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阴巫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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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夫人的这座篱笆小院里,除了几人住下的房子以外,另一间被锁着的房子里面,是全空的。
整个房子里,没有房间的分布,里面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在房子的中央之地上,有一口缸,缸的四周是白色的纱帘,看不清这缸里面究竟是什么。
方夫人进了门以后,便低头站在门口,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减低。
守着这房间几年,方夫人心中很清楚,知道主子的事情越多,死的越快。
方夫人不想死。
若不是对着小院有浓重的牵挂,方夫人才不会被男子控制,只能一直守在这里,不敢离开这院子一步。
男子进屋以后,便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随手扔在门口的椅子上。
斗篷之下,男子身着一身黑色金装,脸上还带着黑面巾,黑面巾将男子的面容遮挡的很严,只余下一双眼睛露了出来,便是男子的头发,也尽数被包裹在黑面巾之中。
男子走到房子中央的那口缸面前,然后掀开白纱帘,走了进去。
紧接着,便是一阵“哗啦”的水声响起。
男子的手在缸里面不停的搅和着,直将这整缸水搅的浑浊不堪。
“咕嘟”“咕嘟”
方夫人似乎听见了水烧开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抬头循声而望,只见从那口缸里面,慢慢的飘上来黑色的烟雾。
缸里面还传出了“唔唔唔”的声音。
方夫人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立刻低下了头,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男子似是察觉到方夫人周身的气息变化,抬起头将目光落到方夫人身上。
屋子里很突兀的响起了一声轻笑。
方夫人从内心深处蹿上来一股恐惧感。
她隐隐觉得,她很危险。
但她也知道,此刻不能动。
这个名义上她叫做主子的人,她见的次数很少,但并不妨碍她对这个人有了解。
在主子来的为数不多的几次,每一次都会带着一个人过来,但却从来没有过相同的人。
以前她从未进来过这座房子,但她知道,每一个被主子带过来进了这座房子的人,都没有出去过。
他们,尽数留在了这里。
可是方夫人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留在这里的。
其实方夫人心中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只是她不敢真的相信这种事情而已。
男子笑过以后,从白纱帘后面走了出来,然后慢慢的,一步一步向方夫人走了过来。
方夫人忍着恐惧,努力的让自己不颤抖。
她不想像前面进来过这座房子的人一样,永远的留在这里。
“主子。”方夫人单膝跪地,两只手满是汗水的手按在地上。
方夫人轻轻的搓动手掌,将汗水擦在了地上。
男子垂眸,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人,慢慢的笑了。
“你为什么跪下?”
方夫人心中一凛,“主子走过来,属下跪下是应该的。”
男子微微一笑,“也是。”
方夫人不敢有一点松懈,精神始终紧绷着,不住在心中祈祷着男子赶快离开。
许是老天听到了方夫人的祈求,男子转过身,向着大缸一旁的架子走去。
“如果你带我来,只是为了看你如何在你属下面前逞威风,那我便先回去了。”与男子一同进来的女子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方夫人垂眸,当做自己没有听到。
男子浅笑,回头对女子道,“你急什么?我不是要慢慢弄才行吗?”
“慢慢弄?”女子嗤笑,“等你慢慢弄好了,府中的人也发现我们不在府里了。”
“嘘!”男子手指抵在自己的唇上,然后指着女子,“是你不在府中,不是我。”
“你”女子语气瞬间落了下来,“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男子语气淡漠,从架子上拿了一只瓷瓶便走回到大缸旁边,继而对女子招手,“来,过来看看。”
女子有些犹豫,“你是不是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男子嗤笑,“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的。”
女子沉默,随即很认真的看着男子道,“你保证,你怎么带我出来的便怎么带我回去。”
“好,我保证,我发誓一定会将你完好无损的带回去。”男子三根手指抬到头顶上,眼中尽是笑意。
女子略微松了一口气,这才迈开步子向男子而去。
原本方夫人还觉得这女子是被主子骗来了,可听到女子跟主子这般熟络的话语,二人应该是熟人,很熟很熟的人。
女子撩开白纱帘,走到了男子身旁。
刚巧男子将手中瓷瓶里的东西全部倒进了缸里。
“滋滋”的声音响起,仿若是油锅开炸了一样。
男子指着缸,对身旁的女子道,“你看。”
女子将目光落在里面,眼中带着一抹好奇之色。
不多时,女子便看到这缸里漆黑的水中,有一个白色的东西浮了上来。
女子捂住唇,一阵惊呼从指缝当中溢了出来,“啊,真是什么东西!”
