身份的原因,获得了优先使用的特权。
这对于其他病患来说,是不是有失公平?
他思考着的同时追上了白迟迟的脚步,走廊外,一个男人正在脸红脖子粗地冲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医生叫嚷。
他的身边,一个盲人少女低声祈求:“爸爸,别说了。千万不要打架,不要为了我的事打架。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戴眼镜的医生看起来非常无奈,他继续对女孩儿的爸爸解释:“对不起,其实我也不希望事情弄成这样。您这几年每天都要来医院问一遍有没有眼角膜,我都被您对女儿的这份心感动了。可我也没有办法,我真的没办法,眼角膜是有限的……”
“我知道是有限的!但是这个捐赠者是我自己说服他的,他是看到我女儿这么小,就失明了不忍心才答应的。我好不容易求下来了,难道我是给别人求的?昨天下午你们都打电话通知我今天来带女儿做手术了,忽然就又变卦了。我不服!我要找你们院领导!”
事情真的再清楚不过了,白迟迟刚要跑向那对父女,被辛小紫一把抓住了。
“你干什么?你别冲动,这不是无私的时候。”
白迟迟转头看辛小紫,同时也看了一眼欧阳清,以及在场的欧阳远,游雨泽,甚至是欧阳百川夫妇。
她很感谢欧阳清为她做的这一切,可她真的没有特权先用这眼角膜,尤其还是人家求来的东西。
“这本来就应该是他们的。看那个小女孩儿,她多可怜。她人生路还长着,她都等了好几年了。再等下去,她恐怕就永远没有机会读书,甚至没有办法结婚。如果非要把这个眼角膜给我移植了,我只要想起她,我就会良心不安。清,把眼角膜还给人家。你们看,我的眼睛不是还好好的吗?我还可以等,总会有机会的。”
在场的每个人都沉默下来了,甚至连小姑娘的父亲也听到了她的话。
他只需看一眼欧阳百川,欧阳清和欧阳远几个人的气势就能看出他们的确是有钱有势的人,恐怕是他斗不过的。
他也不敢真的把医院得罪了,需要眼角膜的人那么多,他要是犯傻,那简直就是在给女儿断后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