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每天都会派人去参加晨会,但是这么一个人往往不是兵部的重要人物。因为大宋军队的统帅赵官家是晨会召集人,再去高阶地区没什么价值。所以总参谋长李云只是在刚回京的那两天出席了晨会,之后他基本都在兵部忙活。
听闻军队的新发现得到官家的重视,李云虽然高兴,也就仅仅是高兴。他感觉到这种功劳就算是再多,对自己也没有丝毫用处。看着李云行若无事的反应,后勤局长不高兴的说道:“参谋长,咱们总不能让别人夺走了咱们的功劳。”
“功劳?我会请官家给部队表扬一下。”
“表扬一下也没什么用吧。是不是增加一些津贴?”
“你这是要让军队经商么?”李云问后勤局长。
“……这个当然没有。”后勤局长连忙说道。只是说完没多久,后勤局长又试探着问道:“这毕竟是咱们部队打下来的……”
“部队打下来的什么?”李云盯着后勤局长问。
可能后勤局长也觉得不太对,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派兵取碱块,若是咱们自己用就罢了,却是给工部用了。总是觉得咱们吃了亏。”
“之所以这么做,乃是官家下令。你若是觉得不妥,就给官家打个报告。”
“打报告总得参谋长你来打。”
“我不许有这种报告。咱们是军队,又不是生意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后勤局长讪讪的离开了。
当天晚上,李云到了丁飞家里。两人都算是福州的大院子弟,丁飞也早就约李云坐坐。两人吃上之后就聊起了现在的局势,李云忍不住就不点名的说起了后勤局长的事情。丁飞听完呵呵一笑,“别这位是有什么亏空吧?”
“什么?”李云一愣。他不点名,也不提具体工作内容,可丁飞这话却让人不得不在意。
“官家已经出了接任的官员审核上一任官员的制度,若是账目对不上,下任签了字。东窗事发之后,下任和上一任有同样责任。凡是突然间在公事上要弄点啥的,只怕干了点啥。”
“你这是想当然啦。要么你有什么证据?”李云表示不认同。
“我已经不做肃奸委员会很久,我知道那是什么单位,出来之后我再也不去联络,也不去问那边的事情。所以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是见多了,忍不住瞎猜一下。”丁飞笑道。
既然丁飞这么说,李云也就不再说公事。他和丁飞都已经四十岁上下,便是不谈工作,也有许多个人的感悟可以谈。整个饮酒非常畅快。
第二天李云继续忙活他最新决定的事情,尝试安排更多退役军人能拖家带口的留在河南河北等新收复的地方。突然想起这胡杨碱的事情,李云觉得让退役军人在西北收集这个也不错。他就叫来兵部人事局,让他们做个计划。
听了李云的政策看法,人事局就应道:“这个最近不行,各地都对退役军人有许多需求,人手不足。”
“不足到什么程度?”李云很讶异。
“完全抽不出来人。官家去年开始对于退役军人有命令,人手是一个都抽不出来。”
这边还没谈出个结果,新任的兵部学社会长苏燕秋又来找李云,要求在军队内部开始‘组建士兵委员会,反对旧藩镇风气’的行动。李云这下有点懵了,这个士兵委员会是赵官家早就提及的一个制度。核心理念就是军官也得接受士兵们的监督,士兵们也得学着自己管理自己。实际上士兵委员会与学社都是要在思想上强调军队忠于大宋,忠于赵官家的理念。如果军队只忠于大宋,忠于赵官家,不管是谁做军官,都不可能让大宋的军队据为己有。
李云本来有些烦闷,却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方向。就按照官家命令来做就好。
反对藩镇,肃清藩镇思想流毒,不仅仅在军队里面在搞,赵嘉仁在报纸上也不断的宣传。与藩镇绑在一起挨批的自然还有画地为牢的地主。只是藩镇乃是硬着批,地主们则被不断的描述他们的种种行径,属于暗着批。
赵嘉仁本身则让情报局密切注意在江宁发生的进程,最新情报,中元节过去了十五个工作日之后,九十一户地主里面有四十三户地主用各种土地置换的方法解决了四千亩地的罚款问题。剩下的四十八户地主们不仅在为他们手中的九千亩地的罚款在硬抗。他们也没有缴纳今年的土地税,江宁知府文璋已经准备下乡收税。
然后新消息传来,文璋派去下乡的人员被地主们拒之门外,甚至还有人在冲突中被打伤。在第二天的晨会上,赵嘉仁带着笑容讲述了江宁府征税的最新进展。一众重臣们看着赵嘉仁的笑容,心里面都捏了一把汗。抗税行动对于大宋也不是特么稀奇的事情,但是殴打朝廷干部,那就是直接对抗朝廷。便是在大宋最弱的时候也是要强力解决的事情。
在沉默中,农部尚书蒋英问道:“官家可否要派兵弹压?”