男子眼中逐渐染上一抹惊喜,“快成了!”
“你快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好,好恶心啊!”女子喉咙微动,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猛的伸出一只手,抓向了男子的手腕。
男子的脸色瞬间满是嫌恶,手上用力狠狠的甩开了女子的手,“不要碰我!”
女子一时不察,被男子甩的一个趔趄,两只手抓住了缸的边缘才堪堪站稳了身子,没有摔倒在地。
女子猛的回头,对男子怒目而视,“傅博意!你想杀了我吗?”
男子,也就是傅博意,在听见女子唤出了他的名字以后,立刻抬手给了女子一巴掌,厉声呵斥道,“喊什么?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吗?”
女子抬手捂住脸,继而抿唇。
“是我不对。”
傅博意冷笑,“你知道就好。”
“我”女子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突然感觉自己撑在缸的边缘的手指,被咬了一下。
女子猛地收回手,将手放在眼前。
指尖被咬了一道伤口。
伤口的边缘并不整齐,而是很细碎的小口子。
女子将帕子拿出来,包住手指,然后看着缸问道,“这里面是什么?怎么会咬我?”
傅博意闻言勾唇一笑,“我早说了让你看着,你刚刚的一声惊呼,将它吓回去了。”
“它?”女子皱眉,“你在这里养了什么?”
傅博意看着女子,张口,一字一顿道,“不、告、诉、你。”
女子气急,“傅博意,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回去便告诉娘。”
“告诉娘?傅如意,你多大了,有点事情便要倚靠你的娘?”
女子抬手,一把将脸上的黑布巾拉扯下来,果然是傅如意!
傅如意与傅博意的脸有七分相似,尤其是在生气的时候,两个人的脸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傅博意,你是嫉妒吧,嫉妒我从小娘就宠我疼我,而不是你。”傅如意勾唇笑,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傅博意懒得跟傅如意逞口舌之能。
傅如意讥讽他,“你这是将娘也骂进去了?”
“傅如意。”傅博意唤了她一句人,而后目光淡淡的看着她,“我带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跟我拌嘴的。”
傅如意忽而身子一滞,将此事暂时放下,但却记在了心里。
傅如意目光环顾这里,“你带我来做什么?”
傅博意指着面前的缸,“带你来看这个。”
“这是什么?”傅如意眉头微蹙,手指上被咬伤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傅博意并没有回答傅如意的话,而是又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只瓷瓶,打开盖子,倒了进去。
“你倒的是什么?”傅如意很好奇。
傅博意今日很不对劲儿,一直神神秘秘的,还非要在深夜带她出门,结果来了一个这么偏僻的地方。
若不是她相信傅博意绝对不会害她,她根本就不会来这种地方。
傅博意目光一直盯着缸内。
很快,傅如意又听到了那种“滋滋”的声音。
傅如意脚步微微后退,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不再次受伤,她还是躲得远一些吧。
事实证明,傅如意是对的。
就在她身子刚刚站稳的时候。
那缸里猛的窜起一阵水花,然后有一道白光闪过。
傅如意回过神来,面前的傅博意已经两只手撑在了缸的边缘,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博意!”傅如意眼眸瞬间张大。
她和傅博意之间纵然再是不和,却也没有到想要对方死的地步。
眼看着傅博意似乎受了伤,傅如意还怎能安静的呆在原地?
