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集团的形势再度发生了变化,洛远山之前的心腹被季沉西渐渐夺权,公司内一片混乱,但到底还有洛远山在,虽然许久不曾管公司的事,但毕竟威望和权力还在,公司站在晴风这边的人不在少数。
不知不觉间似乎分成了两派,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早已波澜暗涌。公司的在位者,谁不知道洛家的儿子和女婿明争暗斗?
看似强大的洛氏集团,其实早已耗尽了祖上留下的产业和名望,外强中干。这几年有季沉西的扶持倒也缓和了不少,但暗地里的波澜,无疑将暂时的平静又卷起了风浪。
内部分崩离析,外界虎视眈眈,洛氏集团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秦叔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很简单,为了洛氏集团的大局考虑,希望天晴能够劝劝季沉西和洛晴风两人能够止戈。
天晴挂了电话,深深吸了一口气,外面的风灌进来,并不冷,却凉得她心都是颤的。
怎么劝?
这件事本身的问题就在季沉西身上,洛家的一切原本就是属于晴风的,季沉西以前只不过是洛家养大的一条狗,现在充其量不过是个上门女婿,他有什么资格跟晴风争夺?
他要争,然后他们姐弟就要退让吗?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出去,让他养着外面的女人,是不是有一天还要她容忍那个女人登堂入室?
手机有些发烫,她烦躁的把手机扔到一边。
半晌,她又从床头柜拿出平板来,拍了一张莫云帆名片的照片给晴风发了过去。
季沉西行事太过深沉,她猜不透他的心思,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得不未雨绸缪。
她与莫云帆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她对莫云帆的女儿有救命之恩,她不是想缠着莫云帆,只是必要的时候,莫云帆或许能帮上他们姐弟的忙。
发完了邮件,她又小心翼翼的把邮件删除,抱着平板坐在床上。
房间的光线很暗,她蜷成一团的身影显得孤弱淡薄,清澈的眸此时像是探不到底的古井深潭,漆黑一片。
这么多年过去,她到此时才明白,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她甚至连家业都守不住。
如果当初她没嫁给季沉西,或许就不会是今天的局面。
她甚至萌生了一种想法,和季沉西同归于尽。
房门被人推开,季沉西脚步在门口微微顿了一下,幽深的眸探不到底,但在昏暗的环境中格外的亮,如同天空中闪耀的星星,泛着晶亮却孤寂的流光。
他再度抬了腿,朝着床边走去。长臂一勾揽住她的肩膀,“天晴,是不是睡不着?”
天晴没看他,只是肩膀缩了一缩,想要避开他的手,却被他桎梏的更紧,头贴在她的胸口处,有力的心跳声传过来,她咬牙,甚至想,拿把刀子插进去,多好。
他死了,她给他偿命,两个人都解脱了。
她挣脱不开,只得开口,“季沉西,我看到你就睡不着,你出去,还有,以后别再碰我,真的很恶心,比任何一个男人碰我都要恶心。”
季沉西身体一颤,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下,紧接的便更重,翻身将她压在了床上。
“季沉西!”她恼怒,“你滚!”
季沉西呼吸有些沉,昏暗的环境中看不清他的情绪,只能看到他熠熠的眸中,闪着复杂而凌厉的光,低低的嗓音中却裹着一丝无可奈何的乞求,“天晴,我们生个孩子吧……”
“不可能。”天晴哂笑,被他压在身下,但并未浪费力气反抗,唯有那双清冷的眸,如同冰窖,“季沉西,我说过,一辈子都不可能给你生孩子。给狼生小狼崽,等着再被反咬一口吗?”
季沉西和她对视,原本就深沉眸越发的沉,眼里的光也渐渐隐没了下去,片刻,他蓦然意味不明的勾起了唇,“天晴,别这么说,爸让你跟着我回来,你觉得只是单纯的想要你休息休息吗?”
