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7月24日,黎元洪坐在湖北水军的军舰上,他正统御着湖北新军的部队,准备夺下被“严陈匪军”占据的合肥城。此时已经进入了三伏天,军舰里头本来就热,现在更是如同火炉一样。黎元又是军容严整,整个人洪汗如雨下,薄薄的夏季军装背后已经湿了一大片。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擦了脸,黎元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混混的。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小妾了,若是在武汉的时候,此时他的小妾就会一面给黎元洪打着扇子,一面想尽办法讨黎元洪的欢心。想归想,黎元洪还是没有胆子公然在战时把小妾从武汉给带上军舰伺候自己。用汗巾擦了擦脸,一面装模作样的看着地图,黎元洪一面微微叹了口气。
站在旁边的参谋完全误解了黎元洪协统大人的想法,参谋立刻说道:“协统大人,虽然乱党们负隅顽抗,我军这次定然能夺下合肥。”
看着下头一个个试图“建功立业”的部下,黎元洪觉得很是无奈。他知道参谋们所指的“乱党负隅顽抗”是在说什么。自打夺下安庆没有多久,黎元洪就开始大量派遣探子北上,湖北新军的探子们能够接近甚至进入人民党兵力薄弱的合肥城,打听合肥的消息很是容易。可是一旦探子们继续北上,很快就音讯皆无。到现在湖北新军已经有四十几名探子失去了消息,这可是四十几匹马与四十几名精锐啊。按理说,应该是合肥难以进入,而靠北的乡村容易进入的。现在的情况偏偏是翻过来,这种异常的情形让湖北新军上下完全弄不明白怎么回事。
湖北新军作为客军,他们并不想依靠当地人,而且安徽当地人也不待见湖北人,这年头当兵可不是什么光彩的差事,当地人对湖北新军更不待见。新军在安庆趁火打劫的行为激发了从上到下的不满,虽然没人敢反抗,却也没人愿意与湖北新军合作了。这种不合作导致湖北新军情报工作的被动,从当地人收集到的消息是五花八门,各种奇谈怪论让湖北新军自己都不敢相信。
光人民党的部队数量,就有几百,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这样的不同数字。每个提供情报的人都信誓旦旦。可这等数量级的差距未免过大。至于人民党的特征,从一身蓝衣,到蓝发蓝眼,除了牙齿不是蓝色之外,人民党的党众连肤色都有蓝色的传闻。
黎元洪虽然不是一个知识广博的人,但是他好歹毕业于北洋水师学堂,也是见过不少洋人。蓝眼睛的洋人是有的,但是蓝色头发的他是闻所未闻。这种谬论黎元洪根本不信。
失去了对安徽本地消息的信赖之后,黎元洪干脆就不再管那么多。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回湖北去。却没想到事情的变化远不是自己能够把握的。黎元洪不是那种不知道官场深浅的嫩娃娃,刚打下安庆的时候,曾经有风声说张彪统制倒是准备前来安庆接替黎元洪。但是丁未政潮一起,张彪统制立刻就没有动身的消息了。黎元洪也曾经数次要求带兵回到武汉去,结果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严守安庆”。这帮人都是老油条,湖北新军驻扎在安庆,这本来就是会惹出无数麻烦事的位置。政局一有变动,大家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根本不掺和这么麻烦事。
丁未政潮开始尘埃落定,张之洞大人就任军机大臣的消息很快传到湖北,整个湖北官场都是一片沸腾。这项任命意味着张之洞大人将执掌朝廷里头“立宪”的权柄。现在“立宪”已经是众望所归,特别是在东南地区,自打“东南自保”之后,这些地区的官员士绅都希望能够获得政治上的更大**权力,特别是要通过立宪来夺取原本属于朝廷的权力。现在立宪有张之洞大人主持,他们自然觉得湖北可以理所当然的得到很大好处。想有更大的发言权,就需要有政治上的实绩。张大人虽然在地方上政绩卓着,但是在朝廷上却没有太多政绩。近期只有靠了剿灭“严陈匪患”才能得到发言权。
等到张大人命令黎元洪北上剿灭“严陈匪患”,黎元洪更是感到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他很后悔自己当时为何不趁早跑回武汉装病。如果那时候跑回武汉装病,黎元洪身为夺回安庆与池州的功臣,无论以后事情怎么发展,他都能得到好处。现在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北京也好,武汉也好,多少人的眼睛都看着自己。在这等眼瞅着只要成功就能获得名望地位的时候,官场上从来都是拆台的多帮忙的少。
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催促黎元洪赶紧进兵,武器弹药的补给却基本没有。这么一件小事就足以说明,已经开始有人给黎元洪下绊子了。而且这些人用的借口倒也很名正言顺,黎元洪打安庆没有耗费太多的弹药,现在带出来的弹药还足够能支持。黎元洪又不是什么三岁的娃娃,他很清楚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黎元洪的确不缺乏弹药,但是后方哪怕是象征性的运来一船弹药,也能说明后头那些人的态度。他们比黎元洪还注重补给的数量的做法,就说明有人开始使坏了。
但是黎元洪现在连临阵装病的机会都没有了,朝廷里头有张大人,后头有一堆“急切期盼胜利”的文武官员,装病这点子小技俩根本瞒不过他们。所以在张大人亲自发电敦促黎元洪进兵之后,黎元洪也只好出兵了。
怀着极度的无奈,黎元洪一面继续擦着汗,一面对同在船上汗流浃背的参谋们问道:“探马们的消息如何?”
