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山放在自己腿上的大手慵懒的敲打着膝盖骨,几句话虽然说的很漫不经心,但话里的难堪,坐在沙发上的每个人都听懂了。
尤其是温暖,她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手掌的肉里,直到有粘稠的感觉,她才微微的放松了一些,然后抬起苍白惨淡的小脸,看向坐在沙发写对面的傅青山,“傅先生生,这年头见到有钱有势的男人就想往上贴的女人是很多,但我绝对不是其中一个。”
温暖尽量压下他给的那些难堪,声音也尽量平稳清晰,“已经过去六年了,我肯定拿不出当时的证据了,但孩子就是我唯一的证据,你可以验DNA,我撒没撒谎,到时候就可以见分晓了。”
“好啊,既然你这么自信。”
傅青山点点头,浑身依然透着极致的漫不经心,“不过我怎么确定你就是孩子的母亲呢?还有,你说说看,我是在哪里碰你的,怎么碰你的?”
傅长林瞪圆了老花眼镜里的沧桑双眸,又怒斥了一声,“混账东西,有你那么说话的吗?”
“人家既然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了,就说明人家有一定的实际依据,不然你觉得我们傅家的门槛是谁都敢过来迈一迈的吗?”
温暖是个身世凄惨的孤女,母亲在她十岁那年就染了重病去世了,她这些年一直跟随着阿姨一家,过着寄人篱下生活,而且还要照顾因为车祸瘫痪在床的弟弟,她确实是没有胆量来傅家撒谎的。
而且那样说话,也确实太伤人了。
如果温暖说的话是真的,那个眉眼轮廓和傅青山极其相似的孩子,真的是她和傅青山的孩子,那么他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让他的孙子回到傅家。
孩子不能没有妈妈,考虑到后期相处的问题,他必须把礼仪和尊重放在前面。
傅长林接过了傅青山的话,语气要缓和许多,“温小姐,既然你说这个孩子是我们家小山的,那请你说说看,你和小山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在一起,并有了孩子的?”
林嫣坐在傅青山的身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是一种云淡风轻的气息,她的眸色很淡,偶尔往温暖和傅长林的方向瞥去一眼,不过大部分是低着头安静的听着,侧脸的轮廓在窗外相对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精致好看。
因为她低着头的动作,有几缕波浪长发从她的肩头滑落下来,落在傅青山与她交握的手背上,微痒又难耐,他伸出另一只手,把她垂落下来的头发别在了耳后,温热的指尖与她的皮肤接触,像是电流一般迅速的从她的全身滑过,让她的身形不禁微微僵硬了起来。
而他和林嫣这个互动的默契小动作,也都清晰的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当然,温暖也看见了,她只能将自己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偏移开,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傅长林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温暖说话,便顺着她偏移视线之前的方向看过去,那个方向刚好是傅青山和林嫣低头密语的方向。
他清了清嗓子,蹙着浓黑的剑眉,低沉又迟疑的问道,“温小姐,难道跟我们所有人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温暖到底是女人,要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那么私密的事情,她还真的有些说不出口,尤其在看到傅青山和林嫣那种旁若无人的亲密后,让她有一种当场被打脸小三的感觉,但她和傅青山在一起的那时候,林嫣还没有跟他结婚,若要较真的算下来,她只是和傅青山相遇的比她晚一点而已。
温暖踌躇了一下,然后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对傅长林说出这句话,“傅老先生,我能不能单独和傅先生谈?”
“这……”
傅长林有些犹豫,毕竟以那小子对林嫣以外的其他女人的冷漠态度来说,这事到最后能不能弄明白都两说。
他先是挥了挥手,示意宋诗,唐染和傅竟国先离开。
三人本来还想看着傅青山怎么在林嫣面前扭转乾坤的,但转念一想温暖的要求也不算过分,谁也不愿意把那么私密的事情拿到明面上说,男人怎么都可以,但女人的脸皮都相对薄一些,尤其温暖对他们一家人来说还是个陌生人。
陌生人相处本来就带着三分拘谨,两分伪装,五分不自然,而且她要面对的还不只是一个人,是全家人。
几秒钟以后,三人缓缓慢慢的站起身,紧接着便往楼上的方向走了去。
他们只能安慰自己,在楼下坐着听,也一时听不出来龙去脉,再说楼上那个小不点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傅青山,去和他聊聊天说说话,也是个退而求其次外不错的选择。
三人走后,客厅里只剩下傅长林,温暖,傅青山和林嫣,温暖还是有些踌躇,不断的看向傅青山身边的林嫣。
傅长林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正要劝林嫣也离开,就见林嫣抬起头,隔着窗外不算明亮的光线,看向坐在她斜对面的温暖,“温小姐,你是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吗?先不说傅青山现在是我的男人,我让他抽空回来见你,就是对你的尊重。”
“就说我不让他承认那个孩子,他就不会承认那个孩子,你说我应不应该坐在这里听听你们的陈年往事呢?”
