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伴随着位于盒子最顶部的红色宝石被按下,整个由于黄金打造而成的精美外壁终于呈现出肉眼无法观察到的复杂结构。
只见一根根像是细丝和网格的结构不断向上收缩,就如同帷幕般缓缓撩起直至变成一个包裹在红宝石外面的小笼子。
而这个黄金小笼子的表面在阳光的照射下,赫然浮现出巨龙与骑士不断战斗的精美画面,简直就像是被施加了魔法一样。
但见过大世面的李斯特罗尔德子爵却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魔法,而是一种极度高超的技艺。
通过表面的凹凸不平对光线进行折射,人眼再变化角度去观察就会看到截然不同的画面。
说白了就是光与影的戏法。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技术在脚下这块战乱频发、四分五裂的大陆基本上没人做得出来,起码做不到这种复杂精美的程度,所以它完全资格被称之为无价之宝。
仅凭盒子,李斯特罗尔德子爵就相信眼前的年轻人背后肯定有一个强盛富庶的帝国作为支撑。
否则一般的小国、弱国可没有能力培养出如此水平高超且专门为了贵族奢华生活服务的顶尖工匠。
就在周围所有人都被盒子的复杂结构与工艺水平感到震惊的时候,他本人则已经将视线投向了摆放在盒子中央的透明水晶瓶,以及瓶子里散发着翠绿色幽光的液体。
尽管不太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但用屁股想也知道能装在这种恶盒子中的礼物绝对不可能是普通货色。
所以在短暂的失神过后,李斯特罗尔德子爵抬起头向左思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左思则笑着解释道:「您可以理解为这是可以治愈一切伤口、疾病的神药。
只需要喝下去,哪怕是濒死之人也能在几秒钟之内痊愈。
当然,那些年龄超过百岁、完全耗尽生命力的老人除外。
这是帝国炼金术师和药剂师的最高杰作。
唯一的缺点是它的产量非常低,低到只能供应给极少数权贵,一般人就算再富有也买不到。
我认为用来作为给主人的礼物最合适不过了。」
「什么治愈一切伤口和疾病的神药!」
一旁像是城堡总管打扮的中年男人立马忍不住发出惊呼。
因为没有人比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更清楚生命究竟有多么脆弱。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也随时有可能死于战乱、下毒、暗杀、疾病、瘟疫等等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
据说附近另外一位贵族领主,就是因为与某个漂亮的农妇过了一夜,然后便染上怪病浑身上下溃烂,哀嚎了两三个月之后才痛苦的死去。
所以这样一份神药即便是不自己用,作为礼物献给国王或是法王厅也能从中获得难以想象的巨大好处。
尤其是后者,别看在地理上只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国,但实际上却是类似于地球上教皇国一样的存在,掌控着这里大多数人的信仰跟精神世界。
其影响力之巨大远超任何一个世俗国家。
如果能得到其册封或承认,那么以后谁要是再敢窥探罗尔德家族的领地就会被视作与神为敌,即便是国王想要这么干也得考虑一下后果的严重性,相当于额外获得了一层宗教保护伞。
「如果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随便找个老鼠、松鼠、鸟类之类的小动物滴一滴试试,反正又费不了多少事。」
左思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作为一个对心理学、社会学、人心和人性都有着深入了解的大魔鬼,他显然非常清楚对于这个世界统治阶级而言什么东西是最珍
贵、最重要、最具有价值的,所以特地准备了一瓶用神术制作而成的魔法药剂。
因为越是手握权力和财富的上层,对健康和寿命就越是重视,为此甚至不惜一次又一次践踏法律与道德的底线。
毕竟活下去才能享受这一切,才能实现自己的野心跟梦想。
看看这个世界为了活下去而通过献祭自己最重要、最珍视人成为使徒的惊人数量就能知道,凡人在濒临绝境和死亡的时候会变得有多么丧心病狂。
所以没人能拒绝一瓶可以起死回生的神药。
如果这瓶药剂的效果被证实并传播出去,那么百分之百会围绕它展开一场规模惊人的大战。
「大人,我觉得谨慎起见最好还是试一试比较好。毕竟它所代表的意义重大。」
城堡总管打扮的中年男人明显十分激动,不停重复着舔嘴唇的动作,同时眼睛死死盯着摆放在盒子中心位置的透明水晶瓶。
但李斯特罗尔德子爵却没有理会这位手下,而是露出一个十分怪异的表情,随后矜持的笑着说道:「尊贵的亲王,您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因为这份礼物可一点也不寒酸。确切地说它贵重的一些过了头。」
「贵重真的吗可在我的国家它虽然相当稀有,但对于上位贵族来说却也不是什么很难得到的东西。」
左思故意装出一副不是很懂的模样。
「看来我们所处的这片大陆与您所属的帝国在很多地方都相差的太远了。
或许在您的眼中,这里只能算是一片原始落后的蛮荒之地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早几年遇到您。
不过现在……」
说到这,李斯特罗尔德子爵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从那双蔚蓝色的瞳孔里,依稀可以看到一闪而逝的悔恨。
