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而总之,总而言之,这个冬天土匪们的日子非常难过————当一场剿匪战争被搞成群众性运动后,土匪们的末日也就到了。他们再狡猾,狡猾得过那些在天灾蹂躏之下,在日寇屠刀面前都能顽强地生存下来的农民?他们再凶悍,凶悍得过已经被巨额奖金弄得眼都红了的农民?这可是成为万元户的最佳捷径,而且土匪的数量就那么点,手快有,手慢没!
而且土匪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财物也不是一个小数目,缴获了大家分分,同样是一笔横财!所以,脱贫致富的最佳捷径是什么?抢土匪人头去啊!
于是角色完全调换了,挥舞刀枪大抢特抢既要钱又要命的变成了农民,在一帮红着眼睛喷着粗气的暴徒面前瑟瑟发抖的变成了土匪。
打到十二月,土匪们彻底崩溃了,一股接着一股走出深山向围困他们的野战军投降。见到野战军他们就扔下武器扑过去抱着野战军的腿号啕大哭,见受尽委屈的孩子见了爹似的。他们说:“我们投降了,我们再也不当土匪了……虽说我们以前是抢过钱,杀过人,但你们也不能找一两万人来追杀我们几十号人啊!他们都不是人,我们都交出所有财物,连抢来的女子都送给他们了,他们也照杀不误,他们比我们还狠哇!”
野战军指挥官满脑门的黑线,瞪向民兵指挥官。
一堆民兵指挥官下巴与脖子呈四十五度角,斜眼望天。
至此,东北、华北、西北的土匪基本绝迹,那些民愤极大、恶贯满盈的土匪头子不是授首,便是逃往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去与野猪猴子为伍。也有那么些相当强悍的家伙拿出万里长征的狠劲一路爬山涉水给逃到了南方去,暂时保住了性命。不过他们也先别忙着松一口气,因为几年之后他们就要面对一场规模更大、持续时间更长的剿匪战役了————仍然是群众性运动。他们就像一群从被风浪打翻的大船上逃出来,在海上挣扎了好几天,最后被路过的豪华邮轮救起,然后得知这艘邮轮叫泰坦尼克号的海员……
唉,命苦不能怨政府,点背不能怪社会啊!
年关临近,剿匪作战渐渐接近了尾声,进山剿匪的民兵部队陆续撤出,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深山老林慢慢恢复了平静。结果自然是有人得意,有人失意,在这场战役中诞生了很多千元户甚至是万元户,他们都登上报纸,成了风云人物。不过这样的人物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收获不大,颇为失望————土匪的数量毕竟不多,再加上前期野战军又狠狠杀了一轮,留给他们的便相当有限了,能抢到的人也就不多啦。领到大笔奖金的笑得见牙不见眼,至于一无所获的也不要紧,人民政府每人给发了一个二十元的红包,算是对他们几个月来在山区辛苦作战的奖励。这可不是小钱了,于是垂头丧气的民兵也兴高采烈,整个解放区充满了欢乐明朗的气氛。
参与剿匪的民兵何止百万,也就是说,光是发红包就发出去了几千万元,如果再加上军费开支和弹药消耗,为了剿匪,人民政府在几个月之内砸出去了上亿元,这等于是拿钱把土匪给埋了。有海外人士委婉的指出说如果由野战军主导剿匪,只花一半的军费就能把土匪彻底扫平了,动员这么多民兵实在没必要。中央领导人只是笑笑,没有反驳。也不能说这种意见是错误的,由身经百战的野战军主导的话确实可以只花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钱就扫平匪患,但中央要的不仅仅是扫平匪患。
他们要唤醒老百姓骨子里沉睡了数百年的剽悍尚武精神。
他们要在所有老百姓中间竖立起人民政府的威信。
他们要借剿匪之机大规模的推行人民币,将那一大堆劣币彻底扫进垃圾堆。
当然,更要彻底根除匪患,让千年不绝的土匪从这片土地上彻底绝迹。
而这些在短短几个月之内都做到了,经过剿匪作战,看着无数土匪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老百姓变得勇气倍增,无所畏惧,同时也对新诞生的人民政府产生了极大的信赖,而超过一亿元的人民币也通过剿匪作战不动声色的流入了民间,极强的购买力和超强的防伪能力让那些劣币彻底没活路了,纷纷被扫出场。几乎所有商家都贴出告示:只收人民币,废纸绕道!
无数靠印假钞发财的不法之道狂骂mmp。商家不收,老百姓不用,他们也就没活路了。
要不……伪造一下人民币?
弄了几张过来研究,假钞集团绝望地发现这纸币的技术含量超过了他们的认知。嗯,他们如果非要印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制假的成本大概是印出来的人民币的两三倍而已。第二种印假钞都会亏本的货币就这样诞生了————第一种是法币,由于贬值太猛,大量印法币投放市场试图打击国民政府的经济命脉的日军特高课亏掉了裤子。而现在人民币则是因为升值太猛,技术难度太大,印它同样得亏掉裤子————光是制造那特殊的纸张和特种油墨的成本就能让假钞集团吐血!