“博意,你怎么样?我看看你的伤口!”
傅如意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拉住了傅博意的手臂,手上用力便要将他拉扯过来。
傅博意甩开傅如意的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似乎还带着一丝满足。
傅如意的手僵在了空中。
他怎么了?他出什么事情了吗?
“博,博意,你不要吓我,你让我看看,你快点转过来啊!”
傅如意的眼窝里,已经开始蓄上了泪水。
许是听到了傅如意颤抖的声音,傅博意慢慢的转过了身体。
“博意!”傅如意惊喜出声,目光却在见到傅博意的脸时,眼中满是惊恐,“你,你,博意,你是博意吗?”
傅博意清浅的笑声响起,“怎么?不认识我了?”
傅如意点点头,又连连摇头。
也不怪傅如意对傅博意感到恐惧。
此时的傅博意,右边的半张脸都是红色的。
傅博意的脖子上,趴着一只白色的东西。
那东西只有一只眼睛在身体的正中央,瞪的很大。
还有一张嘴,这张嘴正紧紧的吸附在傅博意的脖子上,嘴动着,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
傅如意喉咙微动,狠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刚才咬了她手指的,也是这东西吧。
现在这个怪异的东西正在从傅博意的脖子里吸血,然后吞入腹中。
怪东西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起来。
“呕!”傅如意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嘴,肚子里似乎有一种正在翻涌的感觉。
怪东西的眼睛动了一下,将目光落到了傅如意的身上,然后牙齿慢慢松开了傅博意的脖子,对着傅如意咧开大嘴,似是笑了一样。
傅如意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怪东西的嘴里流着没有吞下去的傅博意的血,咧开嘴以后,血便低落在了它白色的身体上,看起来很是恶心。
傅如意真的要受不了了。
傅博意见状,苍白的唇勾起一抹笑。
他抬起手,一根手指在怪东西的头上揉了揉,轻声道,“不能咬她,这是我亲人。”
怪东西喉咙里发出一声响,很不甘心的偏过头去。
傅博意笑,“好了,它不会动你了。”
“扑通”一声,傅如意跌坐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攥紧,然后捂住胸口,忽而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傅博意摇头,手指在怪东西的身体上戳了一下,怪东西便跳回来缸里面,不见了踪影。
傅博意走到傅如意身边,推了推她,“你怎么样?”
“你疯了吗?”傅如意忽而伸手,狠狠的推了傅博意一把,然后恶狠狠的瞪着他,“傅博意,你若是想死,你就自己去死,不要带上我。”
傅博意顺势坐在地上,“你凭什么说我想死?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做有用的事情呢?”
“傅博意!”傅如意直起身子,扬起手便对着傅博意的脸要打下去。
傅博意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目光阴鹫的盯着她,“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你杀我试试看!”傅如意不甘示弱,甩开傅博意的手,然后在傅博意的肩膀上狠狠的戳了戳,“你居然敢这里养这种阴毒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如果被人发现了,我们府上几百人,都会死的。”
傅博意低低的笑,“你以为我怕?”
“傅博意!”傅如意气的浑身发抖,他怎么能用这么轻松的态度说出这种话?
就算他不在乎别人的命,也总该在乎娘和爹的命啊!
傅博意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我养了它快要五年,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我不会放弃的。”
“难道你不怕将它养成功了,你就没命了?”傅如意忽而想起了刚刚傅博意被吸血的样子,傅如意满脸的不敢置信,“你这几年,难道一直在用自己的血喂养它?”
“怎么可能!”傅博意嗤笑,“若是我一直用自己的血,怕是我早就死了。”
傅如意刚松口气,心想这还好。
傅博意紧跟着说了一句,“我用别人的养着它。”
傅如意:“”
沉默片刻,傅如意才哑着嗓子开口道,“博意,你不后悔吗?”
