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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本世子的婚事,没有任何人能做主!

091、本世子的婚事,没有任何人能做主!

作者:

房间里。

阮元卿侧躺在软塌上,傅荣苼则是靠在他的怀里,手中握着阮元卿的一只手在把玩着。

阮元卿放在傅荣苼脖颈下的那只手,紧紧搂住她的肩膀。

至于另一只手,既然她喜欢,便随她去了。

傅荣苼垂眸看着阮元卿修长的五指,“你是说,荣王妃在你小的时候见到过你?”

阮元卿点点头,“是啊,就在我将楚千锐打的半死,他被楚洛带走以后。”

*

在楚洛告诉陈莺莺要将阮元卿接回荣王府的时候,陈莺莺就不止一次的想过,只要阮元卿安静,懂得分寸,她并不介意在府中养着这么一个人。

无非就是多两个伺候的人,多几张嘴吃饭而已。

后来她的贴身婢女暗中吩咐人暗中苛刻阮元卿的事情,陈莺莺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权当做是婢女心疼她被阮元卿的存在堵了心。

陈莺莺想,如果阮元卿肯对她服软,并且表明会主动将世子之位让给楚千锐,她以后也会根据阮元卿的态度,对他稍微好上一些。

可一连十天过去了,阮元卿竟然没有丝毫服软的意思。

摆明了是一副要跟她对付到底的态度。

彼时的阮元卿在荣王府,还只是一个人,孤立无援。

陈莺莺就是掐准了他这一点,才会这般对待他。

一个七岁的孩子而已,再能忍,她就不信他能一直忍下去。

陈莺莺很安分的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阮元卿过来找她。

许是心中记挂着这件事,陈莺莺已经好几日没有睡好了。

无事的时候,陈莺莺便在房中躺着,闭目养神。

没过多大一会儿,贴身婢女便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

“王妃,王妃不好了!”

陈莺莺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看着明显惊慌失措的婢女,沉声问着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点规矩都没有!”

婢女气喘吁吁,“王妃,王妃二公子被世子打了!”

二公子、世子。

两种称谓,陈莺莺听在耳中便是一阵扎心。

世子,世子,这应该是锐儿的才是。

一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且不姓楚,他凭什么将世子之位占据了!

婢女见陈莺莺没有反应,还以为她是被这消息吓的惊住了,婢女连忙道,“王妃,您快过去看看二公子吧,府医说了,二公子的情况不乐观,若是救不回来,怕是怕是”

婢女的声音重新闯进耳朵,陈莺莺恍若被雷劈了一样,回过神来。

“锐儿,锐儿怎么了?”

婢女不疑有他,又说了一次,“二公子被世子在园子里打成重伤,现在在王爷王妃,王妃您等等奴婢!”

陈莺莺没等听完后面,便直接从床上下来,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婢女想说,“二公子在王爷的房间里接受治疗。”

可陈莺莺只听见了前半句,便径直下床往园子的方向跑去。

因着太过担忧楚千锐,陈莺莺跑的飞快,一点王妃该有的样子都不管了。

等她到了园子里,没有见到楚千锐的身影,顿时心中一紧。

婢女追上来,“王,王妃,二公子在王爷的房里。”

陈莺莺松了一口气,刚想要走,却看到了阮元卿的身影。

他独自一人向墨华苑走去的身影。

陈莺莺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个念头,她要给阮元卿一个教训。

她绝对不能让她的儿子就这样被阮元卿欺负了。

陈莺莺将婢女打发走,让她先去看看楚千锐的状况,她则是踮起脚,小心翼翼的跟上了阮元卿的脚步。

阮元卿其实已经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了。

但他是懒得管,也不想知道是谁,听着脚步声约莫是个女子,所以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阮元卿从出生的起身体里便是带着繁花毒的。

在将军府的第一次毒发,着实将所有人都吓够呛。

好在,当是阮元卿还小,繁花毒性还不强,挺一挺倒也过去了。

后来,等阮元卿稍微懂事一点的时候,他的外祖阮鹤便开始亲自训练阮元卿。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阮元卿在毒发的时候,能自己稍微克制一些,也是好的。

