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认为自己耳力超群的老于头也没听到动静,举起望远镜,顺着吴杰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一辆摩托车载着两人朝他们的位置飞快驶来。
老于头证实有人到来之后,颜拓疆和宋昌金马上端起了武器。
吴杰却扬起手来,平静道:“不用怕,自己人。”
当罗猎和颜天心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方才相信吴杰的判断,由此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失去眼睛并不代表着你比他看得更远。
颜拓疆是所有人中最为欣慰的一个,重返自由之后,他不仅找回了妻子,而且还得到妻子怀孕的消息,现在又看到侄女儿平安归来,感觉什么财富权力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
虽然马永卿重新回归到颜拓疆身边,颜天心对她却没什么好脸色,男人对女人总会比女人更加宽容,可颜天心也没有时间去追究她过去的错误,悄悄将叔叔叫到了一边,将自己了解到的状况告诉给他。
吴杰还是过去那般少言寡语,只是和罗猎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独自一人在不远处的沙坡上坐了,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冥想。
罗猎和宋昌金、老于头都是第一次见面,礼貌性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宋昌金心中只想着如何逃走,正琢磨着怎样和颜拓疆说起这件事,打招呼时明显透着敷衍,反倒是罗猎觉得此人有些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颜拓疆和颜天心交谈了一阵子之后,主动向吴杰走了过去,在吴杰的身边坐下:“四弟,这次多亏你了。”..
吴杰对他的态度却有些冷淡:“如果不是他们帮忙,我可没有救你的本事。”
颜拓疆讪讪笑了笑道:“都怪我识人不善,竟然被马永平那个小人利用。”
吴杰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你不是什么英雄。”
颜拓疆向来性情傲慢狂躁,可在吴杰面前却非常沉得住气,即便是吴杰当众嘲讽于他,他都丝毫没有生气,呵呵笑道:“我不是英雄,你才是。”
吴杰道:“你究竟作何打算?”
颜拓疆转身向形单影只茕茕而立的马永卿看了一眼,而后压低声音道:“没什么打算,经过这次的事情,我什么都已经看淡了,只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过几天安生日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直视吴杰,虽然明知道吴杰是个瞎子,却仍然担心看到他脸上鄙夷的表情。
吴杰道:“你变了。”
“人都会改变,你也不是当年。”
吴杰道:“以为离开就能躲开这一切?新满营的烂摊子谁来收拾?”
颜拓疆抿了抿嘴唇,几经努力方才开口道:“她怀了我们的骨肉,我必须要承担这个责任。”
吴杰早在劫持马永卿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情,对颜拓疆的退缩他早有预料,沉声道:“承担责任?你需要承担得只怕不仅仅是这个责任吧?你应当知道龙玉公主的事情。”
颜拓疆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低声道:“只是一个传说。”
吴杰道:“是不是传说你应该清楚,你当初为何要背井离乡?”
颜拓疆脸上的表情渐渐转冷:“那是我的家事!”
吴杰道:“连云寨为何会传承八百余年?为什么每一任寨主到最后都会神秘失踪?”
颜拓疆怒视吴杰,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愤怒:“我再说一遍,连云寨的事情和外人无关!”
吴杰道:“你也是外人!”
颜拓疆因他的这句话而愣在那里。
吴杰道:“你当初之所以离开,根本不是因为连云寨容不下你,而是因为你害怕承担本该属于你的责任。”
颜拓疆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给我住口!”有些事是他永远不敢回头去面对的,吴杰说的没错,他当初之所以选择背井离乡,是因为他不愿承担父亲交给他的责任,守护他们的神山圣域。
吴杰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住,依然平静道:“此次你的族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投奔于你,也是为了护送龙玉公主的遗体回乡。这其中发生了不少的波折。”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道:“具体的详情我不清楚,颜天心知道的更多,可是我只知道老大另有图谋,为了得到龙玉公主的遗体,他不惜出卖信任他的人。”
颜拓疆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因吴杰这番话而产生的一些杂念,他站起身来:“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不想问,你们要做什么只管自己去做。”
颜拓疆最终还是决定离开,这个决定显然出乎了颜天心的意料之外,颜天心因此也推断出吴杰和颜拓疆的那番谈话并未起到任何的作用,她并不甘心,仍然试图努力说服这位久别重逢的亲叔叔。
颜拓疆望着双目中充满期待的颜天心,从心底叹了口气,低声道:“天心,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
颜天心道:“我必须要说,你并不明白,你离开连云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爹死了,临死之前他被黑煞附身失去了理智,我以为爷爷已经死了,可是他却一直都带着族中的前辈默默守护在九幽秘境之中。”
颜拓疆的内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也无能为力。”
颜天心道:“爷爷临终之前交给我一幅羊皮卷,我未能真正理解其中的含义,后来将羊皮卷交给了卓先生……可是他背弃了我的信任。”
颜拓疆叹了口气道:“天心,有些事是上天注定,并非人力所能改变,你当真相信一位死去多年的西夏公主可以复生?”