“不后悔。”傅博意态度很坚定,“我绝对不会后悔的。”
“好。”傅如意抬眸,对上了傅博意的眼睛,“这件事,我会帮你瞒下来的。”
傅博意“恩”了一声,眼中有着些许的欣慰之色。
他就知道,傅如意一定会跟他站在同一个阵营里的。
他跟傅如意是一母同胞出生的,他们一直在一起,傅如意虽然平日里看着有点傻,但只要是关于他的事情,傅如意都会站在他的角度去想。
傅博意勾唇,“谢谢你,如意。”
傅如意叹气,“这么客气做什么,你说出口的谢谢,我都不知道怎么接好了。”
傅博意大笑出声,心情甚好。
方夫人站在门口,真的恨不得要将自己的耳朵堵死,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直接钻进去。
她都听到了什么?
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听这些?
主子一定是打算杀了她的,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让她进来?
刚刚主子和那个女子所说的话,她全部都听到了。
她想,主子或许是要用她的血来养着那缸里的怪物吧。
方夫人闭上眼睛,眼睫轻颤。
她的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傅博意透过白纱帘一直在看着方夫人的神色。
的确,他今夜来的时候,是有这个打算让方夫人成为下一个喂养它的养料。
可是现在,他忽而改变主意了。
傅博意站起身来,然后到缸边,将自己的手伸了进去。
很快,傅博意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怪东西顺着傅博意的手臂爬了上来,一路到了傅博意的肩头之上。
傅博意掀起白纱帘,向方夫人走去。
“博意,你要做什么?”
“你且看着就好了。”傅博意头都没有回,直接回了傅如意一句。
傅如意咬唇。
罢了,总归是下定决心要站在傅博意的阵营里,他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只要她不说,他不说,他隐瞒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出事,也不会因为多死这一个人而发生什么才是。
方夫人听着脚步声渐渐靠近自己,心里已经放弃了挣扎。
这座房子的外面是用土砌成的,但里面的四壁,却是用铁板贴合。
除了这道门以外,便只剩下房顶能逃脱。
但房顶上,早就被主子布满了剧毒,人只要沾上便会毙命,更不要提逃走了。
方夫人认命了。
自从她的夫君走了以后,这每一天都让她觉得很漫长。
方夫人无数次的想要了结了自己的性命,但碍于这房子是她的夫君为她建造的家,她便一直守在这里不肯离开。
方夫人无声的叹气,然后仰起头对傅博意道,“主子,请给属下一个痛快吧。”
傅博意挑眉,“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属下猜的到。”方夫人垂眸,“属下别无所求,只求主子让属下死的痛快一些。”
“好啊。”傅博意浅笑,答应的很痛快。
方夫人这一瞬间对傅博意还有着些许的感激之情。
无论如何她都要死,死的痛快一些,她还能解脱的快一些。
方夫人闭上眼睛,“请主子动手吧。”
傅博意轻笑一声,随即弯下腰来。
方夫人跪的很直,闭着眼,仰起头,只等着傅博意给她一个痛快。
方夫人感觉到傅博意向她靠近,然后她的下颌便被傅博意的一只手捏住了。
傅博意手指用力,将方夫人的脸颊两侧捏的凹陷进去。
方夫人被迫张开了嘴,继而猛的张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千万不要是她所想的那样!不,她不想那么死!
傅博意似是看出了方夫人眼中的祈求。
他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
方夫人想摇头,但傅博意真的很用力,她竟然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唔,唔唔唔唔。”不,不要这么对她!求你了主子!