但很快他就再次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而且也没有听从城堡总管的建议去测试神药的作用,直接连带盒子一起收了起来,随后指着自己身边的两名女性介绍道:「这位年长一点的是娜贝拉尔,她是我哥哥的遗孀,年幼的则是她的女儿、我的侄女玛娜。」
「您兄长的妻子和女儿这么说您还没有娶妻生子!」
左思故作惊讶的挑起了眉毛。
「不,当然不是。子爵大人曾经也有过一个妻子,但在上一次领地遭到入侵后因为受到惊吓难产而死。」
另外一名身披盔甲的骑士站出来替自家君主解释道。
「原来如此。非常抱歉提到了让您伤心的事情。」
左思一脸歉意的单手抚胸略微欠了欠身,将一名强大帝国皇室成员该有的修养和礼貌展现出来。
不过在内心之中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如果有熟悉左思的人在这里,就会立刻从脸上那副虚假的面孔中察觉到从灵魂深处所散发的深深恶意。
李斯特罗尔德子爵赶忙摆了摆手:「请不必道歉,您又不是故意的。更何况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必须向前看,而不是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之中。」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伸出手握住了自己嫂子的手,似乎是在传递某种情感。
但作为被动接受的一方,娜贝拉尔的身体明显轻微颤抖了一下,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在抗拒什么。
一旁的玛娜则低着头一言不发,完全不像一名失去父亲而渴望家族中年长男性庇护的少女应该有的反应。
总之,这个家族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奇怪、诡异、不正常。
「您的坚强令人动容。」
左思显然早就看
透了一切,但仍旧不动声色的恭维了对方一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让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呢
无论是平民也好贵族也罢,都随时可能在恐怖的灾难面前失去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所以除了变得坚强,我们并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好了,寒暄就到此为止吧,还是让我们赶紧进到城堡里比较好。
我已经命仆人去准备丰盛的宴会了,可能还需要一两个小时的功夫。
在此之前就让玛娜先陪您四处转转。
毕竟你们都是年轻人,应该会比较有共同语言。」
说着,李斯特罗尔德子爵轻轻推了一把身边亭亭玉立的侄女。
后者明显愣了一下,显然对于自己这位叔叔的行为感到感到疑惑和不解。
但她的母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马摸着女儿的头发叮嘱道:「你年纪也不小了,理所当然应该去招待贵客,记得千万不要失礼。」
「明白了,母亲。」
玛娜微微点了下头,随后径直走向左思主动伸出自己的右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尊贵的亲王阁下,不知道您是否愿意与我一起游览这座城堡呢」
「当然!能够有您这样美丽动人的贵族小姐陪伴是我的荣幸。」
左思拉起少女的手放在嘴唇上轻轻亲吻,随后便在对方的带领下穿过大门,沿着城堡内部错综复杂的楼梯与走廊穿行。
作为贴身女仆的帕丽斯赶忙紧紧地跟在后面。
就算没有之前的叮嘱,她也不敢留下来独自一人面对包括李斯特罗尔德子爵这位贵族领主在内的大人物。
更何况「贴身女仆」最关键的就在「贴身」二字,必须要时刻跟随在主人的身边服侍。
等几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始终一言不发的年迈骑士这才开口谏言道:「大人,您觉得这个异邦亲王说的都是真的吗」
「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他肯定出身贵族,而且是那种非常有权有势的大贵族。」
李斯特罗尔德子爵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刚才没有的戏谑跟玩味。
「那您的意思是,他的血脉有资格为罗尔德家族延续血脉了」
年迈的骑士瞳孔瞬间从人类的圆形变成野兽般的竖瞳,浑身上下散发着嗜血、暴虐和狂野的气息。
娜贝拉尔见状整个身体就像是筛糠一样剧烈的颤抖,强忍着恐惧抬起头哀求道:「玛娜还小!你们不能这样对她!她会死的!」
「母亲,这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延续。
相信您应该很清楚,只有姐姐是唯一有能力怀孕并生育拥有合法继承权的健康子嗣。
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之后,父亲已经尝试过许多方法都无法令女性怀孕。
别担心,一旦她怀孕我就会立刻杀掉那位异邦亲王,确保这个孩子的继承权是唯一的。」
说罢,年迈骑士野兽般的竖瞳中透露出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杀意。
从语气中的称呼不难听出,他其实是李斯特罗尔德子爵与自己哥哥的遗孀生下的孩子,而且年纪比玛娜要小得多。
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却像五十多岁的老人一样。
