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断了线漂浮多年的风筝,此时终于找到了依靠,她抱着萧笙,红叶别墅静悄悄的,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见证着她的脆弱。
她走了三年,却也在折磨中度过了三年,多少次她从梦中惊醒,眼前总是浮现出孩子稚嫩天真的小脸。
季沉西把她的青春,把她的人生糟蹋的一塌糊涂。
她恨他,刻骨铭心的恨。可这份恨,此时却那么绵软无力,“他让施雯杀了我第一个孩子,他说我的孩子是野种,他纵容施雯害死了我爸爸,纵容施雯把我推下天台,他逼迫晴风有家不能回,笙笙,施雯那个贱人根本就没瞎,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告诉我,施雯的眼睛再也好不了了。”
这么多年,萧笙从未见过她哭。
她是洛天晴,那个盛气凌人的洛家大小姐,只有她让别人哭的份。
萧笙跟着红了眼睛,素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很细,却直戳她的心脏,“天晴,你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哭呢?”
她是洛天晴最好的朋友,她深知洛天晴的每一处弱点,洛天晴需要的不是安慰和同仇敌忾,她需要有人帮她看懂自己的心。
多年高高在上养成了她盛气凌人的性格,她从未把季沉西放在眼里,也不承认对季沉西的感情。
他们彼此折磨,却谁也没正视过自己。
萧笙曾经很讨厌季沉西,在她心里,季沉西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他在外面养了女人,还把天晴逼得退无可退。他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天晴为他伤心难过。
可这么多年过去,他似乎又不像她以为的那样。
两人之间的问题总归要解决,总不能一辈子这样纠缠不清。
天晴陡然间愣住,哭声渐止,只有泪水控制不住的从眼眶中流出,在无声无息间泪流满目。
她十指蜷紧,慢慢扣入了掌心。
宁迹抱着小宁愿站在不远处,眉心微微蹙着。他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幽深的目光探不到底。
过了片刻,他朝着两人走去,温润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沉,“你曾经让小七帮忙调查他的身世,还记得吗?”
天晴抬头,眼角噙着泪,唇角笑意凉薄,“记得,我不认为我父亲有什么错,季沉西能有今天,都是我父亲给的。当初跟着我父亲回洛家,也是他的选择,没有人强迫他……”
“那份资料是假的。”宁迹沉沉道,怀里的小公主悠悠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眼明姐,把小公主递到明姐怀里,回过头接着道,“那份资料是沉西交给我的,由我转交给小七。”
天晴愣了愣,不可置信,“为什么?”
他是个孤儿,从小是由施月华抚养长大的,这点毫无疑虑,至于其他的,他有什么可隐瞒?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
她脑海中闪过了些什么,快的令她几乎无法捕捉,她脸色陡然白了白,瞳孔也跟着缩了缩。
宁迹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走过去拉萧笙的手,“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沉西呢?”
他拉着萧笙,萧笙还处在愣怔之中,此时被他拉起,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他漆黑的眸平静幽深,萧笙抿了抿唇,转过身看了天晴一眼。
她愣愣的待在哪里,像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萧笙几乎没有犹豫,猛地甩开宁迹的手,“我今天和天晴一起睡。”
宁迹拧了拧眉,视线在天晴身上扫了扫,沉默了片刻,从明姐怀里接过女儿,抱着女儿往楼上走去。
天晴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着的全都是他怀里咿咿呀呀的孩子,她走的时候,念一还没有宁愿大。
她不敢再往深了想,有股莫名的恐惧,从她心底深处慢慢向外涌。
……
医院。
季沉西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她的话,紧皱的眉梢透着薄凉。
他将人全都赶出了病房外,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天晴离开之前的话。
他似是忽略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忽略。脑海中的思绪快的令人无法捕捉,他抓不住其中的重点信息。
两人这些年的纠缠像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拉锯战,他们陷入了某个节点,然后来回的徘徊找不到出路,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又好像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他到底什么时候说过“他不养野种”这句话?那本就是他自己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说?当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当年洛氏危机,洛远山进了医院,他前去美国处理事情,那天,他接到了施雯的电话。
施雯说,天晴知道了那天晚上的人是他,认为这个孩子就是个野种,和他一样卑贱,便执意要去医院打掉孩子,自己怎么也拦不住。
他发了疯似的赶回来,但最终还是晚了一步。他深知天晴的性格,在结婚之前,她便说过,如果那天晚上的人是他,她只会更加讨厌他更加恨他,她不会给他生孩子。
后来他回来孩子已经没了,天晴的反应恰好印证了施雯的话。
他一直觉得,天晴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儿报复他,所以弄瞎了施雯的眼睛……
思绪由混沌渐渐走向清明,他终于弄清楚自己忽略了什么。
施雯……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暂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着屏幕上宁迹的号码,毫不犹豫的接通,“是不是天晴和念一出什么事儿了?”
那头传来宁迹的冷嘲,“你死了她和你儿子都不会有事。”顿了一下,他才正色道,“洛天晴说,施雯的眼睛没瞎……”
他心头重重一缩。挂了电话,他拧了拧眉,叫了陈鸿进来。
陈鸿微微低着头,面无表情,是一如既往的严肃的下属的模样。
“施雯这次为什么回来?”
陈鸿微愣,抬头看了他一眼,回道,“施小姐说您好久没见她了,她想见您。”
“她眼睛能看见了?”
陈鸿身体一僵,“季少,她对您有感情,只是想离您近一点。”
季沉西的眸在他身上扫了扫,“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他微抿着唇,出去之前审视着看了季沉西一眼,季沉西脸上并无什么不对劲,他才稍稍放下警惕。
病房门再度被人关上,他再度拿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出去,“向洋,帮我查点事,别让任何人知道。”
无凭无据,他的天晴不可能这么说。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天晴的人,她性格跋扈乖张,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却唯独不会造谣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