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只有波澜壮阔的水面,直到云哲的电话打过来,他才回了神,接起电话。
云哲的声音传过来,“夫人被老爷子送到了乡下,并且夺了她手中所持有的股份,全部转移到了宁冉的名下。还有宋家那边,已经表明,宋家没有这样的女儿……”
这才是真正的身败名裂,声名狼藉和众叛亲离。宋雅兰从小养尊处优,宁家虽然在黎城经营多年,颇有百年豪门的称谓,但人人都知道,宁家是从小山沟里走出来,老家贫瘠,那样的生活,宋雅兰怎么可能受的了?
再加上娘家的抛弃,昔日朋友的立即撇清关系,宋雅兰已经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弄到身败名裂的地步,她心里想必不会好受,夜不成眠,那种折磨,常人难以体会。
最重要的,还有她的女儿,面临着未知的命运,她却束手无策。可这些比起宁迹和萧笙的丧子之痛,又能算得了什么?
或许宁迹会给她一个丧子之痛,让她也尝尝个中滋味。
宁迹听了,脸上毫无波澜,“宁中杰呢?”
“宁中杰去了国外,临走前在老爷子和大宁总的墓碑前长跪不起,说是对不住宁家和大宁总,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夫人。”
“呵!”宁迹冷嘲出声,“宁冉呢?”
提及宁冉,云哲陡然间没了声音。宁迹也不着急,只是眸渐渐的眯了起来,望着前面波澜壮阔的江面,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
过了好大一会儿,云哲才出声,“宁冉在老宅,说是要等着四哥你回来,这次,她是真的怕了。”
“现在才怕?”宁迹嗤笑。
云哲咬咬唇,“四哥,她毕竟是你的亲妹妹。”
“呵!”宁迹讥嘲,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尚未留有余地,更何况是宁冉,眯了眯眸,“云哲,还没长记性是不是?”
云哲抿唇,闭口不言。
宁迹挑了挑眉,“污蔑,潜逃,故意伤人,这已经不是单纯不懂事了,这是恶毒,宁家有这样的子孙,简直是耻辱。”
云哲紧咬下唇,“四哥,你想怎么做?”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云哲不知道这话说的有多重,但隐隐间已然明白了什么,心脏蓦然一滞,只回了一句明白了。
有些人,他保不住,再怎么做也是枉然。
“牧之寒呢?”
“被乔伊转移到了美国,目前并无太大的动静。”云哲回道。
宁迹眉梢渐挑,“我之前让你安排的事怎么样了?没有人伤了我的人还能安然无恙,牧家也安逸的太久了。”
云哲身上陡然一颤。
……
监狱,会见室。
宁迹看着对面的萧天祥,他面色颓然,已经少了往日的凌厉和深沉之气,见到是他,微微愣了愣,“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
“的确不想。”宁迹脸色阴沉,但漆黑的眸子中并未起波澜。
萧天祥抿了抿唇,“我听小笙说,你们离婚了?”
“没有。”宁迹沉沉落下两个字,无视他惊异的眸,继续道,“事到如今,难道你不肯说出当年的幕后主使吗?我知道,你并非那种利欲熏心的人。”
虽然追名逐利,但并非利益熏心,宁迹虽然看不上他的这位岳丈,但还算了解他的人品。
萧天祥微微愣了愣,轻轻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不知道。”
不知道?宁迹皱了皱眉,无波无澜的眸中显得有几分阴沉。
萧天祥抿了抿唇,继续道,“我娶了贺淑君,虽然后来出来自立门户,但也和贺家的利益息息相关,我不知道当初贺家为何要对你父亲下手,即便当时你父亲回绝了和贺氏的合作案,也不至于让贺家的人冒这么大的风险。当时谁和贺家有利益捆绑,你父亲死后对谁最有利,你不会想不到。”
萧天祥看着他的眼睛,“阿迹,我知道你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当初你带着小笙回家说要娶她的时候,我纠结过,但把小笙嫁给我,我没后悔过,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而且,别看我对她不管不问,但我知道我女儿对你的感情,她心里想的每件事我都知道。”
宁迹眸中有一丝苦涩划过,自嘲的勾了勾唇。
所有人都知道萧笙对他的感情,他是有多愚蠢才这么后知后觉?他恨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去给她赎罪。他们爱着彼此多年,却蹉跎了那么多年的时光。他对路笙竹有愧,但最愧对的人,是萧笙。
萧笙无怨无悔跟了他这么多年,可他都做了什么?