林嫣朝她眨了眨眼睛,脸上都是温淡清浅的笑意,但又仿佛带着无限的重量,只要看一眼,就会压的人再也喘不过气来。
而温暖也不笨,她当然听懂了林嫣的警告,也就是说,不管验完DNA的结果如何,也不管温西到底是不是傅青山的孩子,只要她不让傅青山承认那个孩子,他就不会承认,因为孩子的母亲不是他喜欢的女人,所以即便是他的孩子,他也不会承认。
“所以,我给你脸的的时候,你也得要脸才行啊!”
温暖的脸色因为林嫣几句不客气的话,变得很难看,放在腿上的双手用力攥住衣裙的布料,咬唇半天都没有说话,或者她已经说不出来什么更好的话来反驳她。
傅青山喜欢她,这就是她最有力的筹码。
傅长林捂唇轻轻的咳嗽了两下,掩饰着此刻客厅里升腾起的尴尬,要知道,林家这个丫头不只是他这个没出息的孙子拿她没有办法,就连他,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更别提这种她还占理儿的事情上了。
在林嫣和温暖之间来回梭巡了两眼,他才朝着温暖缓缓说道,“温小姐,现实的情况你也已经看到了,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你就说吧。”
到了林嫣的环节,傅青山根本不用插手,只要在旁边静静的等着就行,迄今为止,他还真的没见过哪个女人吵架能吵过她。
当然,她吵不过还有他。
温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深呼吸了两下,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说道,“我和傅先生……是在六年前的一个应酬酒会上睡在一起的,当时他刚刚晋升师长,敬酒的人也比较多,后来就喝醉了,我是酒会上的侍者,被人叫去照顾傅先生,他当时醉的不省人事,好像把我当成了别人,就……”
说到这里她的话就微微停顿了下来,不仅是因为后面的话,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说,更重要的是林嫣扫过来的眸光,像是猝了剧毒的冷箭,让她只觉得后脊背一凉,五脏六腑被人浸进了冰冷的海水里一样,整个人都开始细细密密的颤抖。
“我当时拼命的反抗,但是抵不过一个醉酒男人的力量……”
“喂喂喂……”
温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傅青山就打断了她的话,“我说温小姐,你说话能不能靠点谱?我要是真在那场应酬酒会上睡了你,你能留到今天才说?你是想等一个敲诈勒索最好的机会,然后一等就等了六年吗?”
“你也说我醉的不省人事,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我清醒的记得我在那场酒会的休息间醒来的时候,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什么痕迹都没有,那么请问,我是怎么强奸你的?”
“你别打断她的话……”
傅长林很不满傅青山的插话,皱着眉头正要训斥他两句,却被傅青山先打断了他的话,“爷爷,我是当事人,她说我醉酒强睡了她,然后她过后没来找我,却在六年后的今天来找我,你不觉得她说话前后逻辑都不对吗?”
温暖咬住唇,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仿佛随时会掉落下来,“傅先生,我当时只有只有二十四岁,研究生还没有毕业,一人兼职了五份工作,替家里还债,按道理来说我应该第一时间报警,让警察过来处理,但我需要考虑我能否顺利拿到我辛辛苦苦的考上的硕士学位证书,以及全额奖学金去英国留学的机会。”
“其次是考虑你的地位和身份,我怕你根本就不相信我,那样毁掉的也仅仅只是我的人生。”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而且,就算我报了警,证明了你强暴我的事情,警察也只是低调处理,而我要承受的却是周围的指指点点,我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真的受不了那种舆论压力,说我胆小怕事也好,说我别有用心也好,总之我没有撒谎。”
林嫣听完温暖声情并茂的话后,转过头,慵慵懒懒的看向身边的傅青山,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觉得她可能没有撒谎,要不然你考虑考虑她,还直接带来一个六岁大的儿子,怎么想都是你赚到了。”
傅青山听到她的话,大手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小手,好像对她刚刚说的把他推走的话很不满。
他凑过来,也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道,“嫣儿,我了解你,你做不到的,尤其是把自己的男人拱手相让的事情,除非是你自己不想要了,否则别人来抢的时候,你可是从来都不会客气的!”
