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军崩溃了。
夜袭是不得已而为之，一般都是弱的一方的无奈之举。
夜袭的不确定性实在是太大了。古代大军很多的时候都不是正面作战崩溃，而是大军莫名其妙的溃败。
在黑夜之中，将军找不到士卒，士卒不认识将军，这是有巨大风险的。
张绣听闻敌军袭击大营，便将火把点燃，照亮中军。为的也是让亲兵们看到他的存在，不至于慌乱。
马超以血气之勇，奋力一击。杨阜察觉到其中际遇，促成了这一次夜袭。要是一般人，可能会翻船。
毕竟现在张绣这一方是胜利在望，如果别人领兵，松懈一二也并非不可能。
但是张绣却是以自身巨大的威望、权柄，镇压全军，将军、士卒们不敢懈怠。马超这一次是进攻高顺大营，运气又不好。
不过如果他进攻别的将军的大营，或许中途会有所斩获，但是结果也是一样的。
张绣领兵，无懈可击。
当那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军，拉着马超狼狈的攀爬出营墙，遁入夜色之中的时候。马超军就崩溃了。
高顺大营相对狭隘，马超的三万战兵，只有一万人进去，二万人还在外边，等待攻入大营。
当大军溃败的时候，那二万人顿时一哄而散，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那攻入高顺大营的一万士卒，则是混乱不堪。
很多士卒为了能够逃命，甚至不惜与挥刀前方逃跑的自己袍泽，只因为他们拦住了自己的逃跑路线，他们却不知道，他们身后的袍泽，同样挥刀砍向他们。
眨眼之间，马超军的士卒，就陷入了自相残杀之中。高顺麾下大军，其实杀伤不多。
到了最后，高顺本人倒是有些不忍，乃大喝道：“你们不必自相残杀。如今马腾已经溃败，大司马明天便能入主冀城。你们都是骁勇善战的好健儿，大司马要么收编你们为兵马，要么让你们解甲归田，在秦州屯田。”
“大司马包藏宇宙，有慨然忧天下之心，之所以领兵征战，是为了平定乱世。并不是残暴之辈，不会坑杀了你们。”
高顺武艺其实是稀松，所以他从来都是在阵中督军，而不冲锋陷阵。但是他的心肺能力很强大，声音雄壮。
黑夜之中，他的声音盖过了嘈杂的声音，响彻四方。
已经混乱不堪的马超军士卒，渐渐平静了下来，然后他们面面相视着，放弃了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请降。
西凉人军纪败坏，之前混乱只是混乱。如今高顺成了主心骨，自然恢复了秩序。
高顺见到这一幕之后，缓缓摇头，这帮西凉兵虽然骁勇善战，但真的是缺乏管教。
若是他领兵夜战，是不会就这样溃败的。
高顺掐断了心中想法，对身旁一名心腹说道：“赵军候，你领兵收纳降兵，晚上小心看管起来，不要出纰漏。等明天就好了。”
“诺。”赵军候轰然应诺了一声，立刻率领部分人马，去收拢降兵，且治疗伤兵。
另一边，高顺命士卒继续严加戒备。并派人向张绣，传达了消息。
战报很简单，马超夜袭大营，但被他击败了。
中军。
亮光冲天，张绣的五千亲兵严阵以待，肃杀之气盈满天空。张绣却是神色从容，按剑立在高台之上，观望情况。
四周是典韦，以及重要的文官。
其实不必高顺禀报，张绣就已经观察到东方马超军的杀声，已经软弱下来。西侧的进攻，南侧的进攻也是如此。
张绣脸上露出少许笑容，转头对众文官说道：“用兵之道，在于奇正并用。但不管是用正兵，还是用奇兵，需得自身够硬才行。军纪森严，动如疾风，止如山峰，严毅威重，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这是周亚夫之所以，胜过诸侯王叛乱的原因。”
“马腾、韩遂麾下凉州兵虽然骁勇善战，但多是军纪败坏，其实不足为虑。凉州土地，必为我所有。”
“明公所言甚是。”蔡瑁立刻拱手，一副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表情。而其余文官，则是轻轻颔首。
盗贼就是盗贼，枭雄就是枭雄。
马腾、韩遂终究只是盗贼，虽然有强兵，但不过匹夫而已。张绣乃是枭雄，所以有规矩方圆，为常胜将军，百战不败。
“哒哒哒！！！”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张绣抬头望去，只见一位骑兵从东面而来，心知是战报来了，不由露出笑容。
不久后，这名骑兵通过层层盘查之后，来到了台子下方单膝叩拜道：“启禀大司马明公。马超率兵袭我高顺将军营寨，被我高顺将军击退。”
张绣闻言失笑，摇头说道：“原来是袭了高顺，也算是他马超倒霉吧。”
随即，张绣敛容严肃道：“回去告诉高将军。他力战击退马超有功，上至将军，下至卒伍，都有赏赐。今夜让他辛苦一些，继续守备大营。明天便能进入冀城，进行修整了。”
“诺。”这名骑兵露出喜色，轰然应诺了一声，然后翻身上马，往来处返还而去。
张绣向来大方，上至将军，下至卒伍，都愿意为他厮杀，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张绣之后，陆续接到了其余将军的战报，负责策应的两路人马也已经被击退了。张绣也都说了，对那名骑兵一样的话。
重重有赏，明天入城。
最后，张绣回转头来，笑着对文官们说道：“诸位也是。今夜好生休息，明天入城之后，什么都有了。便是找个美娇娘暖床，也是等闲之事。哈哈哈。”
张绣放声大笑，然后按剑而行，率先下了台子。典韦按剑而行，陪着张绣下来。
文官们都露出了少许笑容，不过除了法正对美娇娘感兴趣之外，其余文官都是能为入城而高兴。
秦州之战，连续数月之久。双方枕尸数万，生灵涂炭。如今终于有了结果了。
经过今夜溃败，马腾必然连夜跑路了。
.........