宁迹动了动唇,深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头来看着萧天祥,“既然当初和你无关,你为什么要牵扯进来。”
当初他虽和贺家息息相关,但这些事他大可不必插手。
萧天祥脸色白了白,想了一下,说,“我虽创立了萧氏,但你也知道……”他自嘲的笑了笑,“小笙的一切都掌握住贺淑君和贺家的手中,她的前途,她的命运,我无力维护她,之前若非保姆拼死相护,她恐怕早已遭了贺淑君的毒手,为了小笙,我不得不这么做。宁迹,在女儿和一个陌生人之间选择,谁都会选择自己的女儿。”
这并非是个秘密,这些话他虽从未与人说过,但他知道,宁迹心里很清楚。这些年他对萧笙的冷淡,萧笙的命运掌握在谁的手上,这些都是昭然若揭的事情。
除了听从贺家的安排,他别无选择。
宁迹紧抿着唇角,菲薄的唇慢慢成了一条薄凉的线,脸色阴沉。
他说的没错,人性都是自私的,换做是他,他同样会选择自己的骨肉至亲。他可以站在为人子的角度去憎恨萧天祥,却不能站在为人父的角度去谴责萧天祥。
半晌,宁迹缓缓的站起身来,“我知道了。”
“宁迹!”萧天祥陡然叫住他转身而去的身影。
他停住脚步,回过身来,脸色沉冷,波澜四起的眸情绪复杂。
萧天祥抿了抿唇,“是我做错了事,我该忏悔,可小笙她……”
“你放心。”宁迹沉沉的嗓音落下,“你做的事和阿笙无关,她永远是我的太太,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弃她不顾,除非我死……”
对着一个仇人许下这么重的承诺,萧天祥蓦然掉下了眼泪,缓缓站起身,看着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宁迹呡了下唇,快步离开了会见室。
……
这个夏季,黎城注定不会太平,接连几场暴雨之后,局势渐渐明朗。
牧家被宁氏集团刻意打压,宁迹出手快准狠,丝毫不给牧氏任何反击的机会,数天时间内,便夺去了牧家的半壁江山。
但毕竟牧家在黎城经营多年,人脉和势力盘根错节,最后牧老爷子出面,将事情强行压了下来。
宁牧两家闹到这个地步,再闹下去只会让别人坐收渔利。
红叶别墅,宁迹坐于吧台前,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酒,眼色凄迷,已经有了几分醉态。
大宝贝蹲在他的裤脚边,似是感觉到萧笙再也回不来了,一双眼睛瞪着他,他弯下了腰,想将大宝贝抱起来,大宝贝却蓦然往后跳了跳,眸里充满了敌意。
季沉西和徐易航进屋便闻到了满屋的酒气,抬眸看去,一人一猫对峙着。满地的狼藉,季沉西沉了沉脸,朝着他走过去,将散落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丢到沙发上,冲到他身边夺下他的酒杯。
宁迹抬起眸扫了他一眼,讥诮的笑意从薄凉的唇角慢慢铺开,“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
重新拿了一只酒杯,红色的液体顺着他性感的唇角划入口中,微涩。
季沉西咬了咬牙,握拳,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宁迹讥诮的笑,“你应该担心洛天晴死没死。”
“宁迹,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徐易航急忙走上前来把两人分开。洛天晴是季沉西心尖上的人,宁迹这时候提起洛天晴,简直是故意找茬。
“够了,都是自家兄弟,你们这是干什么。”徐易航瞪了两人一眼,挡在两人中间。
两人各自冷嗤了一声,别过脸去。徐易航戳了戳季沉西,季沉西看了他一眼,这才极不情愿的重新看向宁迹,“宁四,你整天待在这间房里给谁看?萧笙至今没有找到,你就这么颓废,就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她回来之后还要你?”
宁迹掀眸看了他一眼,凌厉的目光迸射而出。
一个月了,据她出事那天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中,他干了许多事,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他一个都没放过。可他却找不到有关她的一丁点的消息。
季沉西拧了拧眉,继续说道,“你妹妹至今还在重症监护室中,宁迹,你可真下得去手。”
宁迹又垂了眸,似是没听到他刚刚的话。
“宁迹,现在的你和十多年前有什么两样?一个路笙竹,一个萧笙,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让自己这么堕落?”季沉西越说越气,两只手揪起他胸前的衣服将他揪了起来,“宁迹,你根本就是个懦夫,宁氏集团还需要你来承担,你看看你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几乎拉上了所有人,但你真的轻松吗?你以为把宁旭泽推到那个位置就可以高枕无忧?就能赎清你的犯的错?我告诉你,你得好好活着,等着她回来。”
宁迹抬眸看了他一眼,蓦然间哂笑,“就像你现在?好好活着,等着洛天晴回来?季沉西,别给自己的心安理得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