医院里有休息室,虽然比不上家里的条件,但他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的,她娇纵,但绝不娇气。
一定要让她跟着季沉西回来……天晴瞳孔陡然缩了缩,冷淡的眸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季沉西的手抚着她乌黑的长发,“天晴,爸一直想要个孙子,我们不能让他有缺憾。”
“你胡说。”天晴反驳,咬牙,“我爸爸不会……”
季沉西抿唇不语,但沉重的眸足以让天晴落泪。
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洛远山的身体她很清楚,只不过不愿承认罢了。晴风不在,她身边只有一个季沉西。
公司的事还瞒着洛远山,一旦让他知道他的女婿和儿子自相残杀,女婿在外面养了女人,这个女人还是他最憎恨的女人的女儿,他恐怕连今晚都过不去。
大概无力就是这个样子,她所有的命门都捏在季沉西手里,无法反抗,但她依然倔强,“季沉西,我就算生个野种,也不给你生孩子。”
只要是她生的,都是洛远山的孙子。
季沉西脸色有些沉,力道发紧,“爸想看到的,是我们的孩子。”
他大手撕开她的衣服,天晴咬着牙,冷冷瞪着他,但没反抗。
即便反抗也没用。
那时候的她还没明白季沉西话里“我们的孩子”是什么意思,后来她颠沛半生,才明白这句话里的“我们”真正的含义。
其中的意思,足以击垮她的半生。
她感觉不到快乐,却对男人的恨意倍增。
天晴见识过渣男,也见识过畜生,但二者相加,都及不上一个季沉西。
他弄进去了,天晴觉得恶心。
可想到病床上的父亲,她又不得不屈服。
如果她和晴风真的守不住公司,那是他们的命,她会认。但现在,父亲还在季沉西手里,她不能对父亲不管不顾。
这是她的报应,也是惩罚。
人生告诉她,不要随意瞧不起别人,说不定有一天就会被别人控于股掌之间。就像此时的她和季沉西。
不过,她到现在也瞧不起季沉西。
反正不是第一次怀他的孩子了,怀上了也不一定能生下来,只要她不想。
后半夜天气突变,星空隐没,轰轰隆隆的雷声此起彼伏。
天晴有些怕,缩在被窝里身体有些抖。
大掌握着她的腰肢,力道微收,紧接着她便撞上了男人坚硬的胸膛。
她的背密不透风的贴着他,注意力从雷声上转移,她不抖了,但肌肉有些僵。
季沉西叹了口气,温润的气息扑洒在她的脖颈之间,“晴晴,我在,不怕……”
她听着他的嗓音,眼角有些湿。
她不是怕,她是讨厌,是厌恶。
她厌恶现在的生活,厌恶现在的自己,更厌恶季沉西。
“季沉西……”她哑着嗓子。
“嗯?”季沉西身形一颤,尾音轻轻向上挑着,裹着惊喜和讶然。
她咬了咬唇,继续道,“你以后别见施雯了好不好?”
她语调没有以往的强势,季沉西心脏缩了缩,只觉得疼,“好,我派人照顾她。天晴,我们以后好好的。”
天晴听着雷声,眼角不知觉滑落一滴眼泪,很快便藏入了发间。
能好好的吗?
