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历的四月天,气温已经不低。水泥地面的三楼比起青砖地面强了好多好多,礼部尚书熊裳满脸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给会议室的众人倒上茶。坐回到位置上,熊裳尚书自豪的说道:“自高梁河之战,已经我大宋已经多少年没有见到幽州城。此次夺回大都,幽州光复指日可待。真是不胜之喜。”
文天祥这几天随便也很累,但是看着儿子身体开始向着康复方向发展,他也有了些笑容。掐指计算,文天祥答道:“已经303年了。”
高梁河之战是宋太平兴国四年(辽保宁十一年,979),宋军为夺取幽州(今北京,辽称南京),在高梁河(今北京西直门外)被辽军击败的一次作战。
宋太宗为夺回五代时后晋石敬瑭割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北京至山西大同等地区),于太平兴国四年五月平北汉后,未经休整和准备,即转兵攻辽,企图乘其不备,一举夺取幽州。辽景宗耶律贤得知幽州被困,急令精骑增援。辽军反击,宋军三面受敌,顿时大乱,全线溃退,仅死者万余人,宋太宗乘驴车逃走。辽军追至涿州(河北涿县)乃止。
高梁河之战后,宋军在宋辽战争中不断战败,直到最后签署了澶渊之盟。
“官家英明神武,不仅光复三京,收复历代先帝的陵寝,更夺回幽州。只要守住燕山等隘口,河北便能高枕无忧。河南更是稳若磐石。我大宋再也不用担心蒙古……夷狄入侵。”以前的时候,熊裳只有在私下愤怒的时候才称呼蒙古为夷狄。此次他已经能够在公开场合直接称呼蒙古为夷狄。
文天祥当然同样高兴,不过他回想起赵嘉仁在得知攻克大都之后的神色。那不快的表情怎么看都不是装出来的。所以他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文知州,咱们见到太……谢道清之后该怎么行礼?”熊裳尚书试探着问道。接待谢道清是个很讲礼数的差事,由礼部来负责是最好的。但是熊裳并不认为赵嘉仁会故意刁难下属,让文天祥过来自然是有其目的。
“熊尚书有何打算?”文天祥也没有上来就指手画脚。
“不若以嫔妃之礼接待。我知道官家已经褫夺谢道清所有尊号,可她毕竟当过大宋的太皇太后。这总得给皇家留些颜面。”
“谢道清何时给过大宋皇家颜面?就她所作所为,全然将大宋视为她掌中之物。若是临安总投降之后没有赵官家挺身而出,她算是什么?”文天祥讲述了他的基本看法,而且在言语中开始大量使用新的词汇。
熊裳对于新的词汇也完全熟悉,因为这些词汇能够更好表达个人的想法。点点头,熊裳答道:“话虽如此,我们总不能把她当作犯妇来看吧。”
“熊尚书,谢道清是谢家人,她如此倒行逆施,让谢家人把她接走吧。”
“好!”熊裳忍不住一拍桌案,喝起彩来。
其他与会人士也纷纷点头,文天祥这番话解决了困扰大家的根本问题。如果谢道清只是谢家人,大宋就没有任何理由给她优待。之所以对她难以拿捏,就是因为把谢道清当作赵家人。
欢喜之后,熊裳却又微微皱眉,“官家可否会答应此事。”
“官家将这些交给我们来做,我们自然可以做主。若是让赵家派人迎接谢道清,我们还需请示官家。若是让谢家人来迎接谢道清,我等只需给官家上个奏章就好。”
熊裳听后连连点头。同样是让赵嘉仁批示,文天祥就说的非常得体,而且文天祥还承担起了责任。熊裳作为礼部尚书,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不用单独为此事承担责任。作为官员,都知道多做多错的道理。有人分担责任,熊裳当然极为愿意。
这边一商量了根本问题,接下来就开始搜寻能够认清谢道清的人。至于其他送回来的嫔妃与宗室女子,也要根据名单寻找能证明其身份的人员。毕竟距离她们被带去北方已经过了快十年。
做好了方案之后,文天祥与熊尚书两人就写了份奏折给赵嘉仁。如熊尚书所料,赵官家根本没有回复。然而熊尚书却理解错了,赵嘉仁不是对这个方案满意,而是根本没有去看这个奏折。此时的赵官家正阴沉着脸看向河北的大沙盘,在沙盘上有山脉河流,有宋军需要守住的要点。这套防守看着太被动了!而且在河北还没有平定的局面下,四五万人的防御体系本身也需要大量的后勤。
“官家,只要能守住各个主要隘口。蒙古军就难以反攻河北。大都……”
“是幽州城!”新任参谋长打算了参谋的话。
“对对对!幽州城地位重要,卡死在交通要道上。只要我军能确保直沽寨到幽州城的水运,能够守住各个重要关隘。蒙古人进不来河北。”负责讲解的参谋继续讲述着参谋部的打算。
赵嘉仁沉默许久,却长叹口气,“唉!幽州距离我们现在的核心地区太远了!”