这一练,就到了七岁。

直到被楚洛接回荣王府,阮鹤才算是暂时断了对阮元卿的训练。

荣王府的人都以为回来的只有阮元卿一个人,哪里晓得阮鹤自阮元卿毒发开始,便亲自挑人为阮元卿安排了暗卫,侍卫,只是不想引人注目,所有人都在暗中守着阮元卿。

只要阮元卿在荣王府有一点不对,便会有人立刻禀告给阮鹤。

陈莺莺以为做的天衣无缝的苛刻阮元卿,其实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每次婢女送来的食物,会被暗卫带走扔掉,再有人亲自送来膳食,确保阮元卿的身体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阮元卿身边有人照料,自然不需要对陈莺莺服软。

是以陈莺莺是绝对等不到她想要教训阮元卿的结果的。

跟了几步,陈莺莺便跟不上去了。

阮元卿停在她前面不远处,然后慢慢蹲下了身体。

陈莺莺能看到的是,阮元卿抬起了右手,在身前一下一下很有规律的动着,似是他的身前有什么东西一样。

阮元卿站起身,陈莺莺看到了。

是一只兔子。

在荣王府中能散养兔子的人,除了主子就只有只有小主子们了。

而这只兔子,是楚千锐养的。

陈莺莺还记得,楚千锐要养一只兔子的时候,同她说了许久。

她终于同意了以后,楚千锐很高兴,还亲手在兔子的尾巴上,系了一朵红色布料欑成的花。

白色的兔子和红色的花,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很是乍眼。

陈莺莺见阮元卿自兔子跟前站了起来,还想着一会儿要将兔子抱回来。

“呵”阮元卿笑了一声,吸引了陈莺莺的注意力。

陈莺莺向旁边走了两步,想要看看阮元卿在做什么。

然而,下一刻,她便看到阮元卿抬脚踩在了兔子的身上。

咔擦一声,不算很大的骨头裂声,却是那么清楚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陈莺莺心中猛的一跳。

阮元卿将楚千锐的兔子弄死了。

兔子白色的毛发上,沾染了灰尘,还有血迹。

陈莺莺莫名的觉得有点恐慌,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能说弄死一只兔子便弄死了?

陈莺莺刚想上前训斥阮元卿,便看到阮元卿弯腰将兔子的尸体捡了起来。

后来,陈莺莺无数次的想,多亏她当时没有上前去训斥阮元卿,否则的话还不知道她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阮元卿将兔子拎到眼前看了看,确定兔子已经死了以后,阮元卿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陈莺莺见到匕首上反出来冰冷的光,吓得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连身子也矮下去一些,生怕阮元卿一回头发现了她。

阮元卿席地而坐,背对着陈莺莺。

他自言自语,“这兔子养的肥肥大大,肉一会儿可以烤了吃,这皮”

阮元卿皱着眉,顿了一下,很快便眉开眼笑,“皮拿来做个拨浪鼓吧”

决定了兔子肉和兔子皮的归属,阮元卿心情很好。

陈莺莺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一个孩子,如果说想要吃兔子肉还是可以的,兔子皮他竟然想要拿来做一个拨浪鼓?

这等恶心到匪夷所思的事情,便是个成年男人也想不出来吧。

陈莺莺捂着嘴,小心翼翼的离开了这里。

她不能确定,若是阮元卿发起狂来,会不会用匕首杀了她

就在陈莺莺消失以后,阮元卿敛了脸上的神色。

“把兔子处理了。”

“是。”

阮元卿似是在自说自话,可一道黑影闪过以后,他手中的兔子却是失去了踪迹。

阮元卿垂眸,看着自己手上沾染到的血迹,面无表情。

*

阮元卿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傅荣苼抿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七岁的他,刚刚来到荣王府,这个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地方。

没有人能疼他爱他,身边的人多数都是怀揣着自己的心思来接近他。

他才七岁,竟然会想到用这种办法来保护自己。

傅荣苼红了眼眶,鼻子发酸,“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她埋头在他胸口,啜泣起来。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的阿卿,在北楚有着那般的恶名,会是因为这个。

