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玮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给薛剑强恶补了一堂追妹子的课。
钟老师的课讲得条理清晰,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只是……没什么用。在薛剑强看来,这位老师在追求女性方面的经验并不比自己丰富,他的经验基本上都是自己凭空想象的,如果按照他的指点去追妹子,搞砸的几率不是一般的高!所以啊,还是算了,自己慢慢研究、琢磨,看怎样啃下这块硬骨头吧。
一顿酒喝到凌晨一点,这两个夜猫子才算尽兴,带着几分醉意各自回去呼呼大睡。这顿酒喝得凶了点,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薛剑强才醒过来,伸伸懒腰,揉揉有点儿胀痛的头,起床刷牙洗脸,准备吃饭。
在他刷牙的时候,韩勇跑了过来,看着他直乐:“队长你的酒量也太差了吧,陪团长喝了那么一点点就醉成这样了!”
薛剑强说:“差?老子可是公斤级酒量,你说我酒量差?”
韩勇说:“公斤级算个屁,我喝酒就从来没有醉过!”
薛剑强说:“吹牛!”
韩勇梗着脖子说:“吹牛?我可告诉你,队长,我前年还和连长一起去过大青山支队,和当地的牧民喝酒,一个晚上干掉了七斤,没醉!”
薛剑强有点瞠目结舌了:“一个晚上干掉了七斤都没有醉?我的天,韩勇,莫非你是传说中的千杯不醉?”
韩勇挠着头说:“是不是千杯不醉我不知道,反正我喝酒真的没有醉过!”
碰到这么厉害的角色,薛剑强也只能写个服字了。他三两下刷好牙,然后出去活动活动筋骨。让他有点吃惊的是,特务连的人少了三分之二,一问江涛才知道,都让钟玮带回前线了。虽说总部已经决定长期围困盐城,但钟玮已经打定主意不让日军好过,在围困期间给日军来个突袭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薛剑强带出来的这拨特务连士兵又似乎特别擅长干这类活,所以钟玮便把他们给带走了。剩下的人正在紧张地训练,为即将到来的侦察兵大筛选作准备————侦察连跟特务连有什么区别他们还不得而知,但是薛剑强说过,侦察兵要接受最严格的训练,拥有最精良的装备,接受最高水准的指挥,去完成最艰难的任务,光凭这几点就值得他们去玩命了。于是这帮家伙练射击的练射击,练格斗的练格斗,最厉害的几个哥们在那里一五一十的做着俯卧撑,每个人背上都坐着一名战友,每人手里拿着一把扑克牌在斗地主……这几个哥们流的汗已经在地上滴出了一个清晰的人形,那俯卧撑仍然做得跟打桩机打桩一样咣咣响,鬼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多少个,鬼才知道他们到底能做多少个!薛剑强对这帮骄兵悍将只能写个服字,他可没打算跟他们比,只是来了两轮战术训练,弄出一身大汗,然后就直奔饭堂了。
在他训练的时候,那帮骄兵悍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比十三岁的小男生看无删减牌《金瓶梅》还要专心……
等他训练完了,一大帮人簇拥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队长,这个动作是怎么做的?”“队长,你刚才那个运动速射走位是怎么做的?”“队长,那个低姿翻滚我也会,但是远没有你做得那么迅捷利索,能不能教教我?”一个个求知欲望都旺盛得吓人,薛剑强就算长了十张嘴都答不过来。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的到了饭堂,大家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苏菲正在里面吃饭。
看到他们过来,苏菲冲他们露出微笑:“都来吃饭啦?”
这帮骄兵悍将对视一眼,在零点零零一秒钟之内就达成了共识,江涛说:“不是的,我们还不饿,只是队长刚回来,不知道饭店怎么走,我们带他过来而已!”
大伙争先恐后的说:“对对对,我们带他过来的,我们带他过来的!”说完转身就跑。看到几名已经换上了新四军军装的日军被俘飞行员有说有笑的走过来要吃饭,大家连商量都免了,呼啦一声一拥而上,捂嘴的捂嘴,架人的架人,把这几名飞行员架起来就跑!为了我们队长的终生幸福,你们就先饿一阵子吧,晚一点吃也饿不死你们!
薛剑强让他们弄得颇为尴尬,这帮家伙,就算是想清场也用不着做得这么明显吧?我很尴尬的好不好!但是既然遇上了,机会就不能浪费,所以他大摇大摆的走到老炊那里,嗅嗅鼻子,奶奶的,又是方便面!最让人无语的是老炊还一脸炫耀的给他夹了满满一大碗,乐呵呵的说:“这可是庆祝前线打了大胜仗才有的哦,拿去吃吧!”