……
黎城进入了初夏,天气渐渐开始变得闷热。
洛远山在一个月前出了院,气色好了不少,但其实外强中干,他身体的底子已经不行了。
天晴瘦了不少,本就形消骨瘦的身材越发羸弱,透着一股病态。
洛远山心疼的不得了,吩咐陈姐每餐都做了许多她爱吃的东西,她反而越吃越少。
“天晴,你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听爸爸的话,再吃一点……”
“爸,我真的吃不下了。”她蹙着眉,看着满桌的菜色,只觉得想吐,深吸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来,“我先上去了,晴风好久没和家里联系了,我有点担心。”
“有沉西在,一切都好。”洛远山叫住她,唇角扬了扬,“天晴,你帮爸爸约你杨叔叔过来,爸有事要交代。”
“嗯?”杨宇是个律师,跟了洛远山大半辈子了,颇得洛远山的信赖,洛远山撒手不管公司的事后,杨宇就跟着季沉西,至今是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爸,你找……”
“别问这么多了,爸爸心里有数。”他笑了笑,也跟着站起身来,“最近天气热,我也没什么胃口。下次叫陈姐做些爽口开胃的菜。你这身体得好好补补,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不当回事。”
天晴站在原地,目光深深的,但洛远山没再回应她。
下午杨宇过来了,和洛远山在书房谈了一下午,直至傍晚才离开。
离开时正好撞上季沉西回来,两人打了个招呼。
天晴站在一旁,目光平静,神色没有任何波动。
等杨宇离开后,她没理会季沉西,转身回了屋。季沉西拉住她,“天晴……”
“怎么了?”她回过头,目光冷淡。
“你今天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他眉梢轻蹙,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长臂紧接着一勾揽住她的肩膀,“是不是家里的饭菜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我们出去吃。”
“我什么都不想吃……”
“出去吃吧。”洛远山打断她的话,站在她身后,虽然脸色不太好,但笑意盈盈的,“你们已经很久没单独相处过了,出去好好玩玩,天晴在家里都闷坏了。”
天晴喜欢往外面跑,在家里待不住,这次却在家里待了那么长时间,甚至连院子里都很少去。
洛远山知道她心情不太好,也知道她对季沉西有成见,变着法的想让她和季沉西一起出去转转。
天晴想要拒绝,季沉西已经抓牢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外面走去。
……
两人去了云若桥旁边的法国餐厅,舒缓的钢琴曲把她心头的阴霾驱散了一些。
她从小学习钢琴,有一部分原因是父亲的逼迫,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真的喜欢。钢琴曲能舒缓她的情绪,大概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已经亮起,她抬眼看去,满目的灯红酒绿,城市的夜生活往往比白天更加精彩。
季沉西替她切了牛排,“天晴,我们今天换换口味,这家不错,你试试喜不喜欢。”
天晴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刀叉。
他薄唇抿了抿,又换了个话题,“你很久没弹过钢琴了,要不要弹弹看?”
她微愣了下,摇摇头,动了唇,“笙笙弹琴比我好,但她却放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季沉西不明所以,静静听着。
她继续道,“因为笙笙有信仰,那个时候,宁迹是她的信仰,她一门心思想要去意大利。我现在不弹钢琴,也是因为我不需要了。”
钢琴对她来说是无用的,如果她把学钢琴十几年的时间用来学经管,现在洛家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季沉西眉心皱着,十指下意识收紧。
她扫了眼面前的牛排,目光冷淡,“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去大排档。”
季沉西微愣。
“我想笙笙了,可她现在怀着孕,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担心,我不想影响她的情绪。”她低着头,有些落寞。
她最艰难的时候,身边没有朋友,她想找个人说说话都没办法,只能去以前和朋友经常去的地方放松放松。
季沉西没犹豫,结了账之后带着她离开,驱车带着她去了d大旁边的夜市街。
即便她没说具体去哪,但季沉西是懂她的。
街上很热闹,大多都是年轻的大学生,天晴看着,仿佛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光,唇角终于有了笑意。
她带着季沉西去了她和萧笙等人常去的一家,嘈杂脏乱的环境并没有让她觉得不适。
季沉西看着她唇角浅淡的弧度,悬着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
“季先生……”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季沉西抬头看去,脸色沉了沉。
是施雯和照顾她的保姆,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施雯眼神空洞,听到保姆唤季先生,面露出惊喜之色,“沉西哥?是你吗?你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来看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天晴唇角微扬的弧度消失,放下筷子,染着笑意和璀璨光芒的眸终究是沉了下去。
自从季沉西答应不再见施雯,便再也没去过,至少,天晴没发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