「求求你!别这样做!这个家族已经被神诅咒了!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娜贝拉尔的情绪瞬间崩溃,拉着李斯特罗尔德子爵的胳膊拼命摇晃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
但遗憾的是后者根本不为所动,而是再次取出盒子里的药剂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问:「你觉得这瓶神药能够治愈你那失去生育
能力的身体吗
我可是非常期待能够与你再生育一个子嗣呢。
尽管他们寿命非常短且衰老的都很快,但是却能继承我的一部分力量。
但只要有足够多的数量,我就能掀起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像千年前的霸主一样征服世界成为至高无上的帝王。
我将建立一个永恒不朽的千年帝国!」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李斯特罗尔德子爵的的眼睛也变成了那种野兽般的竖瞳,只不过他的瞳孔看上去更大、更加明亮。
周围的仆人和士兵显然早就知晓他的真面目,所以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只有几名疑似他子嗣的骑士不约而同抬起头露出了同样的眼睛。
「不!不!不!你这该死的疯子!我宁可死也不会再让你碰我!」
娜贝拉尔疯狂的挣扎想要逃离李斯特罗尔德子爵的掌控,甚至连手腕骨折所产生的剧痛都没有使其停下来。
但遗憾的是她只是个弱小的女人,而且几乎从未接受过任何体能与战斗方面的训练,所有这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李斯特罗尔德子爵一把抓住这位兄长遗孀的下巴,强行取出那瓶药剂灌了下去。
短短几秒钟的功夫,骨折的手腕就在神术的力量下恢复如初,就连隐藏在长裙下边皮肤上的疤痕也消失不见,整个人就仿佛重获新生一样。
最重要的是体内原本那种腐朽死亡的气息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旺盛的生命力。
「不可思议!身体居然真的被修复了你又可以为我生育更多的子嗣了!」
李斯特罗尔德子爵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笑容,伸出根本不像是人的粗壮舌头在娜贝拉尔的脸上和脖子上舔来舔去。
后者显然意识到了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怎样的地狱,闭上眼睛流下绝望的泪水。
她很清楚自己决不能通过自杀来获得解脱,因为那样的话唯一的女儿就会取代自己的位置。
正如有句话说的那样,死亡从来都不是敌人。
因为当陷入巨大痛苦和绝望的时候,死亡起码还能给予你最后的宁静。
最可怕的应该是明明想死但却不能死。
因为有你在乎的人会因为你的自杀而堕入深渊,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忍受。
……
与此同时,左思已经在玛娜的带领下来到城堡后方的花园,饶有兴致欣赏着那些在草坪和植物中间尽情奔跑的宠物狗,以及正在晒太阳的猫咪。
很显然,与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平民相比,贵族的生活简直就像是身处另外一个世界。
难怪格里菲斯会那么渴望成为贵族,乃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
哪怕后来升魔成为了神之手也没有放弃这种强烈的愿望,甚至还通过二次转生成为光之鹰重新回到这片大陆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没有任何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平民在儿时亲眼目睹贵族的奢华生活后,还能继续保持内心的平静而不产生野心跟欲望。
只不过绝大部分的人都会在追逐梦想、野心和欲望的时候逐渐向残酷现实妥协。
但格里菲斯不同,他从未向现实妥协过,而且非常非常的自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甚至可以忍受自己被又老又丑的贵族撅屁股。
左思记得很清楚在点燃火花成为旅法师之前,曾经在网上看过一则关于他的笑话。
问:格里菲斯和格斯有什么相同之处,但这个相同之处又能同时展现出他们之间对立的差异。
答:相同之处是两人都被又老又丑的男人撅过。
但不同之处在于格斯是被迫的,属于被养父出卖。
而格里菲斯则是主动去跟权贵进行交易、卖屁股。
他非但不是什么受害者,反而更像是利用自己身体与美貌来达成某种目的的野心家。
后来甚至还在战场上把那位对他无比迷恋的赫隆伯爵毫不留情的杀死。
所以在左思眼中,格里菲斯的人生轨迹从来都没有半点复杂性可言。
他所有对同伴表现出来的关心、对平民的友善,都是为了追逐那个遥不可及梦想的手段。
或许其中有很多感情是真实的,比如说他与格斯那种复杂、微妙、亲密且根本无法释怀的关系。
但当这些东西与梦想产生不可调和冲突的时候,这家伙最终还是选择献祭了整个鹰之团那些崇拜他、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后来当着格斯卡丝嘉更是将之前内心中的压抑与嫉妒完全释放出来。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其自私的程度已经达到丧心病狂的程度,可以说在做出选择的这一刻就完全丧失了最后一丁点人性。
「亲王阁下,您在想什么」
