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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日,新华社内参海外版报道了华人资本从印尼撤离的消息。

赵有伦期待金山也能分一杯羹,而且是在他的主持下分一杯羹,这样他就能在市里的经济工作中压制住周瑾瑜,甚至能在党群干部工作中拉拢更多常委成员的支持而与周瑾瑜抗衡。

金山能不能参与这次招商引资的特殊盛宴,完全取决于锦湖。

赵有伦这时候对锦湖与周谢两家的恩怨已经深入的了解,他相信锦湖不会放弃彻底压制周谢两家的良机,即使7月2日夜间打电话到张恪的手机里给翟丹青挡了架,他也相信金山不会昏过这次特殊的盛宴,也将给他的仕途带来光辉的一笔。

7月4日黄昏晨曦纸业工厂内突然涌起的职工围攻风波,让赵有伦有些措手不及,他是最先指令武警冲进去将人先抢救出来的,但是事后善后工作,金山市里则完全插不上手,要省里拿主意。

之前的期待就此似乎嘎然而止了。

赵有伦几乎是一宵未睡,他给梁伟法通了几次电话,尚学义的态度暧昧不明,新光纸业总裁周游与新光纸业法务部、总裁室两名参加谈判的高级职员都还躺在省人民医院的高级病床里,张恪可能到金山了,也可能没到,但是暂时不会再联系官方那是肯定的。

赵有伦终是没有忍住给张恪拨了电话,接电话的不是张恪,是较苍老些的声音,听着像许鸿伯,但是又不能确认,对方说张恪已经入睡,若是有事可以明天再打过来,赵有伦这时候却又听见电话里传来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赵有伦心里想:省里态度暧昧不明,锦湖又怎么会理会金山市里?

金山市虽然江南的省会,享受副省级待遇,但终究与建邺之于东海不同,市里处处总是要受省里节制。

清晨和衣在沙发上打了瞌睡,醒来洗过脸,挨着时间等司机过来接他去市政府,到市政府后,他的秘书走过来,说是刚刚接到锦湖方面的通知,张恪邀请他中午去沁园酒店用餐。

突然间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赵有伦很是意外,问秘书:“谁打电话通知你的?”

“沁园酒店的总经理谭天,我有给翟小姐打电话确认过……”

外界都不清楚世纪锦湖对沁园酒店注资的事情,赵有伦知道,他去过几回位于饮马河边的沁园酒店,对谭天有些印象,但还是觉得奇怪,张恪要找自己,为什么通过谭天?

赵有伦还考虑到一点:张恪到金山,有没有知会省里,还是单单邀请了自己?

赵有伦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考虑了一会儿,拨通梁伟法办公室里的电话。

梁伟法猜到张恪会连夜赶到金山,但是听赵有伦说张恪单独联系了金山市里,先是很疑惑,转念间能隐约明白张恪的心思。

锦湖与江南省最大的、最直接的合作项目就是晨曦纸业的并购问题,昨天突然闹出那样的风波,省里没有什么决断,不给什么说法,谈判那就只能无限期的拖延下去,张恪这时候若跟省里官员见面,难道是稀罕几句安慰的话吗?但是,锦湖也不会意气用事,就此断然从江南省撤出投资。

梁伟法总归要与尚学义在台面上保持一持的,他这时候去见张恪,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倒是赵有伦在市里能够便宜用事。

※※※※※※※※※※※※※※※※※※※※※※※※※※※上午,张恪与许鸿伯走过河去。

晨曦纸业工厂东面,是七十年代初建厂时同时兴建的生活区,随着晨曦纸业不断的发展,生活区也不断的扩大。晨曦纸业的近万名职工及其家属生活在这里,加上北侧的浆纱厂两千职工及家属的生活区与这里连成一片,形成一座规模不少的城镇。

生活区与生产区之间有一条叫纸厂街的干道相隔,出生产区的大门,还有一条叫晨曦大道的干道直接向东处伸,将生活区分成南北两片。

纸厂街与晨曦大道形成的丁字型结构构成这座城镇的主要框架,派出所、中小学、幼儿园、邮局、银行、职工医院等一应俱有,大也有宾馆、气派非凡的酒店,这种依赖大型国企而形成的城镇布局很常见,在金山地图上,除了晨曦纸业的标识外,还能查询到纸厂上村、纸厂街、晨曦大道、北郭村、易家桥等地名。

“从表面看上去也光鲜得很啊,”张恪轻声说道,“站在这里看,晨曦纸业也很光鲜啊……”

许鸿伯笑了笑,不接张恪的话。

这会儿一辆运煤卡车打眼前经过往工厂区开去,经过时扬下煤粉呛人,许鸿伯手掩着口鼻,说道:“哦,你看这车上的煤还算不错,那只是表面上的铺了一层,下面都是劣质煤,过大门地磅时,也有人在动手脚,增加运进厂的燃煤重量……晨曦纸业要给收购了,这种内外勾结挖社会主义墙脚的现象还能存在?靠这些大发其财的都是地头蛇,他们怎么愿意看到晨曦纸业给收购?”