“或者我这么说,来抢的女人换做其他的女人,你也多半会意兴阑珊,但那个女人是温暖,就算你真的不打算要了,也不会拱手让给她。”
她和傅青山认识这么多年,经历过的事情已经数不过来,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能把她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她不喜欢这种一切都尽在他的把控中的感觉,如果非要具体描述一下这种感觉,就好像把自己全部的幸福交给他人来决定,明明身不由己,却又要强颜欢笑。
她不喜欢把幸福交给别人,因为她想要的幸福她会自己去争取,她喜欢的东西也会自己去追求,所以,她的幸福和喜欢也从来都由自己决定。
林嫣蹙了蹙好看的眉头,没再说话,而是想把被他握在大手里的小手抽回来,却被他拉回去,紧紧的扣住,并用唇语对她说别想逃。
她懒得理他,就没有再挣扎,而是继续看着温暖声泪俱下的样子。
傅长林撑着拐杖站起身,递给了温暖几张纸巾,并安慰的说了一句,“温小姐,遇到这种事情我知道你很委屈,如果我家小山真的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一定不会饶了他,但你别一直哭,要先把话说清楚,才能决定我们能不能相信你。”
温暖道了声谢,就伸手接过了傅长林递过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继续说道,“还有……还有,我知道他在年少的时候因为强奸罪进过监狱,但很快就被保释了出来,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根本斗不过在林城几乎一手遮天的傅家。”
温暖的这句话,成功的吸引其他三个人的视线。
傅青山则是挑了挑眉骨,而林嫣则是皱紧了眉头,傅青山年少的事情,她都知之甚少,温暖又怎么会知道。
傅长林则是向后靠去,将背脊深陷进沙发的靠背中,一双老花眼镜后的锐利双眸眯了眯。
温暖完全没有在意三人的眸光,继续说着这件事情的后续,“那晚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我的月事推迟了,一开始我以为只是月事不准的原因,后来拖到了半个月,我才意识到我有可能怀孕了。”
“那个时候我要准备研究生毕业的事情,每天的事情一大堆,根本没有时间去医院里打掉孩子,而且我听说流掉孩子就是小产,必须坐小月子,不然会留下一身病,我也害怕我去做了人流手术以后,没有时间休息,落下一身病。”
“总之那段时间我过的很慌乱,感觉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麻木的看书麻木的吃饭麻木的睡觉,后来我研究生顺利毕业,也顺利的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去英国留学的机会,这中间差不多有半年时间的空隙,我就搬离了学校的宿舍,租了一间公寓,准备打掉孩子以后,在公寓里休养身体。”
“我去了医院,医生告诉我怀孕四个月以后,已经不能做人流,必须引产,而且我的身体非常不适合做引产,很有可能以后再也怀不了孕,生不了孩子,后来我经过艰难的抉择,就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整个过程,她现在只是用三言两语就概括完了,但对当时正在逐梦阶段的她,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我的孕期反应非常严重,基本上就是吃了吐吐了吃,一直到临近生产。”
说到这里,她又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生下孩子以后,我就把孩子交给了我的阿姨,答应她到了英国以后,会每个月给她打两万块钱的生活费,算是照顾西西和我弟弟的酬劳,我姑姑欣然答应了。”
“再之后,我就去英国留了学,也找到了我的亲生父亲,并在他的支持下,走上了政治道路。”
林嫣在温暖提到政治道路那几个字的时候,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与男人交握的手忍不住的微微用力,男人察觉到她的力量,立刻把她拽抱到了身前,她皱眉挣扎,却被他用更大的力控制住。
她又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挣脱开,她就选择了放弃。
温暖把脸上的泪都擦干了以后,红着眼睛看向傅青山,“傅先生,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这样,我也可以配合你给西西做DNA亲子鉴定,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温暖的话傅青山和林嫣都没有接,而一旁的傅长林却接了下去。
她深深的瞥了一眼傅青山和林嫣,然后才转头看着一旁的傅长林,“我要傅青山娶我做傅太太……”
温暖的条件还没有提完,就被林嫣低笑着打断了,“温小姐,你的脸皮是城墙做的吗?一会要嫁给我哥,一会要嫁给陆遇白,现在又要嫁给傅青山,怎么?全世界的男人都必须围着你转,等着你来嫁吗?”