傅荣苼一直以为,这真的就是有人见不得他的好,所以才会这般诋毁他而已。

“好了,不要哭了。”

阮元卿无奈的笑,他告诉她这件事并不是想要让她哭,只是想让她知道,他在这荣王府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荣王府中,除了荣王以外,没有人说话能比陈莺莺更加让人信服。

若是陈莺莺说,他是个不正常的人,府中的人尽数都会相信的。

如此一来,阮元卿身边真的少了许多麻烦。

阮元卿将一切都是轻描淡写的告诉傅荣苼,也只告诉了她为何陈莺莺和凌蓉儿她们,都会对他避如蛇蝎。

至于那些事阮元卿并没有说出口。

他的苼苼,不需要知道那些令人作呕的事情。

她只要乖乖的,好好的,这样就足够了。

阮元卿双臂收紧,将傅荣苼紧紧的揽在怀里。

他埋首在她的颈窝里,闷声道,“苼苼,我只有你。”

傅荣苼身体一滞,回抱住他,“我知道,我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努力在你身边的。”

她没有办法说,“我永远都陪在你身边。”

她和他的身边,周遭的一切变数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也许下一刻,她和他就会天人永别。

傅荣苼垂眸,她会尽力,跟她的阿卿在一起幸福的。

临近午时。

阮元卿带着傅荣苼踏出了墨华苑。

傅荣苼站在院门口回眸看着院子上的那块牌匾,皱了皱眉。

阮元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喜欢?”

“恩。”

傅荣苼低低的应了一声,“很不喜欢。”

墨华苑这个名字,是楚洛给阮元卿的。

傅荣苼不喜欢荣王府的一切,不喜欢荣王强加到阮元卿身上的那些东西。

阮元卿抬手在傅荣苼的头上揉揉,“无生庄那边的院子,需要一个新的名字。”

傅荣苼闻言眼前一亮,抬起头目光晶亮的看着他。

阮元卿笑,“你来决定。”

“恩。”傅荣苼连连点头。

这里并不是阿卿的家,所以也不需要改名字了。

*

阮元卿带着傅荣苼在荣王府里面闲逛。

路上遇到婢女小厮,纷纷退避三舍。

傅荣苼脸上蒙着一块浅碧色的面纱,一夜过去,加上早上的时候陈莺莺和凌蓉儿都来墨华苑闹了一会,府中的人也知晓世子身边的姑娘,是傅国公府的大小姐了。

傅荣苼想,虽然陈莺莺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但有一点说的没错。

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家,不适合在男子的府邸里光明正大的出现。

她戴上面纱,哪怕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却也是心照不宣。

阮元卿将傅荣苼带回来,也不止是因着要她“赔罪”,更多的还是为了避开桃花宴之后,长孙楚会派人去傅国公府与傅国公交涉。

若是傅荣苼三天之内找不到人影,没有回应。

结亲一事,便算是作罢。

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从来没有人敢去试着破坏这个规矩。

“看不出来,荣王还有这闲情雅致,府中的景致倒是修的不错。”傅荣苼暗自点头。

阮元卿见傅荣苼出口夸赞,不禁嗤笑一声,“荣王常年都不在荣王府,一年能回来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天,府中那群没事做的女人,自然就将心思放到这上面了。”

“恩?不在荣王府?”傅荣苼惊讶。

一年在府中的日子就那么几天,荣王府居然还能人丁这么兴旺。

荣王也真不是一般人啊!

傅荣苼悄然在心中感慨着,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思绪偏了。

傅荣苼抿唇笑,悄悄侧目看了一眼阮元卿,见他没有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松了口气。

傅荣苼拉紧阮元卿的手,随手指了一处地方,“阿卿我们过去那边看看吧!”

阮元卿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皱了皱眉。

“那里不能去吗?”

傅荣苼怔愣,没想到随后一指,还指了一个不能去的地方。

“倒不是不能去,只是”阮元卿有些为难,“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傅荣苼挑眉,“那我更想要去看看了,有什么不合适的。”

阮元卿一根手指在傅荣苼的鼻子上刮了下,“带你去可以,但是如果见到了受不住的,不能哭。”

傅荣苼皱皱鼻子,“你才哭呢。”

“好好好,是我哭了。”阮元卿无奈的笑,眼中满是宠溺。

他真的很爱她啊!