方夫人的眼中满是哀求。
可傅博意口中,却是吐出了最为残忍的话。
“钻进去,她是你的了。”
傅博意的话音刚落,他肩膀上的怪东西便顺着傅博意捏着方夫人的那只手臂慢慢向方夫人靠近。
方夫人开始挣扎。
傅博意另一只手将方夫人的两只手钳制住,一只脚也踢上了方夫人的两条腿。
“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很响亮。
“唔!”方夫人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叫声,她两条腿的膝盖骨没傅博意踢碎了。
此时若不是傅博意捏着她的脸替她撑着,怕是她早就瘫软在地了。
方夫人泪眼模糊之间,怪东西已经走到了傅博意的手旁,也就是她的嘴旁。
“进去吧。”傅博意声音轻柔,似是在哄着怪东西。
怪东西动了动,身体凑到方夫人嘴边似是嗅了两下。
傅博意见状,顿感好笑,“进去吧,你会喜欢的。”
怪东西似是听懂了傅博意的话,身体后退了两步,然后猛的从方夫人的口中钻了进去。
“唔唔唔唔唔!”
怪东西钻进方夫人嘴里的同时,傅博意松开了桎梏方夫人的手。
方夫人的手得了自由,两只手齐齐去抠自己的喉咙。
可惜,晚了。
那怪东西顺着方夫人的喉咙一直向下,方夫人整个人躺在地上不停的打滚,不停的叫喊。
傅博意站在一旁,双臂环胸静静的看着,眉眼之间满满的都是笑意。
方夫人挣扎了没多久,口中便开始流出血来。
她侧躺在地上,似是没有了力气挣扎,眼泪横流满脸,眼睛已经呈现出一种灰白之色。
傅博意一直在看着方夫人的肚子。
怪东西正在方夫人的肚子里肆虐。
它一路从方夫人的喉咙到了她的肚子里,继而便开始啃咬,方夫人的五脏六腑,尽数被怪东西啃了个遍。
怪东西啃咬的时候,方夫人的肚子便会呈现出一块凸起,然后慢慢落下,另一块地方再继续凸起落下。
等方夫人的肚子慢慢没了动静的时候,方夫人的呼吸已经非常非常浅薄了。
她的眼睛,耳朵,鼻子都开始往外涌出血,身体不自觉的在颤动。
“啊!”方夫人忽而一声尖叫,身体猛的翻转过去,仰面朝上,再也没了动静。
她的脖子上,有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怪东西一身鲜红从这洞爬了出来。
傅如意已经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闭了嘴。
傅博意很满意,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鸣叫,怪东西便慢慢的爬向大缸的方向,然后进去。
傅如意喉咙微动,指指方夫人的尸体,“这怎么处理?”
傅博意转身,从架子上随手拎了只瓷瓶出来,然后蹲在方夫人身边,将瓷瓶里的药粉洒下去。
“滋滋”“滋滋”
方夫人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一摊血水。
傅博意盖上盖子,回过神对傅如意轻笑,“处理好了。”
傅如意叹息。
这般轻车熟路,想必以前他都是这么处理的吧。
傅博意看着傅如意笑,“想试试吗?”
“不要。”傅如意怒视他,“这么危险的东西,我怕伤到我自己。”
傅博意耸耸肩,“你的胆子真是够小的。”
“不用你管!”傅如意吼了一声,“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就回去吧。”傅博意打开房门,让傅如意先出去。
傅如意看着屋里的大缸,“这就这么放着没事吗?”
“没事。”傅博意轻声道,“我们走了这里便会有下一个人来看守的。”
傅如意闻言,这才放心了一些。
傅博意将脱下的头蓬重新披好,然后锁上门,带着傅如意离开了这里。
关上篱笆小院大门的时候,傅博意的目光落在了傅荣苼房间的方向。
“博意,还不走?”
傅如意唤了一句,傅博意才转身离开。
二人消失一刻钟一口,阮元卿从那房子的房顶上跳下来,很轻巧的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阮元卿眼中神色复杂。
晚上还见过的人,就这么死在了他的眼前。
方夫人临咽气之前的那个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诉他快点走!
