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摔了一地,宁迹一拳砸在墙壁上,泛白的骨节瞬间被鲜血染红,刺目的红色顺着手滴在地板上。
时至今日,他才发觉自己的人生有多可悲。
自己视为心头白月光的女人,竟然背着他在背后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而自己呢?自己的行为更是可笑。他把路笙竹的死因揽在自己的身上,为了路笙竹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推拒在外,甚至在结婚后都无法给她绝对的忠诚,一次又一次的去伤害她。
可她呢?她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宽容,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原谅,她陪在自己的身边,默默支持他所做的一切,却从来提过自己的委屈和难堪。
他一次又一次的把她的伤疤揭开,却从来没想过她的痛苦,把她所做的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应当。
自己有什么资格!
啪的一声,他一掌打在自己的脸上,苍白的脸上瞬间出现鲜红的掌印,慢慢肿了起来。
为了一个伤害她的女人,他让她的心凉透了。
三年前,如果他没把路笙竹的事放在第一位,那孩子的意外就不会发生。
她该恨他的,是他对不起她,对不起孩子,他口口声声所说的弥补,其实是永远没了机会的。
想起她回来之后提起路笙竹的态度,在没知道妮妮和萧钦的关系时提起妮妮的态度,这种咬牙切齿的恨,不仅仅是因为三年前她失去孩子之后的迁怒,她去见过汪雪桐,她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可她,却从没提起过。
不提,是因为她爱他,所以不忍心去破坏他多年来的坚持,怕他承受不住,便一个人承受了这份痛苦。
那这段时间以来,她在他身边该有多煎熬……
看到他,便会想到路笙竹,便会勾起那些痛苦,爱恨交织,她每天都活着这种痛苦的折磨之中,所以她执着离开。
不见,至少不那么痛苦。
不知不觉间,他又将她拖入了另一种深渊,一次又一次的带给她痛苦。那种剜心刺骨的疼痛,他此时终于明了。
密密麻麻的疼痛因为心脏处剧烈的颤抖而向四肢百骸不断的蔓延,他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躯体,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心里很疼。他恨自己,更心疼她。
真是个……执着的傻丫头!宁迹苦笑,捂住自己胸口的位置,脑海中闪过七年前他从意大利赶回来时的看到情景,至今他都无法去回忆,如果再晚回来一会儿……他甚至不敢想。
她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种渴望和依赖的眼神至今在他的记忆中都清晰无比。
她是萧笙啊,她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却因为路笙竹,而陷入无边的恐惧和梦魇之中。
而自己呢?自己那个时候都干了些什么?听到路笙竹出事,他抛下她便离开了,甚至连个道别都没有,之后还答应了路笙竹,不跟她见面,不联系她。
如果不是因为老爷子意外得知了萧笙的身世,恐怕他们这辈子就错过了。
又一个耳光打在脸上,唇角渗出鲜红的血丝,现在的结果,还不如当初错过,至少她不会活得那么辛苦。
他怎么舍得她那么辛苦……
心脏像是被活生生剜下来了一块,多年来的坚持土崩瓦解,他全身瘫软,连站起来的力道都没有。
因为路笙竹,他执着了半生,可结果呢……
……
云哲不停的往里面看,可除了刚开始那阵摔东西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的声音传出来。
跟了宁迹那么多年,他是清楚宁迹的脾气的,他看似温润,但性格素来深沉,没人清楚他真正想要是什么。若说这么多年他执着些什么,一是路笙竹的死因,二是萧笙。
可现在,因为前者,后者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他执着于路笙竹,是因为路笙竹曾给过他温暖,可萧笙,是他的半条命。
萧影站着没走,全身不停的抖着,却控制不住。
过了片刻,办公室的门骤然被打开,宁迹面无表情走出来,胳膊上搭着他的外套,手上的手背血液已经凝固,但伤口依旧触目惊心。他像是没感觉到一般,冷冷扫了一眼外面的人,朝着电梯口走去。
云哲急忙跟了上去,“四哥,你去哪?先把伤口处理下吧。”
宁迹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凉淡的目光如同受伤的孤狼,“不用,明天下午之前,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要来打扰我。”
电梯门打开又合上,云哲抿了抿唇,紧握的掌心之中是一片薄薄的冷汗,片刻,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号码出去,“你今天晚上守在红叶别墅,四哥情绪不太对,我怕出事。”
……
灰色的天空中飘起了雪花,不多时地上便覆了一层白,踩在上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银灰色的路虎疾驰而过,差点躲闪不及的萧笙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让她瞬间心安了下来,愣愣看着突然回来的男人。
四目相对,她心脏一颤,下意识的躲避他的眸光。
“怎么在外面?”他开口,声音沙哑,往路虎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扶住她的腰让她站稳,“冷不冷?”
萧笙摇摇头,“刚出来,宁靖想出来看雪,我带她出来转转。”
宁迹看了看身旁被吓到的宁靖,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拉着萧笙的手往屋内走去。温度适宜的暖气袭来,让两人之间稍稍有了温度。
两人之间像是突然没了言语,从下午到晚上,从晚上到深夜,静默无言。
外面的雪花越飘越大,萧笙哄睡了妮妮,回到卧室见他站在窗边,愣了片刻走上前去,双臂一张从背后揽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四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嗯?”他心脏颤了颤,她越是如此,他越觉得窒息。两个人在一起,似乎折磨和痛苦已经淹没了他们之间的爱。
在伤害面前,爱是那么的渺小,“没事,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我也在想一些事情。”萧笙的脸在他背上蹭了蹭,“四哥,我们都过得挺辛苦的。”
她顿了一下,咬咬唇,“我们……分手吧!”
她已经想了整整一天了,没办法面对,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宁迹身体一僵,细细密密的颤抖起来,片刻,他哑着嗓子,挤出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