“我们先不说他强迫了你,还是你被强了的话,就先说说你这几年在我们兄妹面前装出一朵盛世白莲花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傅青山,你明明知道我哥喜欢你,却对我们隐瞒了这件事情长达六年之久,你到底在想什么?比较一下林南城和傅青山到底谁才是潜力股吗?”
说着,林嫣就甩开了傅青山的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们林家是败落了,但我们兄妹也不至于让你这么玩弄于股掌之间吧?”
温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林嫣就走了过去,伸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林嫣的这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量,温暖的头被打偏过去,半张脸都是麻木的痛感,就连耳朵里也是轰鸣一片,她皱了皱眉,抬起头想要继续说话的时候,林嫣又朝着她另半张脸甩过去了一巴掌。
“你……”
温暖的的一双手紧紧的捂着两侧的脸,有些恼怒的站起身,“林嫣,你别太过分了,我和你哥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品头论足,如果你真的为他感到不值,就别让他总来纠缠我,你明白了吗?”
“我哥纠缠你,我哥眼瞎了吗?她为什么要来纠缠你,你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纠缠,是长得漂亮身材好家世好,还是真的出淤泥而不染?”
温暖微微变了脸色,是那种真的很难看的脸色,“林嫣,我与你们之间的事情,跟这件事情无关,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不讲道理?温暖,你都快要把我们兄妹玩死了,我还要跟你讲道理吗?是不是今天你哭着求我说,你为傅青山生下这个孩子有多么多么不容易,我就要把这个男人拱手让给你了?”
林嫣的身高要比温暖高一些,同样穿着拖鞋,温暖的头顶却只到林嫣的眉眼左右,又因为她从小就生在豪门,骨子里就有着那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气场,温暖只能落了下风。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和傅青山离了婚,我……我不能让西西一直没有爸爸……”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想跟我公平竞争?”
她用手轻轻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波浪长发,在温暖不自觉的后退的时候,又无声的逼近,直到温暖的腿弯碰到身后的沙发,整个人直接跌坐在了上面,她才弯下腰,覆盖住温暖头顶上方的所有光亮,让她的眼睛里只有她的倒影。
“温暖,你记住,只要有我林嫣在,你的这个公平竞争,就是……”她顿了顿,然后绕到她的耳边,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做梦。”
话落,林嫣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往后退了一大步,没有看向谁,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是在对身后的傅青山说话,“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至于你们的认亲大会我就不参与了,不过还是要祝福你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不过可惜的是不能以名正言顺的方式。”
“我先走了。”
说完,她就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傅青山几个阔步追上去,“我跟你一起走。”
她甩开了他的手,轻轻缓缓的说,“不用了,先处理好你的家事吧,我可不想成为小三。”
说这话的时候,她故意瞥了一眼站在沙发前面,捂着脸颊的温暖,定格了两秒后,她就收回了视线,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傅青山没再追,而是吩咐老宅的司机把她送回去,自己则留下来把剩下的事情解决掉。
……
温暖的脸颊被林嫣的两个巴掌已经扇肿了,老宅的管家赶紧投了一条冰手巾过来给她冰敷,她道了声谢接过来,在脸颊两侧红肿的地方敷着。
管家递完冰手巾就离开了客厅,把空间让了出来。
等到管家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边后,偌大的客厅只能听到傅长林有些粗重的喘息声,他伸手掩住唇咳嗽了两声,然后把锐利的视线调向正用冰毛巾敷着脸的温暖。
“温小姐,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温暖听到傅长林的话,正襟危坐了一些,“您说。”
“我们家小山年少的时候因为强-奸罪进过监狱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青山现在贵为一军将领,如果这样的负面新闻被曝光出去,对他的未来和前途都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傅家好不容易东山再起,又屹立在林城的政治舞台上,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隐患存在。
温暖听后,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就是那天他醉酒以后和朋友说话时,我无意间听到的。”
傅长林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一些,“你没对任何人说过?”
温暖摇了摇头,唇角甚至有浅浅淡淡的笑意蔓延开来,“所以傅老先生,这就是我刚刚要提条件的后半部分,只不过被林嫣打断了。”
傅长林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傅青山倒是低低的笑了两声,然后便摸出了裤袋里的烟盒,叼在嘴里以后,按下大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所以温小姐是真的有备而来?甚至都想好了我要拒绝承认你生下的孩子,就用这样一个隐晦的新闻威胁我?”