“除了岳王会的余党驻扎在合肥城外,合肥城内还是没有多少人民党的人。”参谋们立刻兴奋的答道。
人民党好像根本不在乎合肥的得失,除了岳王会的残部在合肥附近驻扎之外,城内根本没有多少匪众。湖北新军现在的兵力绝对可以轻取合肥城。这次出兵走的是水路,大批官船民船组成的船队运载了近五千湖北新军。船队从长江进入巢湖,然后将沿着淝河进攻合肥。
虽然无法打探到人民党根据地的确切消息,湖北新军参谋部都认为,趁着合肥城兵力空虚的时候,一举夺下合肥。那时候匪众不管有什么把戏,只要咱们占据着合肥城,匪众都会束手无策。这种作战计划已经是这时代的普遍常规作战方法,黎元洪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心里头不管有什么不安,他也认为这些麻烦只是拿下合肥之后才会遇到,以湖北新军水军与陆军的兵力和装备,人民党绝对不可能挡住湖北新军。
与参谋们想的不同,黎元洪内心里头已经决定,拿下合肥之后就先按兵不动。等把人民党的地盘虚实弄明白再说。有夺回合肥的军功,黎元洪不管怎么停顿,别人也无话可说。
湖北新军长长的船队行驶在水面上,先头的船只已经进入巢湖。巢湖位于安徽省中部,濒临长江,又称焦湖,是安徽省内最大的湖泊。巢湖水系发达,自古就号称“三百六十汊”,南淝河古称施水,源于江淮分水岭大潜山余脉长岗(地面高程72米)南麓。东南流向,至夏大郢进入董铺水库,于大杨店南出库后,穿亳州路桥,经合肥市区左纳四里河、板桥河来水,穿屯溪路桥至和尚口左纳二十埠河来水,至三汊河左纳店埠河来水,折西南流,于施口注入巢湖,全长70公里。
而湖北新军的最终目标安徽,古称庐州,位于安徽中部,长江淮河之间、巢湖之滨,素有“江南之首,中原之喉”、“淮右襟喉,江南唇齿”之称。通过南淝河通江达海,具有承东启西、接连中原、贯通南北的重要区位优势,合肥因东淝河与南淝河在此汇合而得名(一说因古时庐州由合州改名而得名),素以“淮右襟喉、江南唇齿”“三国旧地、包拯故里”闻名于世。合肥之名,最早出现在家、史学家司马迁的《史记?货殖列传》中:“合淝受南北潮,皮革、鲍、木输会也”。
合肥城址屡有变迁。《太平寰宇记》记载:汉代合肥县城“在今县(城)北”,位于今四里河附近,面积很小。东汉末年,战乱不息,旧城废弃。东汉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扬州刺史刘馥单骑赴任,重建合肥市。三国时期,合肥是军事重镇,被曹操看中,东吴为争夺合肥发动十余次战役,诞生了着名的逍遥津大战。魏青龙元年(233年),魏将满宠在旧城西鸡鸣山麓另筑“合肥新城”,以与旧城相犄角。西晋统一后,废三国时所筑新城,迁回旧址。合肥旧城,地势低洼,南北朝时梁将韦睿因此堰水攻破合肥。
历史上着名的淝水之战就在这附近爆发,黎元洪并没有想到这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战争,他只是关心南淝河现在能否让湖北水军的战船自由通过。作为先导的小船已经开始测量水深,整个船队的速度也降了下来。没有人注意到,每过两个小时就有一只鸽子从沿岸的隐蔽处飞起,孤零零向着北边的天空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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