爱到想要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给她,将所有的阴暗面全部遮挡起来。

但他也知道,傅荣苼并不是要一直躲在他身后的人。

她可以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并肩而立。

说来也巧,傅荣苼想要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他儿时经常悄悄去的一处地方。

算的上是一个秘密吧,倒是与无生庄里的春阁,有那么几分相像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春阁的存在是因为这个院子。

阮元卿先前与傅荣苼所说的兔子,只是将当年的事情说得好听了一些。

其实不然。

陈莺莺也是个有脑子的人,她并不是因为阮元卿杀了一只兔子而害怕成这样。

惊吓过后,也会开始想一想阮元卿的举动。

事实上,那只所谓的兔子,只是个起因。

真正让陈莺莺害怕到处处避讳阮元卿的,是阮元卿真的杀了人,剥了皮。

阮元卿拉着傅荣苼的手,一步一步靠近那里。

距离越近,傅荣苼越是能闻到一股味道。

是血腥味。

傅荣苼停下脚步,有些茫然的看着阮元卿。

“阿卿,这里”

“闻到了?”阮元卿声音低沉,脸色淡漠。

傅荣苼点点头,“是啊,闻到了,这里的血腥味怎么这么重啊?不像是新有的,反而像是日积月累才会这般浓重。”

阮元卿似乎笑了一下,“苼苼真是厉害,这里的血腥味的确是日积月累才会有的。”

阮元卿侧目,看着傅荣苼,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这里,从十年前开始,便有了血腥味。”

十年前?

傅荣苼猛的看向这座并不起眼的小院,“这里这里是”

阮元卿同样将目光转到小院上。

小院是整个荣王府里最小的一处院子,很荒凉,很偏僻,在阮元卿到来之前已经荒废掉了,平日里是绝对不会有人靠近小院的。

而阮元卿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院,正逢是回到荣王府以后的第一次毒发。

那一次,是阮元卿第一次毒变。

那一次,是阮元卿白日里险些杀了楚千锐。

楚千锐受伤,楚洛将府中所有的大夫调集,还从宫中请了御医,只盼着能先保住楚千锐的一条命。

当时夜已经深了,屋子里的人很多。

楚洛累了一天,也很疲乏,再加上陈莺莺一直不停地在他耳边哭着,让他很是心浮气躁。

楚洛想要与陈莺莺发火,但转念一想,她也是担心楚千锐才会如此,是以楚洛又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说了一句“先回去休息了,有事再吩咐人去唤他。”

陈莺莺心存不满。

楚千锐生死未卜,楚洛竟然要回房去休息。

在她看来,楚洛一点也不在意楚千锐。

但没有办法,楚洛是王爷,不可能会这一夜都不睡在这里陪着她和楚千锐。

陈莺莺咬着唇,含糊的道了一句“恭送王爷”,便赶紧去照看楚千锐了。

楚洛不在意,将心腹留下,若是有个万一,也有个人能帮衬一下。

回房间的路上,只有楚洛一个人。

下人都知道二公子差点被世子打死,尽量都不出来,或者遇见楚洛的时候,就见个礼,然后便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生怕楚洛一个不高兴,又迁怒他们这些人。

楚洛一边走一边想事情,倒是没发现自己的路走错了。

等他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阮元卿的墨华苑门前。

楚洛皱着眉,喃喃自语,“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楚洛有心要晾一晾阮元卿,是以没有打算进去看看他。

刚迈了两步,楚洛听见屋子里传来了东西被打破的声音。

很响亮,紧跟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掀翻桌椅的声音。

阮元卿白日里固然惹了楚洛不满,又险些将楚千锐弄死。

但终归是自己的孩子,并且才刚接回府几日。

威武将军府那边,本就对他不满,若是有消息传了过去,怕是阮鹤明日就会来到府上,将阮元卿接回去。

这是楚洛不愿意看见的。

他将阮元卿接回来有自己的目的,不可能再将阮元卿让回去。

楚洛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阮元卿。

楚洛抬手推了一下门,居然没有上闩?再回想了一下屋子里刚刚的声响,楚洛顿时心中一沉,“咣当”一声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元卿?元卿你在房里吗?”