在21世纪的时候,河南乃是中国腹地,现在的河南还是前线。虽然赵家人已经知道了这个现实,却还是经常为这个现实所烦恼。
对于这帮13世纪的宋军将领来讲,他们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在高梁河之战的300年后收复幽州,这个成就已经让这些将领们感觉自大宋的战略已经得到了根本性的突破。
不等这些将领说话,赵嘉仁说道:“我们现在只是控制了直沽寨到大……幽州一线。蒙古军绝不会就此罢休,我等须得小心。”
“是!”将领们应道。这些中不少人都松了口气,赵嘉仁眼里不揉沙子,这几天时间里面在赵嘉仁面前做防御计划对他们是很大的折磨。
等赵官家一走,这帮将领们立刻就发了电报给在幽州的郑捷,把官家的担心告诉给他。
郑捷两天后接到电报,心中也是惴惴不安。收复幽州的战役获胜之后,很多人都觉得志得意满。但是郑捷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他跟着赵嘉仁打了这么多仗,每次不说料敌机先,至少都逼得敌人不得不和宋军正面作战。
此次虽然宋军的战略目标都已经达成,却明显感觉宋军被蒙古军牵着走。若不是宋军训练有素,准备充分,特别是有蒸汽车船的参与运兵,天知道会把仗打成什么样子。别人都好骗,然而赵官家是无论如何都骗不到的。
正在想着该如何应付赵官家,通讯员就送来一份情报。有大队蒙古骑兵从北边贴着山脉南下。一听到骑兵,郑捷就觉得一阵肝颤。蒙古骑兵这次给宋军制造了太多的麻烦,遮蔽侦查,骚扰后勤。郑捷觉得自己就算谈不上两眼一抹黑,也能算是鼠目寸光。这才让蒙古军有了充分的行动空间。若双方真的能如赵嘉仁指挥的战争那样,双方爽快的正面接战,郑捷相信自己一定能打的更好。
“给参谋部发电报,我们需要更多骑兵。”郑捷给电报员下令。
让郑捷如此苦恼的正是郝仁万户的兵马。府兵们在回家的道路上吃了许多苦头,最初的时候大家也是非常难受。然而离家越近,难受越少。等到了张家口之时,府兵们满心只剩下急迫的归家心情。而郝仁万户在张家口这边还遇到了伯颜大帅,意外的得知伯颜撤退的时候把郝仁的家眷给带了出来。
见到了自家老婆,郝仁万户只觉得一颗心完全放回到肚子里。趁着修整的时候,郝仁了解此时河北的消息。得知了蒙古军在河北搞了一些无人区的事情。这下郝仁大怒,忍不住叱责伯颜大帅。
听完了郝仁气愤的言语,伯颜大帅问道:“在草原上,宋军所到之处,蒙古人都会跑完。我们在汉地所到之处,那些汉人会送吃送喝,还会给我们带路。不杀了那些人,还要留着他们给宋军送吃送喝,还给宋军带路么?”