赵嘉仁摆摆手,接着让秘书叫了个人进来。只看这位走路的姿势就能确定他是军人出身,赵嘉仁对着众人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税务总局新任局长朱重八。这件事会由税务局出面。”
有些重臣听说过朱重八,至少并不派来的那位知道朱重八一年多前是朝鲜军区司令,却没想到这位竟然退役之后去了税务总局。不管知道不知道朱重八之前身份的重臣都觉得事情不对劲,这帮地主们的反抗力度比当年贾似道搞公田改革还大。当然,也可能是当时大宋局面实在是危急,搞公田改革的几个州府以及两浙路距离临安近,以至于他们反抗的不那么强烈。等距离到了江宁府,地主们的反抗意志可就高昂起来。这些人面对的则是比贾似道更坚定的大宋官家兼丞相。
“请官家放心,臣家里以前就是地主,断然不会让那些不交税的家伙们胡作非为。”朱重八回答的干脆利落。
听了这回答,有些重臣的目光又落到了文天祥身上。这个自称地主出身的朱重八到底是多大的地主,众人也不清楚。但是众人很清楚文家是江西大地主,在这次行动中,文家可是冲在最前面。
看着重臣们的表情,赵嘉仁大声说道:“我再强调一次,我对地主个人并无恶意。在我这些年的政策理念中,农田是用来耕种的,房屋是用来居住的,推动社会进步的是生产力,所以任何非推进生产力进步的牟利方式,都不是我会支持的方式。这些抗税的地主对抗的乃是这种基本理念,那些努力搞生产,努力推动生产力进步的人,绝不会引发这样的对抗。地主们有他们的理念,我并不强求这些人都必须信服我的理念,但是在理念导致的冲突中,我不会退让。”
文天祥听着赵嘉仁的发言,心中颇为感慨。生产力、生产方式、牟利手段都是很容易理解的道理,以前的时候只是没有人如同赵嘉仁这样对官员对干部对军队明确的讲出来。文天祥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坚定的支持赵嘉仁,就是因为他认同土地是用来耕种,通过多打粮食的方式让整个大宋受益,而不该仅仅沦为地主们对佃户实施残酷剥削的工具。这是一个道义问题,也是大宋能否永存的基础问题。
坚持这种道义就要面对无数反对者。经历了临安总投降之后,文天祥终于明白,便是养士三百年,绝大多数地主们在自己利益和大宋生存与否之间做选择,也会毫不迟疑的选择自己。既然士人靠不住,他们毁灭了之后也许会出现一个更好的世界。
朱重八从头到尾都没说话。晨会结束之后,朱重八就消失在重臣面前。好像他就从来没出现过一样。重臣们只能继续等待江宁府税务斗争的最新阶段。
段凤鸣对于最新的斗争进展非常苦恼,他们段家本来是认怂了的。缴纳了罚款之后,就赶紧出售粮食,准备将土地税给交了。身为农业局人员,段凤鸣很清楚现在的粮食收购价格,而且也很清楚大宋现在国营粮店的经营,想等着粮食突然涨价的可能性已经不大。趁着现在国家收购粮食,还能节省运费呢。
然而抗税地主们的联合让段家开始动了心思,他们觉得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卖粮,能够卖出更好的价格。段凤鸣心里面这叫个无奈,他也不知道为何族里的人就是学不了乖,朝廷能把凶狠的蒙古人打回草原,怎么可能连抗税地主都收拾不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段凤鸣对来请他去参加宗族会议的族弟说道:“我今天要加班,实在是回不去。”
“难道是下乡收税么?那哥哥可得小心,现在下面的人打黑棍的可不少。”也不知道是关心还是嘲讽,族弟提醒着段凤鸣。
“呵呵,我们这次集体行动,不用担心。”段凤鸣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