楚洛一边向房间走去,一边唤着他。

“啊!唔”阮元卿倒地,一声痛苦的呻吟。

楚洛不再犹豫,到了阮元卿门前,一脚将房门踢开。

阮元卿躺在地上,脸色煞白,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他死死的咬住嘴唇,眼睛里布满血丝,不知道疼了多久,一直在忍耐。

那一声闷哼,是阮元卿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发出的。

楚洛的目光落到阮元卿身上的时候,瞳眸瞬间缩了一下,“元卿!”

楚洛三两步上前,将阮元卿抱在怀里。

阮元卿的身体抖的很厉害,他的手死死的揪住自己胸口的衣裳,脸上的表情痛苦极了!

“元卿,元卿你怎么了?”

楚洛有些慌。

他将阮元卿从威武将军府接出来的时候,阮鹤跟他说了许多。

但并没有说繁花毒的事情,是以楚洛并没有往阮元卿身上想,只以为是在荣王府里发生了什么。

今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楚洛已经不知道该从何查起了。

楚洛想,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让阮元卿先安静下来。

但府中的府医,都聚集在他的院子里为楚千锐看伤势。

楚洛稍一犹豫,便抱起阮元卿,决定带着他去那边院子寻府医看看,再不济,还有太医在。

楚洛抱着阮元卿刚刚走出墨华苑的院门,阮元卿便清醒了一些。

阮元卿以为是暗卫抱着他,一睁眼,看到的却是楚洛。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来一股狠意。

阮元卿手脚并用,很用力想要将楚洛推开。

楚洛一时不妨,没想到阮元卿在这般痛苦的时刻,居然还有力气推他,倒是被阮元卿推倒了。

“扑通”一声。

二人倒地。

楚洛还算是有一些良心,临倒下之前,还将阮元卿护在怀里。

“呼啊嗯”阮元卿在地上蜷缩着。

这么长时间的毒发,使的他双眸里仿若充血一般很是吓人。

阮元卿死死的盯着楚洛,这个名义上他的父亲,白日里刚刚将那个名义上的弟弟抱走,没有理会他。

曾经,在进入荣王府大门的那一刻,阮元卿是真的从心底感到一丝高兴。

他也将会是一个有父亲的人了。

可是,楚洛这些时日对他的不闻不问,放任不管,阮元卿心中的那团火焰,已经尽数熄灭。

他不需要楚洛的可怜,也不需要楚洛的帮助。

阮元卿将楚洛推开,然后手掌撑在地上,强迫自己站起来,踉跄了几步。

阮元卿的脑袋快要失去清明了。

他漫无目的的闯着,走着。

今夜的荣王府,注定了是个不太平的日子。

先有二公子受伤,后有世子突然病发。

也多亏了楚千锐有伤,倒是无人发现阮元卿有异。

楚洛本想向阮元卿追去,但刚走了两步,他留在楚千锐身边的心腹便来找他了。

“王爷,二公子有动静了!”

楚洛心系楚千锐的伤势,权衡了一下,还是抛弃了阮元卿,去看楚千锐了。

楚洛吩咐心腹,务必要找到阮元卿。

人若是在荣王府里出了事,他无法向阮鹤交代。

楚洛走的匆匆,心腹却不紧不慢。

楚洛的心腹是楚洛从少年时期开始,便一直在他身边跟着他的。

楚洛对他很是信任,因为心腹曾经为了他豁出命来。

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敢交代给心腹去做。

而楚洛不知道的是,心腹已经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心腹了,他也算是陈莺莺的半个心腹。