仁义之师乃是郝仁的理想,理想面对冷酷现实的时候往往就这么不堪一击。很明显,伯颜指挥屠杀并不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欲望,而是为了整个战局。
看着郝仁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的表情,伯颜淡然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尽力劝说那些地方上的府兵亲属北迁,无人区也不多。你可以把你的手下根据地域分开,无人区出来的去安置那些家属的驻地。剩下的地方我们也没有那么多兵力,你可以让那些人回家。”
郝仁狠狠瞪了伯颜一眼,冷冷的说道:“我会亲自带他们回乡。”
“长生天保佑。”伯颜大帅淡然的表达了自己的祝福。
听了这毫无负面情绪的祝福,郝仁一愣,最后说道:“也祝愿长生天保佑伯颜大帅。”
整顿休息之后的郝仁万户带了一部分府兵南下,绕过幽州城进入河北中西部地区。宋军还没有来得及进入这一带,郝仁准备能带走多人就带走多少人。
郝仁并不知道自己的行动大大刺激了郑捷,他便是知道也不会有丝毫迟疑。郑捷发的电报送到了杭州,则引发了兵部的不满。海上运马已经被证明完全不可取,送更多骑兵是个麻烦事。河北宋军的确需要更多骑兵,两者之间的矛盾让兵部里面不少人开始抨击郑捷的无能。
赵嘉仁此时并没有在乎兵部的事情,他的长子赵谦回到了杭州。赵谦是从汉中回来的,他在李云指挥的部队作战。攻克长安之后,李云并没有停下,而是挥军西进,杀入汉中。歼灭了汉中的敌人,他又从汉中进攻上庸。在襄阳的宋军也对上庸发动了进攻,两边夹击之下终于解决了汉水流域的蒙古军,打通了汉水。
李云的部队基本都是江南人,很多都许久没回过家。于是在赵官家的应允之下,部队顺流而下直奔故乡。赵谦也得以回到离开了许久的家。
秦玉贞见到儿子,就忍不住掉泪,连赵嘉仁也偷偷擦掉眼泪。女儿赵若水忍不住说道:“爹,你就是重男轻女。平时说的很好,见到哥哥回来就哭。”
经过一两天修整,赵嘉仁看着儿子赵谦的上尉阶级章,心里面都是没有理由的满意。孩子长大了,总是希望看他们越来越出息。赵嘉仁问道:“你对于退役之后有何打算?”
“我想再去读书。”赵谦答道。
赵嘉仁摇摇头,“你知道,我从来都是主张人要读书。但是,就我个人的经验来看,你现在应当完成学而优则仕的阶段。再干一段实务,就可以仕而优则学。”
赵谦从小学的都是科学知识,虽然也读过四书五经,却只是读过。譬如‘大学’,是赵谦的老娘秦玉贞给赵谦讲的。赵谦能记得大学的内容大概是他靠在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好温暖。大概就这么点印象了。对于《论语》里面,能背诵的滚瓜烂熟的大概只剩下第一段而已。所以赵谦不解的问道:“爹,我只听过学而优则仕。后面那段是你编的吧。”
“这可不是我编的。这是论语里的原话。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你之所以会遇到那些人只说后半段的人,就是因为他们只想着靠做官来提升自己的地位。至于当了官之后,他们可就没了继续学习的愿望。我认为,这态度不对。人要进步,社会要进步。想进步,就得靠学习,就得靠时间。学和仕是相辅相成的事情。你有所学,自然想施展。有所用,必然遇到困难,认识到困难之后就知道自己不足。那时候还得继续学习。”
赵谦知道自家老爹总是有道理可讲,就耐着性子听。在离家参军之前,赵谦就对自家老爹的学问和做学问的能力很佩服。自然不会去反驳老爹的意见。
“所以,我想给你安排一个工作。你干一段,大概就知道该学什么专业了。”赵嘉仁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