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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阳光晴好。

吃过早饭后,顾谨尧带云瑾去医院。

云太太陪着一起。

抵达云城市医院精神科,医生开了检查单,给云瑾做了一系列详细检查,确诊是产后抑郁症。

医生说云瑾的病因比较复杂。

首先是有微笑抑郁的病史,因为怀孕没法吃药,没得到彻底的根治。

加之生孩子时云瑾顺转剖,双重刺激,剖腹产伤口疼,对身材和疤痕的担心,睡眠严重不足,奶水不足,体内激素失调,初为人母的紧张,婆媳矛盾以及夫妻关系等种种原因导致。

那张照片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产前产后是女人最脆弱的时候,而云瑾生了双胎,无论什么承受的都是双倍。

平时再坚强再开朗的女人,也会支撑不住。

医生再三叮嘱顾谨尧和云太太,身为患者家人,一定要重视产后抑郁症,去包容理解她们,而不是一味指责和谩骂,会给抑郁症患者造成二次伤害,很容易激发轻生情绪。

他们是生病了,不是矫情,更不是作。

抑郁症患者发病时,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

国内抑郁症患者不在少数,包括产后抑郁、青春期抑郁、老年抑郁,还有因为工作压力大、生活不如意、夫妻关系不和、被网暴等等引发的种种抑郁。

因为不被重视,得不到很好的治疗,也不被家人理解,导致患者轻生死亡,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所以,抑郁症不容小觑。

顾谨尧重重点头,握紧云瑾的手,“我会更加注意。”

云太太也道:“我自己也得过抑郁症,感同身受,会照顾好我女儿的情绪。”

经过一番综合权衡利弊后,医生给云瑾开了治疗产后抑郁的药物,配合心理疏导。

从医院出来。

顾谨尧带云瑾去了云城最出名的那家心理诊所。

一周前,顾谨尧已经提前打电话预约好了。

医生是个外表很和蔼的老专家,临床经验丰富,博学多识,且极有耐心。

顾谨尧握握云瑾的手,“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医生沟通,说什么都不要紧,他们是保密的,不会告诉任何人。”

云瑾点点头,走进去,坐到心理治疗椅上,开始治疗。

顾谨尧和云太太则去等候室等。

治疗时长为一个小时。

顾谨尧去车里取了笔记本电脑,开始远程处理公事。

工作电话也是一个接一个。

云太太见他忙得不可开交,忍不住说:“我在这里照顾瑾瑾,你回京都吧。那么大一个拍卖行需要运作,你又刚接手了你爸在京都的全部产业,群龙无首,怎么行?”

顾谨尧盯着电脑屏幕回:“不用,能调剂。云瑾看不到我,没有安全感,不利于病情治疗。”

云太太感慨,“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夫妻?这种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换了别的男人,别说一年多了,恐怕一个星期都撑不住。很多男人面对得病的妻子,都是逃避,宁愿躲在公司里加班,也不愿回来陪妻子,全靠妻子一个人默默熬过去。阔海脾气那么好,我当时患病,他都崩溃了,到了要吃药看医生的地步。后来换成我妹妹陪着我,她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阶段,又舍命救了我。我亏欠她太多,才会那么溺爱云恬,却忽视了瑾瑾,害她得病。”

顾谨尧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有种想打人的冲动,却不知该打谁。

云太太盯着他修长的手指,莫名心慌,“阿尧,你有什么情绪可以告诉我,说出来会好些,千万别憋着,会憋坏的。阔海临走时特意交待过,让我多留意你,怕你也会崩溃。”

顾谨尧不动声色道:“没事,我在异能队待过五年,抗压能力很强。”

云太太眼里流露出钦佩又愧疚的情绪,“阿尧,你是我见过的最负责任的男人,瑾瑾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听到“责任”二字,顾谨尧头皮微微一麻。

“以后不要在瑾瑾面前提‘责任’,她现在听不得这俩字。她一直觉得我娶她,是出于责任,而不是爱。”

云太太无奈一笑,“这孩子,较什么劲呢?怎么想不明白一个道理,不爱她,谁愿对她负责任?负责任也是爱的一种体现,且是最深沉的体现。”

顾谨尧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他也这么觉得。

可惜,云瑾不这么认为。

一个小时后,疗程结束。

顾谨尧把电脑收好,走到诊疗室门口去接云瑾。

三人上车,往回返。

云瑾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偏头静静看向窗外,安静得像一株繁花落尽的树。

原本漂亮的大眼睛,没有一点神采。

途经一家大型游乐园。

高高的摩天轮矗在那里,十分打眼。

云瑾视线在摩天轮上定格。

车子驶过去,云瑾回头去看。

顾谨尧发现了,温声问:“想坐摩天轮?”

云瑾点点头。

顾谨尧拿起手机,打电话咨询心理医生,患者能不能坐摩天轮?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但要注意安全。

顾谨尧把车停好,牵着云瑾的手下车。

交钱买票。

几分钟,两人坐上了高高的摩天轮。

云城的摩天轮和京都的差不多。

都是透明包厢,有软座,有圆桌,有望远镜,可以观景。

不同的是,以前是晚上坐,观的是夜景。

现在是白天。

因为少了星月和漫天霓虹的烘托,景色没夜晚那么璀璨。

顾谨尧拿起望远镜递给云瑾。

云瑾摇摇头。

顾谨尧握着她的手,将她揽进怀里,“还记得我们刚谈恋爱那会儿,一起坐摩天轮,你在里面向我求婚吗?”

云瑾点点头,“记得,但是记性变得很差,记不清细节了。”

顾谨尧看向窗外,眸色幽远,“那晚,你偷偷亲了我,说要对我负责。我问怎么负责?你说你要娶我,还说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会救我,因为你妈会游泳。说孩子生下来随我姓,房产证写我名,工资卡上交。我想要啥,你都会给我买买买。”

顾谨尧情不自禁笑了,“我那时就想啊,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云瑾扯了扯唇角,“真的可爱吗?我那么上赶着追你,你不嫌我烦?”

“一点都不嫌。你那时性格活泼灵动,又勇又猛,我在心里默默给你取了很多绰号。”

云瑾做出个微笑的表情,笑得很敷衍,“都有哪些?”

“云猛猛,云火火,云小狐狸,还有云色色、小黄瑾……”

云瑾垂下睫毛盯着膝盖,“我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很讨厌?”

“不,你只是病了,这是暂时的。等你好起来,还会像以前那么活泼可爱。”

云瑾缓缓扭头,看向顾谨尧,很慢很慢地抬起手,去抚摸他棱角分明的脸。

从坚毅的下颔摸到脸颊,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坚硬的眉骨。

她摸得小心翼翼又慎重。

像抚摸这世上最珍贵的古董。

这一直都是她最爱的男人啊。

哪怕生病了依然很爱很爱,爱到不可自拔。

明明是爱他的,可是现在却在折磨他。

云瑾心痛得难以言说。

摸了许久许久,云瑾蠕动嘴唇,“阿尧,你瘦了好多,说好的要温暖你,却把你拖进地狱,有没有觉得被我骗婚了?”

“没有,你是为了给我生孩子,才得病的。我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云瑾眼圈红了,“早知道我会变成这副模样,当初就不该追你。你前半生已经过得够苦了,还要被我拖累。”

顾谨尧笑,声音却发哽,“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夫妻,所谓夫妻,至亲至近,就得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不存在谁拖累谁。”

云瑾鼻头一酸,忽然间就泪流满面。

她一把抱住他,头埋到他颈窝里,泣不成声,“对不起,阿尧,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