薛剑强直翻白眼,你家打了胜仗是用吃方便面来庆祝的啊?真是无语。可无语归无语,对于新四军而言,老炊精心煮出来的方便面却是不折不扣的美食,打了胜仗就来一碗,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所以,没办法了,薛剑强端着他已经吃得想吐了的方便面,左看右看,装作找位置的样子,然后无视那无数空荡荡的位置,装模作样的走到苏菲那边,问:“我能坐这里吗?”
正在低头吃面的苏菲愣了一下,抬起头,左看右看,全是空位,这家伙的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人家都坐下了,她也不好撵人,只好说:“没关系,坐吧。”
薛剑强坐在她对面,拿出一小包榨菜,弄出一小半洒进碗里,剩下那一大半递给她:“最近很忙啊?”
苏菲叹气:“忙什么哦,调到总部机关来了,除了照顾几位首长的身体之外就没别的事情做了,闲得打蚊子。”
薛剑强飞快的吸溜着面条,发出老大的声响:“清闲一点还不好啊?”
苏菲大美女还在用筷子斯斯文文的挑着面条:“好什么好?工作这么久了,我还是头一回要药有药,要器械有器械的,绝大多数送到医院来的同志都能救活,正准备大展身手呢,结果给调到总部机关来了,你说我是不是空欢喜一场了?”说到这里,她小脸一垮,哭丧着脸说:“还有啊,我一走,上级就不停地将库存的青霉素调拨出去,而且是几千支几千支的调走,再这样下去,你带回来的那批青霉素用不了多久就要见底了!”
薛剑强失笑:“药本来就是拿来用的,有什么好奇怪的嘛。没事,让他们调拨,回头我给你带一吨过来。”
苏菲美丽的大眼睛瞪得滚圆,都结巴了:“一……一吨!?”
薛剑强说:“对呀,一吨。难道一吨还不够你用吗?”
苏菲好不容易才合上下巴,有点狼狈的挥舞着小手叫:“你……你要搞清楚,这是青霉素,不是白糖!啥时候青霉素也可以按吨算了!?”
薛剑强说:“我说可以就可以。要不我给你弄一条青霉素的生产线过来,建一个青霉素加工厂,让你当厂长,过一把每年生产几十吨青霉素干粉的瘾?”
苏菲先是猛点头:“好啊,好啊。”随后猛摇头:“每年生产几十吨青霉素,还是干粉?你耍我是吧?全世界生产的青霉素都没有这么多!”
薛剑强说:“那是他们太笨了,还没有找到提高青霉素纯度和产量的法子,但对我来说,这些根本就不算个事……算了,现在兵荒马乱的,就算弄生产线过来也可能被炸掉,还是等情况好一点了再说吧。”
苏菲本来想骂他吹牛的,但是想到这个家伙说弄枪炮就弄回一大批枪炮,说弄药品就弄回足够整个新四军用的药品,说到就能做到,所以她也不好意思骂了,低头喝面汤。
不得不说,她喝面汤的姿势也是十分优雅、可爱的。
她不说话,薛剑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吃面,吃面。吃面的时候他留意到苏菲的衣服上有好几块补丁,马上在心里打定主意:下次一定要给她带点衣服什么的过来!据他所知,苏菲没几套换洗的衣服呢。
面条很快就吃完了,毕竟都是军人,讲究效率嘛,哪有时间慢慢吃慢慢聊啊。吃完了一起去洗碗,苏菲仍然不说话,薛剑强却按捺不住了,问:“苏菲……”
苏菲打断:“叫同志!”
薛剑强叫:“苏菲同志,等一下你有空吗?”
苏菲说:“没有!”想了想,改口了:“只有半个小时……”
薛剑强兴奋地说:“半个小时也行,我们到城里走走吧?”
苏菲迟疑了好久才点了一下头:“我想到火力发电站的工地看看……”
薛剑强说:“我带你去!”
火力发电站是新四军收复淮安之后搞的第一个工程,在收复失地的过程中他们陆续俘虏了一些日本的技术人员,自身也招揽了一些,这些人才不能让他们闲着,而薛剑强又弄了一套火力发电机组回来,于是大家七手八脚的,张罗着建一座火力发电站,为整个淮安供电。“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不正是无数革命志士追求的么,离全国实现还有不小的差距,那就先在淮安试试吧!
薛剑强和苏菲来到工地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工地点着很多火把,工人挖地基的挖地基,挑土石的挑土石,没有半点要收工的意思。好些个子特别矮的工程技术人员戴着一顶米黄色钢盔,拿着图纸在工地上忙活着,不时指着图纸用日语或者汉语飞快地说着什么,大家围在一块认真的听,整个工地忙得热火朝天。
“最迟明年,发电站就能投入发电了!”苏菲那美丽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闪光着憧憬的光芒,“到时候我们就不必再害怕黑暗,不必再担心被那呛人的煤油灯熏伤眼睛了,医生可以在无影灯下动手术,学生可以在电灯下看书做作业,多好啊。要是每个县城都能有一座发电站,那该多好!”