少女玛娜突然开口打断了左思的思绪。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巨大呢,无论是物质方面还是精神方面。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神,那他一定是邪神。」左思用开玩笑的语气回应道。
「为什么这么说
教士们可是一直在宣扬神爱世人。
现在所受的苦不过是他给予信徒的考验。
只要能坚持下去,死后就一定能够上天堂享受美好的生活。
而那些没有通过考验的人死后则会下地狱被无尽的酷刑折磨。」
玛娜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一脸好奇的继续追问。
「噗哈哈哈哈!」
左思实在绷住爆发出一阵大笑,随后意味深长的反问道:「如果这真是考验,那为什么神给每个人考验的难度却不同呢
为什么平民就要忍受高昂的赋税、天灾、人祸、疾病,而贵族则可以心安理得待在自己的庄园和城堡里享受他们通过劳动生产的一切
或者换个方式问,你觉得贵族付出了什么来换取这些东西
这种交换是否公平,还是说它的本质就是一种变相的掠夺
仅仅因为贵族掌握着武力,所以平民不得不选择服从,不然的话就有可能会被抓起来严刑拷打乃至当众处死。」
伴随着这番话脱口而出,还是少女的玛娜在心灵上瞬间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因为她之前从未想过这些,就连那些仆人也在说贵族天生就应该统治平民,这是神所赋予的权柄,否则整个世界就会陷入可怕的黑暗与混乱。
可是现在,左思的这一连串质问让她开始意识到,所有「理所当然」的事情背后其实并没有严谨的逻辑作为支撑。
至少里边有很多显而易见的漏洞,甚至是前后矛盾的悖论。
如果按照法王厅宣扬的那样,神无所不能且爱着世人,那他为什么要坐视自己的信徒受苦
为什么对贵族和平民区别对待
为何不降下神迹来改造整个世界
所以神存在、神爱世人、神无所不能只能同时存在两个,而无法三者兼顾。
如果神爱世人且无所不能,那他就一定不存在;
如果神存在且爱世人,那他就一定不是无所不能;
如果神既存在又无所不能,那他就一定不爱世人,就算不是以折磨信徒为乐的邪神,
至少也非常冷漠根本不在乎信徒的死活。
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刚刚在脑海中冒出,就把玛娜吓得打了个哆嗦,赶忙拼命摇头:「请不要乱说。这是对神的亵渎,如果传到教士或法王厅的耳朵里,可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可左思却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膀:「怕什么
我又不是你们这片大陆的人。
如果有谁敢来找我的麻烦,我完全不介意送他们去见自己的神。
要是惹恼了我,我会直接杀到法王厅把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看看他们口中的神是否会降下神迹拯救他们。」
「天呐!您可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胆的人了。」
玛娜显然被眼前这位异邦亲王的疯狂感到震惊。
毕竟在这片大陆,就算是异教徒和无信者也绝不感说出屠光法王厅这种狂言。
但不知为何,她却并不讨厌这种狂妄自大,反而觉得对方充满了语言无法形容的强烈魅力,不知不觉便被其深深吸引。
不过少女显然并不知道,像弑神这种事情,左思早就已经干过不止一次了。
甚至有很多神死后都不得安生,被制作成永生煞神这样的仆从。
「大胆
呵呵,不,玛娜小姐,我更愿意称之为勇气。
人的思想、行为、求知欲、想象力不应该被包括神在内的任何东西所限制。
因为这是我们发展和前进的原动力。
至于精神和信仰,完全可以是一种抽象的东西或渴望实现的目标,而非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
就算要信仰神,起码也要先确认他的存在,以及信仰后所能带来的好处。」
左思简明扼要的阐述了自己对于宗教信仰的态度。
尽管他现在也是一个受到无数凡人崇拜的魔神,但这种想法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毕竟不管是什么关系,只有做到互利互惠才能保持长久,任何一方不断的索取而不付出都会最终导致关系破裂,搞不好还会反目成仇。
「这是你们那边对待神的态度」
玛娜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一神教环境下的贵族少女,她完全无法想象这种与其说是信仰倒不如说更接近于交易的人神关系。
左思微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因为在我的国家,神并不是唯一的,而是有许多的神各司其职。他们需要争夺凡人的信仰来维持自身力量,所以自然会给予信徒一些好处。」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去您的国家看看。」
玛娜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向往。
相比起这边整体上黑暗、落后、压抑的氛围,她显然更喜欢左思描绘中那种自由奔放的社会环境。
「这可能有点难度。因为我现在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呢。」
左思用半开玩笑的语气结束了这个话题。
「那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玛娜抬起头注视着对方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睛。