楚洛将阮元卿交给他,也是将阮元卿推到了危险的境地。

心腹不紧不慢,跟阮元卿的距离只维持在能看见他的身影即可。

阮元卿跌跌撞撞,越走越偏,很快便跑到了荣王府最偏僻的一个院子里。

“咣当”一声,门被阮元卿撞开。

阮元卿跌倒在地,很久才坐了起来。

阮元卿几乎将全身的力气耗尽了,才挪动了一点点。

不知过了多久,阮元卿总算靠近房间了。

心腹放轻脚步,悄然靠近阮元卿,想要将他抓住,回去复命。

就在心腹距离阮元卿还有两步远的位置,异变横生。

坐在地上的阮元卿猛的回头,目光凶狠的看着心腹。

心腹对上阮元卿目光的瞬间,头皮发麻,一阵凉气自脚底涌到头顶。

阮元卿的目光很有侵略性,仿若是野兽遇到了擅闯他领地的敌人,心腹有一种要被阮元卿咬碎脖子的感觉。

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

跑。

没有任何犹豫,心腹转身便要走。

阮元卿手上一挥,房门被关上了。

心腹用力的拍着房门,使劲儿的踹也没能将房门打开。

心腹回身,背靠在房门上,满眼防备的看着阮元卿。

阮元卿没有动,只是目光盯着他。

半晌。

心腹略微松了一口气,他想只要他不动,阮元卿便会慢慢放下戒心。

心腹紧张到口干舌燥,喉咙微动,吞咽了一口口水。

“咕咚”一声,在这寂静屋子里响起。

仿若是在平静的湖水里,猛的投掷了一枚石子。

心腹的这一动作,激怒了意识不清的阮元卿。

阮元卿目露凶光,脚上用力,整个人扑向心腹。

心腹下意识袖筒里将防身用的匕首滑了出来,对着阮元卿刺了过去。

他已经忘了,眼前这个人是荣王世子,是他主子的儿子。

他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阮元卿在他眼中也不是个七岁的孩子。

他很危险。

“噗哧!”

匕首刺进血肉的声音很清晰的在二人耳边响起。

无论是阮元卿还是心腹都没有动。

良久。

心腹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慢慢滑落。

至死,死不瞑目。

阮元卿看着心腹胸口上的匕首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目光里没有怜悯,没有悲痛。

仿若在他面前死的不是一个人,就是一只蝼蚁一样。

看着看着,阮元卿蹲下身体,将心腹身上的匕首拔了下来。

还未僵硬的身体,还未干涸的血。

阮元卿拔出匕首,心腹身体里的血没有了阻挡的东西,自胸口汹涌而出,沾染在阮元卿的脸上,身上。

轰隆

一道惊雷划过,将这半边的天空照亮。

雷声消失的瞬间,大雨倾盆而下。

阮元卿抿着唇,从怀里掏出帕子,盖在心腹的一只手腕上,然后用力抓住,将他拖出了房门,扔在院子里受雨水的冲刷。

阮元卿身体里繁花毒的折磨已经渐渐退去,脑袋也逐渐恢复清明。

阮元卿不后悔杀了他。

如果他不死,就会是他被他害死。

而他,还不想死。

阮元卿垂眸,轻轻抬手,手上的匕首直直向院子里的心腹的尸体飞过去。

一击即中。

“啊啊啊啊啊!杀人了!”

一声尖叫响起,紧接着便是一个婢女连滚带爬离开的身影。

阮元卿闭上眼睛,他的身体很累,很想休息。

但他知道,他不能。

阮元卿坐在原地没有动。

暗卫想要为他收拾一番,阮元卿抬手阻止了。

阮元卿抬手指着不远处心腹的尸体,轻声道,“将他处理了,将本世子房中的拨浪鼓拿来。”

暗卫顿了一下,想到了白日里的那只兔子,随即明白了阮元卿的意思。

暗卫脚步飞快。

一人回墨华苑将拨浪鼓拿来。

两人冒着雨,用匕首将心腹背上的衣裳划破,然后将他后背的一整块皮割了下来。

“主子”暗卫静立在一旁,等着阮元卿的吩咐。

阮元卿闭上眼,将手中的拨浪鼓握紧,然后摇头,“你们退下吧。”

“是,主子。”