颜天心道:“无论怎样,我都要尝试一下,我要找回她的遗体,也许这是唯一能够扭转乾坤的机会。”
颜拓疆道:“我只怕帮不上你什么?”
颜天心道:“我要找到西夏天庙,卓先生应当会去那里,只有找到他才可能找到龙玉公主的遗体,才可能搞清这一切的真相。”
颜拓疆凝望着颜天心,发现在侄女的身上有太多熟悉的印记,这印记来自于他们的家族,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从来都是以整个家族的荣誉为重,没有任何的私心,这让他在对待儿女的问题上格外严苛,哥哥也是一样,为了族人他们可以牺牲一切。
颜拓疆记得自己之所以选择离开,就是因为无法认同他们的想法,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他凭什么要为其他人的命运负责?
颜天心从叔叔漠然的目光中已经得到了答案,她的表情开始变得失望。
颜拓疆道:“我帮不了你。”他的目光投向一直在不远处踌躇的宋昌金道:“那个人兴许有些办法,这些地道都是他所挖掘,你们找不到比他更熟悉这一带的人物。”
宋昌金从颜拓疆的注视中已经察觉到不妙,他本想转过身去回避对方的眼神,可偏偏颜拓疆在此时向他招了招手道:“老宋,你过来。”
宋昌金打心底不想过去,可对颜拓疆又心存畏惧,不得不硬着头皮向他走了过去,陪着笑脸道:“刚好我也有事要找大帅,您看这边也没我的事情了,我正准备跟诸位道个别。”
颜拓疆道:“不急,我这位侄女儿要找西夏天庙,劳烦你给他们带个路。”
宋昌金马上苦着脸道:“不是我不情愿,而是我当真不知道什么西夏天庙,大帅,您就别为难我了。”
颜拓疆道:“这一带的皇陵古墓,宫阙遗迹,哪一个你没有探查过?”
宋昌金叹了口气道:“大帅,我又不是考古学家,您真当我什么都懂?”
颜拓疆冷笑道:“考古学家未必懂得,可摸金宗师罗紫阳的宝贝儿子自然懂得。”
宋昌金被他当众戳穿身份,表情顿时显得尴尬。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罗猎听到罗紫阳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不由得一怔,他姓罗,他的爷爷罗公权自号紫阳居士,而且随着他对爷爷生前事迹的了解,知道爷爷当年曾经从事过摸金盗墓的行当,后来见到小叔罗行木之时也提到了这一点。摸金一门中能够称得上宗师的少之又少,宗师级别又姓罗的只有一个,这世上不会如此凑巧吧?
罗猎望着宋昌金,其实在最初见到此人的时候就感觉有些面熟,听颜拓疆的这番话之后,猛然醒悟起来,宋昌金的面部轮廓根本就像极了爷爷,难怪自己从一开始就觉得在某处见过他,可罗行木又说过,他们兄弟几个全都遭了难,难道罗氏兄弟之中还有人躲过了劫数,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罗猎已经不是昔日的懵懂少年,在经历罗行木事件之后,他明白即便是亲戚也未必可以全心信任,更何况他现在又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他的亲生父亲是沈忘忧,换句话来说他和罗家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颜拓疆并未改变他的想法,带着马永卿第一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