在怪东西钻入方夫人口中的时候,方夫人因为痛苦而满地打滚,正是这个时候,方夫人看见了房顶阮元卿的眼睛。
阮元卿怕被傅博意或者怪东西发现,只是将房顶上面的瓦片挪了一点点,只够他一只眼睛能见到屋子里面的景象便够了。
没想到,就是这样,也被方夫人看到了。
最后怪东西穿过方夫人的喉咙之时,方夫人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让自己翻转过来,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他。
阮元卿心里有几分难过。
纵然他和傅荣苼是带着目的过来的,但他们从未想过要害了方夫人的一条性命。
就算方夫人是为傅博意办事,但也算得上是无辜的。
阮元卿虽然有时心狠,却也做不到像傅博意这般泯灭人性。
尤其是,傅博意只有十三岁。
十三岁便这般狠毒,若是年纪再大一些,岂不是要祸乱天下苍生了?
阮元卿抿唇,立刻转身回房。
*
傅荣苼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几乎是阮元卿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傅荣苼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阿卿!”
“是我。”阮元卿走到傅荣苼身边坐下,抬手便将她圈在了怀里。
傅荣苼高悬着的心落下了。
忽而,傅荣苼鼻子在阮元卿的身上嗅嗅,“阿卿,你的身上,怎么又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阮元卿惊讶,若说血腥味,那只能是沾染上方夫人的气息了。
但阮元卿一直在房顶看着,下来的时候也只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根本没有感觉到血腥味,傅荣苼居然闻到了?
阮元卿看着傅荣苼,总觉得她自从这次醒了以后有些奇怪。
鼻子似乎特别灵敏了起来。
“怎么了?”傅荣苼看着他。
阮元卿轻轻摇头,“没事,不用担心。”
“你身上的血腥味”傅荣苼顿了一下,继而轻声道,“可是有人死了?”
“恩,是方夫人。”
阮元卿声音很低,傅荣苼错愕。
“方夫人死了?怎么会?”傅荣苼从阮元卿的怀里“腾”的坐了起来。
方夫人怎么会死呢?
她不应该这么早死才是啊!
难道是随着她的重生发生了改变吗?
阮元卿以为傅荣苼是被方夫人的死讯吓到了,“是傅博意养的怪东西下的手。”
“怪东西?”傅荣苼疑惑,“是什么?阿卿说说,我听听看。”
阮元卿本不想说,因为那东西太恶心了。
他看了以后都觉得很不舒服。
可傅荣苼很坚持,一定要知道是什么。
其实傅荣苼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想,想听阮元卿说,只是为了要彻底的确认。
阮元卿将自己所看见的东西尽数跟傅荣苼说了一遍。
在说到“一只眼睛,一张嘴”的时候,傅荣苼已经知道傅博意养的究竟是什么了。
“竟然会是它!”傅荣苼双手紧握成拳,周身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阮元卿心中一惊,“苼苼!”
他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大的反应。
阮元卿连连唤了几句,傅荣苼才回过神来。
回头便对上了阮元卿很担心的目光。
傅荣苼眼含歉意,“阿卿,让你担心了。”
“我没事。”阮元卿拉过她的手,将她紧握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轻声道,“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恩,知道。”傅荣苼声音低沉,很是萎靡。
“是什么?”
傅荣苼抬头,“你真的想要知道?”
“恩,我要知道。”
傅荣苼定定的看了阮元卿好一会儿,然后轻声叹气。
“阿卿,你知道巫族吧?”
“巫族?”阮元卿挑眉,竟然又是巫族,还是从傅荣苼的口中听见的巫族二字。
傅荣苼垂眸,“阿卿,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我娘药初,其实是巫族的人。”
果然!