薛剑强说:“会有的,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
苏菲抿嘴一笑:“我也希望是这样。”
薛剑强指向远处另一个热火朝天的工地问:“那是要建新的医院吧?”
苏菲说:“对啊,旧医院在收复的时候被日军放火烧了,无法修复,只好建一座新的了。”
薛剑强问:“打算建几层?”
苏菲说:“还能建几层?一层平顶房。”
薛剑强叫:“一层怎么够!?”
苏菲说:“没有办法,没钢铁没水泥,建不了高楼,只能建平顶房。事实上这已经很好了……”
薛剑强叫得更响了:“这还叫好啊?”
苏菲说:“很好啦!以前哪有这么好的条件,像山神庙、山洞、茅屋、民房,我哪里没有呆过?哪里没有被我当成过野战医院?以前是做梦都不敢想自己建一所医院啊。”
薛剑强沉默片刻,说:“让他们把地基挖得深一点,挖好地基后先别动工,等我把钢铁水泥弄回来再动手不迟。”
苏菲很惊讶:“你还能弄到钢铁水泥?”
薛剑强说:“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这是我军第一所正规的野战医院,必须建得高大美观,不然多没面子?”
苏菲正色说:“薛同志,我必须纠正你,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建医院是为了救死扶伤,不是为了一钱不值的面子!”
薛剑强连连作揖:“是是是,苏菲同志,我知道错了,多谢你提醒我!”
苏菲噗地笑出声来,笑颜在溶溶月色下绽开,仿佛一株沾着露水徐徐绽放的玉百合,令薛剑强心簇动摇。她小声说:“不过如果你真的能从国外带些钢铁水泥回来帮我们建起一幢大楼也是好的,至少伤员住院的条件会好得多……”
薛剑强说:“那就这么定了?”
苏菲用力点头:“嗯,如果不耽误正事,你尽量带些钢铁水泥回来吧。”
工地烟尘滚滚,也没什么看头,苏菲呆了一会儿就呆不住了,两个人继续往郊外走。
晚风带着丝丝暖意吹过,路边的大树那光秃秃的树枝正在争先恐后的发牙、开花,寒冬已经过去,春姑娘含羞带笑,翩跹而来,用轻轻的脚步在这片苦难深重的土地上踏出一片片蔚蓝的祝福,哪怕是在黑夜中也能听到她的脚步声。一轮皎洁的明圆升起半空,苏菲哼起歌来,声音很小,听不清她在哼什么歌,但很好听。薛剑强忍不住问:“你在哼什么歌啊?”
苏菲脸一红,说:“是我们上海的民谣,我记不全歌词,只好哼哼啦。对了,你会唱歌不,唱一首听听呗。”
薛剑强说:“我可不敢唱,我这破锣嗓子吼出来,能把人活活吓死。”
苏菲笑:“哪有那么夸张?随便唱一首嘛,我想听。”
这真的把薛剑强给难住了,唱什么好呢?他会唱的歌也不算少,但合适唱出来给苏菲听的没几首,总不能给她唱《我们都是神枪手》或者《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这类歌曲吧?犹豫良久,他说:“那我给你唱一首吧,唱得不好你不许笑啊。”
苏菲点头:“你唱吧,我不会笑的。”心里加了两个字:“才怪!”
于是薛剑强清清嗓子,吼了起来————没写错,真的是吼出来的,这首歌本来就是用来吼的: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
用力活着用力爱哪怕肝脑涂地
不求任何人满意只要对得起自己
关于理想我从来没选择放弃
即使在灰头土脸的日子里
也许我没有天分
但我有梦的天真
我将会去证明用我的一生
也许我手比脚笨
但我愿不停探寻
付出所有的青春不留遗憾
向前跑
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
继续跑
带着赤子的骄傲
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
有一天会再发芽
未来迷人绚烂总在向我召唤
哪怕只有痛苦作伴也要勇往直前
我想在那里最蓝的大海扬帆
绝不管自己能不能回还
失败后郁郁寡欢
那是懦夫的表现
只要一息尚存请握紧双拳
……
这家伙真不是唱歌的料,算不上五音不全,但那歌声绝对算不上悦耳动听,第一句就把苏菲逗乐了,但很快她就不笑了,就这样怔怔的听着,眼眶里不知不觉的盈满了泪水,就差没有哭出来了。
这首歌不正是写给她,以及她这一代在黑暗之中苦苦挣扎,寻找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的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