左思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回答道:「我想应该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听说这里战乱频发对雇佣兵的需求量很大。
我手头刚好还有点钱财,应该可以组织起一支规模还算不错的佣兵团。
到时候可以通过战功来赢得某位君主的欣赏,然后获得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
「成为佣兵」
少女对此明显吃了一惊。
因为雇佣兵在这片大陆的名声实在是算不上好,经常被贵族蔑称为以死亡为食的秃鹫。
她
有点不敢相信一位高贵的亲王居然会拉下身段做这种受到鄙视的行业。
「别那么惊讶。
根据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想要在这片大陆出人头地可不容易。
军功恰恰是最直接、最快速的通道了。
而且我原本就是皇室成员,应该不会像那些平民出身的佣兵一样受到贵族圈子的歧视跟排斥。
另外我本人也是一名对自己实力相当自信的剑士,渴望能与这片大陆的强者交手。」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左思故意表现出一种符合自身人设的骄傲。
毕竟身为年轻的大贵族、皇室成员,如果没有点骄傲乃至傲慢,那才让人感到奇怪呢。
玛娜显然听说了之前在酒馆发生的事情,因此对于这一点倒是丝毫没有怀疑,同时不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女仆——帕丽斯。
毕竟像英雄救美这种桥段,不管是在任何时代都会引发人们的讨论的热情。
唯一让她有点遗憾的是,其中的女主角并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普通的平民姑娘。
不然的话那身漂亮的裙子、袜子和鞋子就会穿在自己的身上。
就在这位贵族少女张开嘴刚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位仆人突然快步从远处走过来,直截了当的通知道:「尊贵的亲王,还有玛娜小姐,晚宴已经准备妥当,子爵大人让我来请你们过去。」
「哦这么快」
玛娜微微吃了一惊。
「是的。子爵大人加派了三倍的人手,所以准备晚宴的速度比之前预料得还要快。」
仆人不加思索的给出了肯定答复。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一起前往城堡的大厅吧。相信您应该早就已经饿了,我们这里有几道本地特色菜味道还是不错的。」
说着,玛娜优雅的行了一礼,然后便主动走在前边带路。
「非常感谢。要知道我现在可是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左思带上自己的贴身女仆跟在贵族少女的身后。
两人很快穿过花园侧面的长廊抵达正厅。
与那些欧洲中世纪传统城堡的粗糙、阴暗不同,这里的内部环境和装修设计明显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
不仅有明亮的玻璃窗,而且桌子跟椅子也格外的干净整洁,铺着白色的桌布。
男女仆人已经将丰盛的食物端上来,把长达十二米的长桌摆放得满满当当。
不少食物都散发着香料的味道,绝对不是那种看上一眼就让人胃口全无的黑暗料理。
但有趣的是,玛娜的母亲——娜贝拉尔夫人并没有出现在宴会现场。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李斯特罗尔德子爵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蓝色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
左思无疑察觉到了这些细微的变化,立刻抿起嘴角回应道:「也不算太久,更何况还有美丽的玛娜小姐在一旁陪伴。」
「哈哈哈哈!您能喜欢她真实再好不过了。来吧,让我们先吃饭。毕竟没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了。」
李斯特罗尔德子爵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后招呼身为客人的左思一起坐下。
两人才刚刚落座,等候在一旁的仆人便立刻围好餐巾,以十分熟练的动作开始切肉像烤全羊、烤全猪、烧鹅之类的肉类,然后源源不断送到餐盘中。
至于其他的菜肴,只需要指一下或吩咐一句,仆人也会立刻贴心的帮忙取过来。
毕竟十二米的长桌,如果让贵族自己起身去拿肯定会相当的不体面。
两人就这样各怀鬼胎的边吃边聊,偶
尔还会讲述一些笑话或者趣事,把整个宴会的氛围营造的相当不错。
等吃得差不多了,李斯特罗尔德子爵这才突然放下手里的酒杯把话锋一转。
「我亲爱的朋友,既然你的船已经在风暴中沉默无法再返回自己的故乡,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左思轻笑着回答道:「哈!您的侄女之前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的回答是组建一个佣兵团去靠军功赢得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
「当佣兵这可不是一个好注意。虽然我听说您是一名实力强大的剑士,并且力大无穷,但战场总归是危险的,您不应该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李斯特罗尔德子爵听了直摇头,语气就好像在奉劝一位老朋友。