阮元卿心头突的一跳,白安说的都是真的。
傅荣苼没有看见阮元卿变了的脸色。
“你知道的,我娘在生了我以后便死了,我不久前才知道,是遭了长孙怜等人的算计才会死的。”
“我知道。”阮元卿紧紧的抱着她,他心疼她。
“我娘有一本手札,锁在她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偶然之间我找了那本手札,才知道了我娘的事情。”
“我娘记了很多关于巫族的事情,我知道巫族虽然一直隐世,但内部却不是齐心的,巫族里面分成两个派别,一个是阳巫一族,一个是阴巫一族。”
“阳巫才是正经的巫族,而阴巫,是族中有人不甘心屈居于阳巫之下,背叛了阳巫而重新建立起来的。”
“阴巫一族修习的都是阴损害人的术法,他们专门与阳巫一族作对,只要阳巫一族有新的术法出现,他们便立刻研究能克制阳巫一族的术法。”
“你刚刚所说的那怪东西,我娘的手札里也有记载,这是阴巫一族的圣物,名曰一眼驹,需要靠饮食鲜血,生肉才能慢慢长大。”
“只是这一眼驹已经失踪很多年了,因着圣物消失,阴巫一族逐渐被阳巫一族压制住了,才平静了许多年,阳巫一族一直都知道,阴巫一族一直在暗中寻找着一眼驹,只有找到了它,才能让因阴巫一族与阳巫一族作对。”
“我娘二十年前从巫族出来,便是得知了一眼驹的下落,想要赶在阴巫一族之前找到它,没想到”
傅荣苼忽而哽咽,“没想到这出了巫族,便再也没能回去过。”
“我娘一定很想回去,一定很想很想。”
阮元卿叹气。
他抬手托起傅荣苼的下颌,然后手指将她的眼泪擦去,“怎么哭了,若是你娘知道你是因为她留下的手札而哭成这样,一定会很难过的。”
“阿卿,我很难过,我总有种感觉,我娘的死,一定与阴巫一族脱不了干系!”
傅荣苼抓着阮元卿胸前的衣襟,仰头看着他。
阮元卿低头在她眉心轻吻,“我们会查出来你娘的死因的。”
“恩。”傅荣苼点点头。
茵然听到长孙怜和荣王说过,是长孙怜给药初下了药,药初才会死的。
而现在,她和阮元卿又发现长孙怜的儿子在养着阴巫一族的圣物。
若是说他们母子二人与阴巫一族没有关系,傅荣苼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她一定会将这件事挖个透彻!
无论是谁害死她娘,她都一定要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阿卿,我们现在回去吧。”傅荣苼道,“白安还在府中,他是从巫族出来的,一定会知道很多跟巫族有关的事情,我们回去问问好不好?”
阮元卿略微沉思。
现在已经是夜半时分,虽然傅博意和傅如意离开了,但傅博意临走之前的那个眼神,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夜半出行虽然不安全,但有他和司甄护着,倒也不能出什么事情。
“好,我们现在就走。”
“恩。”
说走就走。
傅荣苼从床上爬起来,阮元卿蹲下身为她穿鞋子。
傅荣苼和阮元卿本就是和衣而卧,来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带,这倒是没什么需要收拾的。
二人将被褥叠好,然后将屋子里住过人的痕迹遮掩一番,这才离开了房间。
阮元卿唤了一声司甄,三人便立刻离开了篱笆小院。
马车被司甄放在了很远,他们还得去找马车。
就在傅荣苼三人离开之后不久,被傅博意新派来看守院子的人到了。
那人进了院子先是将整个院子打探了一番,见没有任何异常,给傅博意传了个信,那人便收拾收拾休息了。
傅博意收到信以后,以为是自己多疑了,便将这件事情忘掉,没有再提起。
*
再说另一边,傅国公府。
傅良毅气势汹汹的向着宜凤院而去,还是带着去暖苼阁的那些下人,结果到了宜凤院却是吃了个闭门羹。
宜凤院里很安静,一丝火星都没有。
整个院子仿若就是空的一样。
傅良毅的心猛地沉了下来,“来人,撞门!”
“是。”
几乎是与傅良毅对付暖苼阁一样的办法,但这宜凤院的大门被撞开,却不会出现一个阮元卿那样的身影。
傅良毅吩咐下人将门守好了,他一个人走了进去。
宜凤院的人似乎都睡了。
傅良毅皱眉,怎么这么早甚至连下人都休息了?
傅良毅在院子里大吼,“这偌大的宜凤院,竟然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吗?”
