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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字很粗暴,可是“滚蛋”就有点打情骂俏的意味了。

顾傲霆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心里竟然有了点甜丝丝的感觉。

可怜五十九岁的人了,才后知后觉,体会到恋爱的美妙。

顾傲霆觉得自己真的有受虐症,就喜欢在玻璃渣子里,找糖吃。

上赶着他的,倒不稀罕。

顾傲霆清清嗓子,“姝啊,你哪天有空,咱们一起去吃烛光晚餐,行吗?”

秦姝干脆利落地拒绝道:“我很忙,哪天都没空。”

“别那么忙,对我好点,我的以后还不都是你的?”

秦姝身上的肉都麻了,“你是猪刚鬣吗?这么油。”

顾傲霆除了新闻和财经节目,啥都不看,纳闷地问:“猪刚鬣是谁?”

“你师父。”

顾傲霆接不住她的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下周末,我们去温泉度假村泡温泉好吗?你生阿野后,月子没做好,到处找他找得腿疼,眼睛哭得也不好了,总是迎风流泪,泡泡温泉会好点。”

秦姝正站在办公室的窗口接电话。

冷风吹进来,眼睛遇风落泪。

她抬手擦掉眼泪,“不去。”

顾傲霆没话找话说:“我刚去医院看过阿野了,给了他一张支票。”

秦姝极浅勾唇,“他缺的不是钱。”

“我知道,他缺爱,北弦和南音都告诉我了,让我好好陪陪他。我也想给他爱,可他不要,总是甩脸子给我看,还动不动就拿飞刀吓唬我,今天居然要让我给你陪葬。”

秦姝不解,“陪什么葬?”

顾傲霆道:“他让我保护好你,说你要出事,他就让我给你陪葬。”

秦姝不由得感动。

这个儿子虽然性子野,却是真的孝顺。

生下来第二天就丢了,她就养了他一天,可他却处处为她着想,甚至不惜拿命保护她。

秦姝嗓音黯哑,“不跟你浪费时间了,我得去医院陪我儿子。”

“你别去了,鹿宁在。”

秦姝笑了笑,又有点心酸。

儿子大了就这点不好,抱不好抱,亲不能亲,想照顾,不方便,想陪陪他,人家却不需要。

难怪华琴婉不顾高龄,也要给陆砚书生孩子。

大概就是想弥补这种缺憾吧。

手机里传来顾傲霆的声音,“其实只要咱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强,阿野心里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别自作多情了,阿野让我去寻找真正的幸福。”秦姝说完挂断电话。

顾傲霆心凉了半截。

“叩叩叩!”

有人敲门。

顾傲霆抬头看向门口,“请进。”

助理走进来,提醒道:“顾董,您下午两点半,约了张董,四点要去见李董,晚上六点半约了王局。”

他把资料放到桌上,“这是您要的资料,我都准备好了。”

顾傲霆瞟一眼资料,“知道了。”

他抬手揉揉太阳穴,拿起一份资料,“有时候真想退休,可是又怕一松手,公司会乱。”

助理琢磨了下他的心思,回道:“两位顾总年轻有为,在各自岗位做得井井有条。您要是想退休,也可以,先由幕前转为幕后,等差不多了,再彻底放手。”

“再等等,还得稳一稳。阿凛住院了,他手上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吗?”

“他助理已经安排妥当。”

顾傲霆嗯一声,“你看,公司里的人表面上都听我的,实际上,早就分成了三派。一派站我,一派站阿凛,一派站北弦,三派鼎力。”

助理迟疑一下问:“顾董您是打算……”

顾傲霆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别套我话。”

助理笑,“无论您以后选谁接班,我永远只效忠您。”

顾傲霆脸上看不出喜怒,心里对这个答案却是满意的。

但是他也心知肚明,这些人嘴上这么说,其实早就在暗自揣测,以后公司会由谁接班,好提前站队。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

等助理走后,顾傲霆拿起茶杯,喝了几口参茶,开始看资料。

时间差不多时,他站起来,走到穿衣镜前,整了整领带,打理了一下仪容,两点半约了张董在会议室谈事情。

忙忙碌碌大半天。

转眼到了晚上九点。

应酬结束,顾傲霆坐在车上,醉意微醺,想去见秦姝,又不敢。

怕见多了,她再烦。

不见吧,心里空落落的。

白天越忙,晚上就越孤单。

以前回到家,还有南音,现在南音也不回来了。

那么大的房子,就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走路都有回响。

顾傲霆想了想,把电话拨给顾北弦,“在哪?”