大雨还在哗哗的下,阮元卿闭着眼,双膝曲起,静静的听着雨声。

等这场大雨停下来的时候,他的狠毒便会传遍整个新月。

阮元卿手指用力,指尖发白

*

楚洛的心腹死了,死的悄无声息,在荣王府里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那天晚上在这间偏僻院子里阮元卿毒发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

但那具从院子里抬出去的尸体,却有很多人都看到了。

所有人被明令禁止守口如瓶,不得多说一个字。

心腹的尸体被下令焚烧的那一天,楚洛没有到场,是陈莺莺代替他来的。

陈莺莺坐在软轿里,一方面是楚洛命令她必须亲眼看着心腹化成灰,一方面是她自己也不放心。

尸体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

一阵轻风吹过,软轿的帘子被掀开。

陈莺莺下意识的看过去,刚好对上了心腹死不瞑目的双眼,那一双眼睛,烙在了陈莺莺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心腹死了以后。

楚洛和陈莺莺谁也没有苛责阮元卿。

但阮元卿知道,府中的人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靠近他了。

很快,陈莺莺便将阮元卿所缺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全部补齐。

第二日起,新月城里便开始有了流言。

荣王府世子阮元卿,命格异数,会吃生人,会剥人皮,会做拨浪鼓。

*

傅荣苼静静的听阮元卿说完了这里的事情。

她侧目看着他,“这里不止死过那个心腹吧?”

阮元卿定定的看着她,忽而抬手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不要问这么多,你只要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就可以了。”

傅荣苼翘起嘴,微微垂眸,“阿卿,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你不与说我清楚这些?”

阮元卿蓦然觉得傅荣苼的感觉不太对。

他用两只手捧住她的脸,俯身对上她的眼睛,很认真道,“怕你离开我。”

傅荣苼愣住。

阮元卿道,“最初的时候,我并不想将你留在身边。”

“自我七岁的时候,传出这流言开始,我就知晓我身边,不会有除了司甄他们几人以外的人,也没有想要在身边留下谁。”

“你”阮元卿顿了一下,“我也从没有想过身边会留下一个姑娘。”

傅荣苼目光灼灼盯着阮元卿。

她总觉得他还有什么隐瞒的。

但转念一想,阿卿这么多年过的实在是太辛苦了,他不想说的话,也许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才是。

好半天,傅荣苼道,“我等你,等你愿意跟我说的那一天。”

阮元卿身体一滞,继而勾唇,将她揽进怀中,轻声道,“好。”

傅荣苼回手抱住他。

这一刻,什么都不存在,只有两个人之间淡淡萦绕的温情。

“你们在做什么!”

傅荣苼想,若是没有这煞风景的人,她今日的心情一定很好。

可惜,没有这个若是。

楚洛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

阮元卿松开傅荣苼,回身看去。

果然,在楚洛的身后,是陈莺莺。

陈莺莺手指捏着裙子,一路追赶着楚洛,“王爷,王爷,妾身相信世子不是有意的,您不能与世子动手!”

楚洛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陈莺莺的话。

陈莺莺还在继续,“王爷,有话好好跟世子说,你们是父子,可莫要因着旁人而生了间隙啊!”

“世子,你快跟你父王认个错,服个软就好了!”

“傅大小姐,你倒是劝劝世子啊!”

陈莺莺一会儿劝楚洛,一会儿劝阮元卿,到了最后,竟然还拉上了傅荣苼。

傅荣苼悄声问阮元卿,“王妃在说什么?让我劝你什么?”

阮元卿勾唇,身体后仰一些,偏过头跟傅荣苼咬耳朵,“当然是我将你从宫中带回府里的事情了。”

傅荣苼:“”

傅荣苼自跟阮元卿回荣王府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这些后果。

“阮元卿!本王在这里,你居然还敢对傅大小姐动手动脚?”