不多时,宜凤院的几间房间亮起了光。
傅良毅双手背在身后,还算静心的等着。
最先出来的人,是傅如意的婢女,夏荷。
夏荷一见到傅良毅的身影,便吓得六神无主了。
二小姐就这么一个晚上溜了出去,竟然就被国公爷抓个正着!
夏荷都想要哭了,二小姐是流年不利吗?怎么有点状况就被人抓到了?
夏荷快步走到傅良毅面前,然后跪了下来,“奴婢夏荷,见过国公爷,给国公爷请安。”
“起来吧。”
“是,奴婢谢国公爷。”
夏荷嘴上道谢,但身体却没有动,依旧跪在傅良毅面前。
傅良毅纳闷,“你为何不起来还跪着?”
“啊?”夏荷应了一声,连忙站起身来,“奴婢,奴婢刚刚分神了,求国公爷饶命。”
夏荷说着便开始哽咽。
傅良毅一见到女人哭便觉得头痛,不管这国公府里的主子还是下人,只要是女人,只要哭,傅良毅便心烦的不行。
傅良毅对夏荷摆摆手,“行了行了,哭的让人心烦。”
夏荷咬唇,低着头不敢大声哭了。
“如意呢?”傅良毅问夏荷,“你去将如意叫起来,我有事要跟如意说。”
“回国公爷,小姐,小姐已经睡下了。”
夏荷两只手揪着裙子,掌心里全是汗,很紧张。
傅良毅还没有发现夏荷的异常,“让你去你就去,睡下了有什么?难道我亲自过来,如意连起来见上一面都不能见吗?”
“奴婢,奴婢”夏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二小姐根本就没在房内,夏荷又如何能叫的起来人?
若是等国公爷发现二小姐不在,受苦受罪的还是她这个婢女。
夏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俯身,头狠狠的磕在地上,一下便见了血,“求国公爷饶命,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傅良毅就是再傻,也看得出夏荷的异状了。
傅良毅厉声呵斥,“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如意出事了?”
“没有,小姐没出事。”夏荷连连摇头,“小姐真的没有出事。”
“你还不说?想要本国公亲自进去查看吗?”傅良毅真是气的要七窍生烟了。
“国公爷饶命,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啊!”
“什么?”傅良毅怒目,“傅如意不在房间里?”
夏荷被吓得瑟缩了一下,“不,不在。”
“她去了哪里?”
“奴婢不知道。”
“什么时候走的?”
“奴婢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平日是怎么伺候小姐的?”
“奴婢有罪,求国公爷饶命!”
夏荷磕头磕的哐哐作响。
傅良毅却是眉头越皱越紧。
这么晚了,傅如意身边一个伺候的人没带,便从府中消失了。
傅良毅生怕傅如意是被人掳走了,连忙向院子外走了几步,边走便喊,“来人,将国公府搜查一遍,二小姐不见了,立刻去找!”
“是,国公爷。”
下人领命,便开始四散开来去寻找二小姐的下落。
傅良毅回身看着夏荷,真是个没用的奴婢。
“将夏荷拖出去,乱棍打死!”
“不要啊,国公爷饶命啊!”
夏荷求饶。
院子外走进来两个下人,拖住夏荷的手臂,便开始拉扯她。
夏荷奋力挣扎求饶,然而傅良毅却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夏荷渐渐死心。
这个时候,宜凤院的门外,却忽然传来了傅如意的声音。
“爹?你怎么来了?”
傅良毅立刻大步向门口迈去。
傅如意则是迎了上来。
“混账!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傅良毅心中的怒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傅如意一愣,“我跟博意在一起。”
“博意回府了?”傅良毅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傅如意一愣,眼中尽是懊悔之色。
怎么忘了,傅博意不让她说他回来了的?
“带我过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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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阿凉去相亲那天啊,遇到个奇葩,真的很想跟你们吐槽一下
你们都没有人问我看的咋样o(╥╥)o
冰冷的评论区把我冻的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