冀州南面城墙上。刚才还挥舞着兵器、火把，发出喊杀之声的士卒，已经偃旗息鼓。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渐渐寂静的黑夜。凉州兵，都是骁勇善战，甚至是身经百战的。
他们知道如果马超成功了，那么张绣的大营就会陷入完全的混乱之中，火光冲天，哭喊不绝。
而如今张绣的大营，宛如一座山峰巍然不动。而马超等人的杀声，已经渐渐止歇。
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
马超败了，没有成功袭取张绣大营。
马腾、杨阜沉默着，二人都觉得身体冰冷，并非是天气冷，而是心冷。
无懈可击，无懈可击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绣领兵还是无懈可击，还是这么厉害。他们四面楚歌，张绣竟然守住了，而且丝毫不乱。
这肯定不是张绣知道他们会在今夜发动袭击，而是张绣平时就是这么要求将军们的。
有备无患。
“张绣真柱石也，能镇压宇内。”许久，许久之后，杨阜才发出了一声感慨。
就算是身为敌人，杨阜也很服气张绣。
这个人起家很快，但并非是靠关系。而是以自身骁勇善战，舍身忘死。难得的是，他功成名就之后。
行事就变得沉稳了起来。
小将的时候，他很小将。
大将的时候，他很大将。
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怕了。董卓之后，张绣继任，这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退兵吧，我们去金城。”马腾叹息了一声，说道。
“嗯。”杨阜也轻轻叹息了一声。不久之后，城中火光冲天而起。是马腾军士卒，开始烧掉粮仓、武库，宰杀带不走的战马，力图不留给张绣一点点的物资。
这方面马腾还算厚道，没有将城烧了。要是烧掉了城，怕是百姓也得葬身火海。
就在城中火光冲天的时候，马超浑浑噩噩的回来了。马腾见到儿子，心中呼出了一口气。
“大郎。”马腾见马超这副模样，顿时心疼不已，上前来伸手摸了摸马超带着灰尘、汗水的英俊脸颊说道。
“父亲。儿无能，败了。大军溃败，溃不成军。”马超终于回过神来，罕见的眼眶一红，羞愧难当道。
“大郎不要气馁，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为父我自从起兵之后，也是数次战败，差点被杀。”说到这里，马腾想说。这个世界上哪里有没有战败过的将军？但很快住口了。
据他所知，张绣就没有战败过。
在一阵急智之后，马腾改口道：“再则。张绣大将有神，败给他并不是丢人的事情。你我父子要吸取教训，来日再与张绣决一死战。”
“大帅说的对，我们要吸取教训了。我们兵马虽多，士卒虽然强壮，但是军纪败坏，力量使不到一处。我们到达河西之后，就整肃军纪，让军队的战斗力、凝聚力进一步提升。兵法，兵不在多，而在精啊。”
杨阜重重点了点头，说道。
“义山所言甚是。”马腾也重重点头。这一次与张绣的决战，让他亲眼见识到了张绣领兵的厉害之处，也是深有感悟的。
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马腾父子、杨阜在不久之后，率领了他们也点算不清楚的骑兵，以及家眷，众将家眷，闹哄哄的从北城门而走，遁入夜色之中，往河西诸郡投奔韩遂去了。
城池是守不住了，如果等天亮再走，张绣就应该发骑兵来追捕了。
逃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