“这不算威胁吧。”温暖转头看向斜对面的傅青山,唇角的笑意没变,“我当初生下西西的时候,就想过有一天要找到你,让你娶了我,对我负责,而不是你过着快乐恣意的人生,而我却要背负着你的过错,辛苦的生活。”
“只不过呢,我刚好知道了那个隐晦的秘密,如果它能够成为我的筹码,我没有道理不用啊,傅先生。”
温暖很聪明,至少比那些有胸无脑的富家千金要聪明的多。
傅青山变换了一下交叠的双腿,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雾,缓缓的吐出去后,轻轻淡淡说道,“温小姐,其实你现在也可以去起诉我强奸,毕竟你不是有你儿子作为证据吗?如果我真的犯了罪,我就认。”
傅青山这几句轻飘飘的话,还是让温暖微微变了脸色,不仅是因为他的毫不在乎,还因为他对她的那种低入尘埃的轻蔑,仿佛她就是个敲诈勒索的骗子。
傅长林听到傅青山的话,手中的拐杖差点飞过来,“臭小子,你在胡说什么狗屁话!”
他训斥完傅青山,紧接着就看向温暖的方向,“温小姐,别听他的,我们有事好商量,不需要经过法律的途径……”
“傅老先生……”
傅长林准备的长篇大论还没有开始说,就被温暖用轻缓的声音打断了,她说,“……傅老先生,如果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娶我呢?我不要钱,也不要他去坐牢赎罪,我只想要我的孩子有爸爸,让他用婚姻来赔偿我,仅此而已。”
傅青山好看的剑眉已经皱成了一团,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傅长林伸手给止住了,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框,微微笑道,“温小姐,年轻人喜欢争强好胜我可以理解,但有些事情要量力而行,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儿戏,刚刚你也看我那没出息的孙子对林家丫头的样子了,你硬挤进去,也只会受伤。”
“这样吧,温小姐。”
傅长林交叠在精致拐头上的双手轻轻的敲打着,过了几秒钟,才缓缓的说道,“这个孩子验完DNA以后,如果确定是我们傅家的骨血,我给你一笔钱,或者你需要的任何东西,你把孩子留给我们,是继续在林城生活也好,还是去国外生活也罢,我们都不会做任何的干涉,也随时欢迎你来探视孩子,我希望我们能和平解决这件事情,而不是……两败俱伤。”
温暖没有回答,而是微微低下头,好像在思考。
傅青山手中的香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他就又从裤袋里摸出了烟盒,抽出一根点然后,静静的等着温暖的回答。
大概等了几秒钟,或者十几秒钟的时间,温暖才缓缓的说道,“傅老先生,很遗憾也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议,孩子就是傅家的血脉,这个无需做DNA我就知道,做这个亲子鉴定,也只是让你们知道我并没有撒谎,对这件事情,我唯一的诉求就是傅青山娶我,我和他一起个西西完整的家,其他的条件我都不接受。”
谈话一时陷入了僵局,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傅青山一直在旁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温暖和傅长林你来我往的谈条件,在两人同时沉默下来的时候,微微笑道,“你们都说了你们的条件,那我也说一说我的条件,第一我绝对不可能娶你,第二我也绝对不会承认那个孩子,无论他是不是我的血脉,第三我傅青山长到这么大只接受过一个女人的威胁,也妥协了,那就是林嫣,其他的女人都免谈。”
说完他就站起身,“先说好,这是我的条件,绝对不可能改变,至于你们怎么妥协你们的条件,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走出两步,他又回头说道,“还有啊……”
温暖和傅长林同时朝他看过去,下一秒,就听见他从薄唇中吐出了几句话,“温小姐,当年你没有去找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自己的懦弱造成的,你自己懦弱的后果,又凭什么我来承担,还有啊,我接受过特种兵的严苛训练,碰没碰过你,我想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别再丑人多作怪了,好好的去做你的温家大小姐去吧。”
这回他说完,就没再回头,也没有理傅长林的呼喊。
出了老宅的门,他就掏出手机,拨通了林嫣的号码,嘟声响了大概三下,听筒里就传来了林嫣有些惺忪疲累的声音,“让司机掉头去军区大院,今天耽误了一上午,今晚我可能要熬夜处理军务了,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必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安心处理军务……”
“不去。”