“刚结束应酬,要回家。”

“陪我去个地方吧。”

顾北弦微微蹙眉,“去哪?”

顾傲霆捏捏眉心,“去见你外公外婆。”

顾北弦一顿,“您老要是想不开,自己下去见就好了,何必拉上我?我活得好好的,事业顺利,妻子温柔,妹妹快要出嫁了,亲哥也找回来了。这么好的日子,再活五百年都不腻。”

顾傲霆咳一声,“我跟你也有代沟了吗?”

“三年一个代沟,咱俩隔着十个。”

“我跟阿凛就没有,我说什么,他都懂。”

“那是因为他成天研究您,住在您肚子里。”

“不跟你扯了,陪我去你外公外婆的墓地。”

顾北弦一怔,“不年不节的,又不是清明扫墓,大晚上的,突然去我外公外婆墓前做什么?”

“去就是了,自然有我的用意。”

五十分钟后。

两人在保镖的簇拥下,来到位于城郊的秦家墓地。

秦家祖辈葬在这里。

墓园门口有专门的守墓人。

大冬天的,冷风凉飕飕的,直往人脖子里钻。

月亮隐在云层后面,星星也消失不见。

墓地路灯灯光,是冷的,惨白惨白的,透着一股子阴气,和平时马路上的路灯不一样。

远处是黑沉沉的山和树林,不时传来莫名其妙的呜咽声,像鬼哭,又像狼嚎。

哪怕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也情不自禁地打个哆嗦。

顾北弦和顾傲霆来到秦家二老的墓前。

顾傲霆把路上买的花,放到岳母墓前。

又从保镖手中接过茅台,拧开瓶盖,洒到岳父墓前。

顾北弦则给二老烧了纸钱。

做完这一切,顾傲霆对着二老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哑声说:“岳父,岳母,我来看望您二老了。”

回答他的只有冷风的呜咽声。

顾傲霆看向墓碑上镶嵌着的岳父照片,目光悲沉,“您老临终前,托我照顾好小姝,照管好您的家业。您的家业我守住了,可是小妹一直不肯原谅我,拒绝接受我的照顾,一心只想跟我离婚。”

顾北弦想说他两句,但见他神色凝重悲痛。

不像是虚情假意。

倒像是真心实意了。

便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陪着他。

只听顾傲霆又说:“岳父,岳母,您二老能给指条明路,告诉我,怎样才能让小姝原谅我吗?我是真不想离婚。”

这话问了也是白问。

秦家二老是不可能从墓里爬出来,给他指条明路的。

顾北弦有心想告诉他,您问外公外婆,还不如问我呢。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说了是对外公外婆的不尊。

只能站在冷风里,默默地听着顾傲霆对着墓碑,絮絮叨叨。

以前顾北弦一直都觉得顾傲霆像山一般高大,宽阔,厚实。

可这一刻,他觉得他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无坚不摧。

至少在秦姝这里,他一直都是脆弱的。

两人在墓地前站了大半个小时,才离开。

经过墓园时,顾傲霆让助理给守墓的人,塞了厚厚一沓钱,交待他们看管好秦家的墓。

临上车前。

顾北弦拍拍顾傲霆的手臂,“刚才你应该跪在我外公外婆墓前,嚎啕大哭。我帮你录个视频,传给我妈。说不定我妈一感动,就原谅你了。”

顾傲霆翻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你会听?”

顾傲霆摇摇头,“下次我多喝点,说不定可以。”

“下次你叫我哥吧,他力气大,万一你喝醉了,发酒疯,他能制住你。”

顾傲霆打了个冷颤,“算了吧,还是你更合适。”

顾北弦转身要上车,被顾傲霆抓住,“陪我再去个地方。”

“哪里?”

“去蔺袅袅的墓。”

顾北弦眉头一抬,“您可真不拿我当外人。”

“你不懂,这是一种手段,平衡你和阿凛的关系。来你外公外婆墓前,是我想来的。去蔺袅袅的墓前,是做给蔺家人看的。管理一个公司,除了要有经商能力,还要学会平衡手下人的关系。小到治家,大到治国,中到治公司,都离不开‘平衡’二字。”

“说白了,就是要一碗水端平呗。”

“是,你坐我的车,我有话要跟你说。”

二人上车。

司机发动车子,朝蔺袅袅的墓园开去。

顾傲霆按下按钮,降下挡板。

他对顾北弦说:“以后你要接手公司,不只要平衡你和阿凛的关系,还要平衡你这一派和他那一派的关系。”

顾北弦眸子微微眯起,捕捉到个重要信息,“让我接手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