「那我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堕落到像农夫一样去种地,亦或是当个贪婪的商人吧」
左思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反问。
「为什么不联姻呢
像您这样高贵的皇室血脉,对于很多贵族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玛娜嫁给你。
到时候你们生下的孩子就可以继承家族成为下一代罗尔德子爵。
因为我是没有生育能力的,更不可能留下什么后代。
而且我相信只要我们联手,绝对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兜了半天圈子之后,李斯特罗尔德子爵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联……联姻我!」
贵族少女明显没有料到自己的婚姻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突然,整个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李斯特罗尔德子爵则十分淡然的解释道:「玛娜,你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
而这份婚约必然会给对方带去家族的继承权。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么你和你丈夫的孩子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试想一下,如果你的丈夫起了歹心想要利用这次机会吞并我们的领地乃至整个家族怎么办
这也是为什么我这几年来一直都没有提及过你的婚姻。
但是索斯亲王不同。
他的故乡远在大海另外一边,现在已经没办法回去了。
所以让他来做你的丈夫非但不会引发家族继承权的危机,同时还会增强家族的实力。
更何况你难道不喜欢这样一位风度翩翩、血统高贵、英俊潇洒且学识丰富的年轻人吗」
瞬间!
贵族少女的脸变得通红,用惶恐不安中略带羞涩的目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左思,随后结结巴巴的回应道:「我……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
李斯特罗尔德子爵看到这一幕,立刻忍不住笑着调侃道:「那就是不讨厌了知道吗这在贵族的婚姻中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结果了。相信我,索斯亲王会是一个好丈夫的。」
「我听您的安排。」
玛娜咬着下嘴唇撂下这句话之后,立刻起身提着裙子快步跑向楼上属于自己的房间。
因为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现在发烫的厉害,所以迫切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平复一下心情好让理智回归。
目送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李斯特罗尔德子爵这才转过头对左思说道:「毫无疑问,她喜欢你,只不过因为害羞不好意思表达出来罢了。」
「您做这种决定的时候,难道不需要征求一下娜贝拉尔夫人的意见吗毕竟再怎么说,她也是玛娜小姐的母亲。」左思故作不解的质疑道。
「不需要。
因为像这种关系到家族未来的联姻,我这个家主就
说了算。
而且娜贝拉尔也不会反对她的女儿嫁给您这样优秀的人。
现在让我们来喝一杯庆祝下吧。
毕竟用不了多久,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说着,李斯特罗尔德子爵举起了刚刚被倒满葡萄酒的酒杯。
「看来我没有拒绝的权力,必须得接受您的好意了,不是吗」
左思也随之举起酒杯,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到的嘲弄。
「哈哈哈哈!那是当然!毕竟从见到您的那一刻起,我就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您留下来。」
李斯特罗尔德子爵大笑着举杯示意后便仰起头一饮而尽。
「好吧,也许这会是个不错的归宿。」
左思用眼角余光扫过守在门口的几名骑士,并没有立刻拆穿对方的小伎俩。
因为他的目标是融入这个世界,成为深渊之神所塑造因果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他也想要看看这位子爵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如果可以的话,左思希望能深度窥探使徒的内心与灵魂,搞清楚贝黑莱特通过献祭来实现愿望的原理。
李斯特罗尔德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请回来了一个多么危险的存在,内心之中的野心、欲望正在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不断吞噬着最后一点理智。
就这样,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住在了同一屋檐下,各自推进着自己的计划。
只有对真相一无所知的贵族少女玛娜,还在幻想着爱情、婚姻这些压根就不存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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