林嫣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她本身感冒就没有好利索,加上昨晚没有睡好,在车子里快要睡着的时候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多年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养成的娇贵起床气一下子就升腾了起来,根本没有听他把话说完,就掐断了他的电话。
傅青山也没有继续给她打电话,而是拨通了老宅司机的电话号码,接通的几秒后,就传来了一道中年男性的声音,“大少爷。”
“嗯,把车子掉头开到军区大院。”
“好的,大少爷。”
……
纪云深和乔漫走出温家明下榻的酒店时,已经是该用午餐的时间了。
两人并肩走到停车坪的车子旁,纪云深很绅士的给她拉开了车门,并问了她一句,“中午想吃什么。”
乔漫矮身坐了进去,想了两秒钟以后,轻声的回答,“馄钝。”
“好,那我们就去你以前常吃的那家馄钝小店。”
乔漫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阴沉了一上午的天空,终于又憋出了一场雨,将整个世界都映衬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道路两边的玉兰花树,随着风雨来回摇曳,偶尔被狂风吹下几片叶子,敲打在车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二十分钟以后,烟灰色宾利车子停在了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馄钝店前,因为停车位比较拥挤,纪云深就从后座拿来一把黑伞递到了她的手里,“你先进去,我去停车。”
“我等着你一起。”
“不用了,雨伞小,两个人一起撑会被雨淋湿。”
乔漫盯着他手上的雨伞看了两秒,才伸手接过来,然后很快就撑着伞下了车,朝着馄钝店的门口跑了过去。
纪云深目送她的身影进了馄钝店里,才重新踩下油门,去找停车位。
车子缓慢的前行了大概一百米,就有一个停车空位,他打了转向就停到了车位上,刚刚要下车,放在仪表盘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就迅速的滑下了接听键,“孙秘书。”
孙秘书好像在走动,声音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兴奋,“纪总,当年叙利亚的那场大火的目击者找到了,我已经派人护送他们回国了,大概明天下午左右到林城。”
纪云深握着手机的大手微微用了一些力量,然后很缓慢的挤出了几个字,“好,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他的双手就落在了方向盘上,轻轻的在上面敲打着,双眸则是透过前风挡玻璃,看向停车坪前面的花圃,间隔了好一会儿,才推开门下了车。
雨又大了一些,落在男人宽大的肩膀上,变成了细细密密的雨珠,然后又慢慢的渗透了进去,最后消失不见。
乔漫一直站在馄钝店的门口等着纪云深,见他从远处走过来,便推开馄钝店的门,撑着伞去接他。
纪云深原本因为想事情,走的比较缓慢,当头顶的那片风雨被遮住的时候,他还是微微愣了一下,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女人眉眼弯弯的笑意。
大概就是初见她时的模样,纯白色的裙装,垂落到腰间的黑色长发,以及那双像是雨后星星的眼睛。
“你怎么跑出来了?”
他的大手伸出去,接过她手中的伞柄,另一只手则环抱住她的腰身,然后两人便并肩朝着馄钝店的门口走了过去。
如果在后面做路人的话,能够看出来,男人的伞全程都是偏向女人那边。
中午的馄钝店里客人很多,两人走进去排了一会儿队才有空位。
小店不大,显得很拥挤,客人和客人之间难免会有摩擦和冲撞,高大的男人全程都站在她的身边,替她挡着那些不断涌过来的摩擦和冲撞,她站在男人的胸膛前,偶尔看到男人被人撞到微微皱起的眉头,唇角就不自觉的就漫出丝丝缕缕的微笑,或许连她本人都没有察觉。
这家的馄钝店,真的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好吃,老板娘刚刚用托盘把馄钝端上来,她就闻到了以前熟悉香味,然后就开心的吃了起来。
男人吃东西很快,吃完了就等着她吃。
她要的是小碗的馄钝,但对于她来说,量也很大,吃了几个就饱了,然后就把剩下的推给了他,“我吃不下了。”
男人倒也没有任何嫌弃的样子,就低下头,开始吃她剩下的馄钝。
乔漫弯曲手臂,单肘支撑在桌面上,看着他吃馄钝的样子,突然有种回到了五年前的感觉,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他们没有分开过,那些伤害和误会也都不存在了,只是时光嗖的一下从五年前,变成了现在的五年后。
但她知道,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因为那些根深蒂固的伤害还在。
大概几分钟以后,他就把她吃剩下的馄钝都吃光了,然后两人撑着一把伞,走向刚刚的停车位。
到了烟灰色宾利车子的门边,男人先是给她打开车门,等她坐进去后,才关上车门绕过车尾回到主驾驶座上。
收起的雨伞还在滴着水,纪云深试了几次想要想要把它收纳回去,但最后都变成了最难堪的那种收纳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