楚洛几步之间,已经走到了阮元卿和傅荣苼面前。

傅荣苼福身,“臣女荣苼,见过荣王爷。”

许是因为傅荣苼先打招呼的缘故,楚洛倒是将愤怒收敛了一些。

“傅大小姐,元卿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

楚洛尽量将声音放的平稳一下,不想吓到傅荣苼。

“不懂事?胡闹?”傅荣苼略略挑眉,看是惊诧的看着阮元卿一眼。

阮元卿无奈的笑,眼睛里只有傅荣苼的身影。

傅荣苼了然。

回过头,傅荣苼对上荣王的目光,浅笑道,“王爷说错了,是荣苼要向世子赔罪,才会来府上的,若是王爷要怪,便怪罪荣苼吧。”

傅荣苼说完,又是对着楚洛福身。

这一次,她屈膝以后,没有起来,等着楚洛发话。

楚洛抿唇。

傅荣苼这是在激他。

如若他让她起来,便是原谅了阮元卿将她带回来的这一举动,可若是不让她起来,传出去岂不就成了他堂堂一个荣王,竟然成了欺负小姑娘的人!

“傅大小姐”

“荣苼请王爷降罪!”

傅荣苼语气轻柔,直接打断了楚洛的话。

她可顾不得楚洛是王爷。

她只知道,她不能让阮元卿受这种莫须有的委屈。

楚洛无奈之下,只得让傅荣苼起来,“罢了罢了,这件事本王就不提了。”

傅荣苼笑意盈盈,站直身体,“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但有一点。”楚洛正正神色,“傅大小姐马上回府,本王会派人将你送回傅国公府,也会将你住在荣王府的这一夜解释清楚,傅大小姐以后,还是莫要与元卿走的太近。”

傅荣苼垂眸,“荣苼可以问问王爷,这是为何吗?”

楚洛摆摆手,“元卿是世子,他的亲事自然要经过精挑细选才是,傅大小姐既然已经属意要嫁三咳,傅大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成日与元卿厮混在一起,若是传了出去,不止对傅大小姐的清誉有损,便是对元卿,也有很大的影响,本王相信傅大小姐是个明理之人,是绝对不会陷元卿于这种境地的。”

傅荣苼静静的听完了楚洛的长篇大论。

“呵”傅荣苼轻笑,以袖掩唇,“是谁告诉王爷,荣苼要嫁给三皇子了?”

楚洛一时嘴快,说顺了嘴,没想到傅荣苼倒是个耳朵灵敏的,一个“三”字也听了进去,这下倒是有些为难起来。

他一个大男人,一个王爷,居然在这后院里跟一个姑娘家说这些?

“本王什么都没说,只是想告诉傅大小姐,你此举不妥。”

“是啊,妾身今早就劝过傅大小姐,不应该留在世子的身边,再者说,报恩也好,赔罪也罢,只要细细一想,有很多种办法,为何傅大小姐非要跟在世子的身边呢?”

陈莺莺总算能插上话了。

这一番话说完,楚洛很满意的点点头,带着夸赞的目光看了眼陈莺莺。

陈莺莺接触到楚洛的目光,有些娇羞的低下头,脸上不自觉的浮上一抹红色。

楚洛眼中一闪而过惊讶之色。

这个王妃,他已经很久没有正眼看过了。

忽然之间,楚洛觉得陈莺莺还是很耐看的。

傅荣苼唇角带笑,但眼中却是有些尴尬的意味。

一把年纪的荣王妃,竟然还会用这种办法博得荣王的好感,啧,真是不得了啊!

“咳。”傅荣苼不自觉的清了一下嗓子,将楚洛的思绪拉了回来。

楚洛道,“傅大小姐,本王既然说了要送你回去,你便听着,本王堂堂荣王,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本王不能说了又反悔,你可懂?”

“够了!”

阮元卿踱步而出,站在楚洛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楚洛,“本世子要娶谁,与你何关?”

“阮元卿!”

“荣王也记得本世子姓阮?”

楚洛揉揉额角,陈莺莺连忙关切的唤了一句“王爷,你没事吧?”

楚洛拍拍陈莺莺下意识抚上他手臂的手,对她摇头示意他没事。

“阮元卿,你还没有坐上荣王的位子,你敢这么对本王说话?”

阮元卿嗤笑一声,目光无比认真的看着楚洛,“本世子的婚事,没有任何人能做主!楚洛,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楚洛瞳眸一缩,扬起手,便对着阮元卿打了下去,“你个逆子!”

“啪”的一声,很是响亮。

“世子!”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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