这些年来,国有企业形成一种寄生现象,寄生在国有企业上的人群都是不希望看到现状给改变的既得利益者,张恪轻叹一口气,笑着说:“国内纸张需求旺盛,晨曦纸业又肆无忌惮的牺牲周围环境,养着一堆蛀虫,还能免强维持盈利——这就让这些人有了站出来鼓动职工阻止并购的光明借口。”

许鸿伯也是摇头苦笑,晨曦纸业的并购,目前看来,主动权又回到省里手中。

“往里走走吧,我毕竟对实际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张恪说道。

“那行,就往里再走走。”

虽然昨天晨曦纸业昨天黄昏发生那么大的事情,生活区里还算平静,也偶尔看到有人站在巷子里讨论这件事。张恪与许鸿伯衣着普通,也不惹人注意,倒是隐藏处有几家门前立着粉红灯柱的发屋看到一老一少打这里经过,目光在街巷边的建筑上打量,还以为有生意上门,飞眼、口哨、“帅哥”的嘻笑声不断的传来。

走到这座城镇的内部,就知道刚才看到的光鲜只是停留在表面上的。

由于生活区是随厂区的扩张而不断的扩张,缺乏合理的规划,看上去凌乱不堪。晨曦大道以省道的标准扩建,只是推了一排宿舍楼挪出空间来,街道内侧的宿舍楼依旧是最早七十年初随工厂建设而配备建的,外墙大多没有粉刷,暴露出来的红砖经过二三十年的锈蚀,表面上坑坑洼洼的。再往里走,有稍新一些的房子,但是都很简陋,四层、五层、六层甚至七层的宿舍楼都有,参差不齐,再往里走,倒是看到一片低矮的棚户区。

棚户区的规模还不小,有一群穿着裤衩的小孩子在狭窄的巷子里踢球,泥泞地都没有干,一身的泥水,只不过却玩得很不亦乐乎。

就算没人挡着,那一地的泥浆也无处落脚,张恪与许鸿伯就站在巷子口说话。

“这角落里也有这么一片棚户区?”张恪有些奇怪,这边是城乡结合部,主要又是晨曦纸业的职工生活区,有棚户区还真是奇怪。

“棚户区形成是解放前,纱厂在那时候就存在了,后来七二年建纸厂,职工临时宿舍区就挨着棚户区,后来建了正式的生活区,临时宿舍就没有撤除,给后来的职工住,棚户区就渐渐扩张,一直到现在的规模。八十年代就说要改造,但是纸厂八十年代中后期的扩建速度很快,对生活区的投入又跟不上,棚户区就又能发挥余热,里面住的要么还是离退休职工及家属,要么就是近几年新进工厂的职工,”许鸿伯这段时间将晨曦纸业的情况摸得很透,“不要觉得奇怪,这片棚户区差不多住着两千户人家……”

“叮呤呤……”身后脚踏车铃的声音,张恪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少女穿着自行车过来,他与许鸿伯站到巷子边,那少女停下车问他们:“你们过来找人吗?”

少女容貌清秀,身材苗条而高挑,眼眸子灵动着一闪一闪的看着眼前两个陌生人,在巷子里踢球的小孩子看见红裙少女过来,也都一窝蜂的围过来。

“你是叫刑文丽吧?”许鸿伯含笑问道。

“你认识我?”红裙少女歪着头看着许鸿伯。

“当然认识,听说你刚才一毕业就给招进纸厂了,而且还是制浆厂厂长室的秘书,”许鸿伯说道,“我们经过这里,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人要走,看到你,我倒是想起来了,刑厂长这时候在不在家?”

“刑厂长是原纸板厂现在晨曦纸业一分厂的厂长,九十一年就退休了,这女娃子是刑厂长的孙女,他们一家都住这里面。”许鸿伯给张恪解释道。

张恪看了看杂乱不堪的棚户区,心想还是老一代人单纯些,会有觉悟,他对锦湖的高层从来就没有这么高的奢求。

红裙少女疑惑的看着张恪、许鸿伯,对他们可完全没有什么印象,说道:“你们随我来吧,我爷这时候应该在家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