你以为几十年后的防伪手段是那么容易破的?
苏菲和薛剑强一起回到淮安,吃惊地发现,只是一年不见,这片土地就完全变了样。一幢幢轻钢结构的漂亮楼房拔地而起,街道变得整洁、干净,贫苦百姓身上那套破旧的衣物被暖和结实的新衣服给代替了,脸上的悲哀、麻木与绝望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欢笑。他们拖家带口搭乘三轮车涌进城市,挥舞手里的票子抢购年货,各大商店的生意变得异常火爆。物价也被压得相当低,化纤衣物、糖果、饼干、袋装碘盐、烈酒、鱼、水果……这些绝大多数老百姓,甚至是小地主都不见得享用得起的东西现在变得很便宜,大家都是大买特买。不过米面依然是限购,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粮食供应依然紧张。现在市面上卖的大多是高梁面和土豆面,小麦、大米这些真不多,不过这些面粉都十分精细,不碜任何杂质,再加上价钱低廉,所以很受欢迎。淀粉树的淀粉也被大量投放到市场上————在霜降之前,陕北和胶东的淀粉树便收获了,每株挖出超过二十斤鲜薯,亩产高达五千斤。值得一提的是,淀粉树并不是一锤子买卖,只要别将它连根挖起,它明年还可以继续生长并且结更多的薯,而且收成会更高。这些鲜薯被送进工厂加工成淀粉,然后跟面粉按比例调匀,投放到市场,使得市面上的面粉供应空前的充足。
当然,这个“空前”仅仅是相对于以前而言的,事实上还是相当紧张。不过淀粉树那惊人的产量已经震惊了整个北方,各省政府都纷纷行动起来,划出大片良田准备大干一场。结果让上头骂了个狗血淋头:就是因为粮食不够才大量种淀粉树的,你居然拿大片盛产粮食的良田去种淀粉树,脑子是不是长到屁股上去了!?
苏菲兴奋地对薛剑强说:“了不起啊,只是一年时间,整个北方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光光是城市变了,人也变了,了不起啊!”
薛剑强说:“是啊,都变样了,旧社会让他们行尸走肉、麻木不仁地活着,而现在他们终于挺起胸膛做人了,真好!”
苏菲张开双臂兴奋地叫:“这是我做梦都想看到的!一百年,仅仅为了活得像个人,我们奋斗了整整一百年,拼杀了整整一百年,现在这一切终于变成现实了!”说到这里,她眼里都泛起了泪花。
薛剑强笑:“这仅仅是开始呢,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苏菲用力地点头,眼泪却不听话的往下掉。
薛剑强有些苦恼的挠着头,正寻思着该如何安慰,冷不丁的对面飙来长长一轮三轮车,三轮车上除了轮子上实在没法站人之外,能落脚的地方都挤满了人,所有人高举着步枪,腰间揣着手榴弹,杀气腾腾,着实把他给吓了一大跳!不过这支车队没有理会他和苏菲,径直开了过去,车上,一个穿着一身农民工迷彩的家伙举着个小扩音器,中气十足的吼:“狗日的土匪,趁着大家进城备年货下山跑到某某乡去抢劫,简直就活腻了!把车开快点,我们去干死他们!”
后面还有几辆三轮车追着,车上的人没有枪也没有扩音器,只是玩命加速,一个中年汉子双手搭成喇叭筒状冲前面的车队气急败坏地吼:“那是我们乡的土匪,你们没有许可证,不能去!”
没人理他,起码塞了一个营的三轮车车队以五十公里的时速狂飙,而且越来越多的三轮车开了出来,几乎都一样,车上塞满了全副武器的民兵,有那么几辆车头甚至加起了13毫米口径高射机枪,车尾还挂着一门82毫米迫击炮,这气势,别说是土匪,中央军见了都肝颤!
怎么有种赶集式抢怪的感觉?
薛剑强很纳闷,拉住一名路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路人笑呵呵的说:“你刚刚没听到广播吗?一股土匪大概在山上饿得不行了,趁着大家进城买年货,下山来抢劫,人数还不少。留守乡里的女民兵跟他们发生激烈交火,打电话到剿匪指挥部来求援,指挥部在广播里说明了情况,要求在城里的民兵赶紧回去,结果那些乡里的民兵还没行动,城里的民兵就先集结起来杀过去了。”
又一辆三轮车开了过去,苏菲看到车上的民兵都笑容满面,她惊奇地说:“他们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路人说:“有人送钱来了,当然开心。”
苏菲瞪大眼睛:“送钱?”
路人说:“你不知道吗?那些土匪就是一笔笔移动的奖金啊!而且随着数量减少,越来越值钱了,宰上一个手里有命案的少说也能换五十元奖金,这样的好事上哪找……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回去拿家伙,这样的好事可不能错过!”说完他便兴冲冲的跑开,回家找家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