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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回了牢里的莫护法一直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态度,听到了崔一笑的话后,他死灰般的眼神终究有了变化。

“......你竟知道策风?”莫护法望着崔一笑,目光逐渐变得锐利,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些什么来。

“策风军被解散也不过才二十年,有人记得又如何。”

陆寒江挡住了莫护法的视线,他隔着牢房的铁栅栏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过本官更好奇,怎么连莫将军你都投了玄天教,这倒显得朝廷刻薄寡恩似的。”

“朝廷......呵呵。”

莫护法刻意扬起那张受了黥刑的脸,冷笑一声:“为名为利岂不都是理由,朝廷如此待我,若是不投玄天教,难不成等着被你们再摘了脑袋吗?”

“啧啧,将军此话就有些言不由衷了吧,你就算不给朝中大人们留脸面,能不能给你的主子一个面子?”

玩味的话语让莫护法微微变了脸色,陆寒江的目光似乎能够看穿他的心思:“你这样的身份,说逃了就逃了,谁会相信。”

事实就是如此,当年的策风军太过于特殊,所有皇子之中,只有先太子在军中掌控着这样一支军队,莫天阳作为明面上太子的臂膀,怎么可能突然就销声匿迹无人觉察。

朝中和先太子势力不对付的人,那些个皇子们,哪一个不想要斩草除根,连秦羽都是麻烦连连,莫天阳这么重要的人物,谁会轻易放过他。

崔一笑此时也缓过了神,他道:“大人,卑职记得当年邸报上写的是流放途中病逝,此事定有朝中官员提供助力,只要一查当年的卷宗便可。”

“没用的。”

陆寒江摇了摇头:“二十多年所有和先太子有关的案卷都统一封存,若是你去查卷宗,岂不是打草惊蛇。”

查档案这种事情陆寒江一早就想到了,早在年前那三个玄天教刺客落网,其中一人被崔一笑认出可能出身策风军之时,他就想过去查一查当年的记录。

可是有心人早就把所有相关的卷宗刻意封存在同一处,若是有人查卷宗,必然会引起这些人的警惕。

陆寒江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抓住了牢房的铁栅栏,望着那莫护法轻声地道:“本官一直很不解,你们这群人哪来的本事一藏就是二十年,为了个所谓的太孙居然能够聚集这么多的帮手,从朝堂到江湖,哪都有你们的人。”

莫护法没有说话,只是刻意避开了陆寒江的目光。

陆寒江也不在意,他松了手转过了身去:“本还以为你们这群人都疯魔了,宁愿去赌一个娃娃的将来,也不肯挑一位现成的皇子,他们即便不站队将来也不失为富家翁,却宁可冒着大不韪去行反贼之事,现在本官有些明白了,朝堂里的老爷们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要说动他们只凭一个羽殿下远远不够,对吧?”

火把上跃动的焰光落在莫护法阴晴不定的脸上,他死死地低着头,捂着断臂的手嘎吱作响。

“你说,二十年前那场刺杀案中,太子真的死了吗?”

陆寒江这话也不知道是在问话,还是在自言自语,莫护法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崔一笑木头似的站着,僵直着身子不敢说一句话。

此话所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陆寒江大步离开了地牢,只留下一句淡淡的吩咐:“看好他,别让这人死了。”

日轮高照,极目远望,一面是飞雪漫天,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一面是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缤纷多彩,这便是被称为天下奇景的死别谷。

皇甫小媛摘了一朵不知名的花放在了墓碑顶上,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尽管这里埋着的是她的至亲哥哥......抑或者爹爹?

平整的墓碑上一字未书,只有墓旁的玉楼剑证明着他的身份,葬下这位叱咤江湖的皇甫家主,只用了一抔黄土便算了事。

皇甫小媛望着那墓碑出神,不远处的小丫头从山坡下捧着一个油纸包风一样地跑来,露出还在换牙的口齿,甜甜地叫着她的名字:“姐姐,谷主哥哥让我给你送饭来了。”

“谢谢。”

皇甫小媛接过了小丫头手里的油纸包,这孩子是死别谷里的药童,天真无邪的样子是那样惹人怜爱,若不是早知道她们侍奉的主人是狄鹤,那位人称百毒翁的魔道用毒高手,恐怕还真的会以为这里是什么世外桃源。

给自己送过饭之后,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走了,那并不是冷血,而是以她的年龄阅历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做生离死别,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人埋在土里。

要说真正的冷血无情,恐怕应该是自己才对吧,皇甫小媛这样想着。

在皇甫玉书死去之后,她除了感到震惊和不解之外,心中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悲伤,也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过了一天之后,她甚至有些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着他这样一个孤零零躺在墓里,皇甫小媛便会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擦擦吧。”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递到面前的是绣着虞美人花的丝帕,皇甫小媛呆愣了片刻,回过了头,见陆寒江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你怎么会......”那一刻,皇甫小媛略有些失神。

“百毒翁的迷阵布置还不错,可惜终究是障眼法,比起真正的机关秘术差远了。”

陆寒江牵住了皇甫小媛的手,将丝帕塞进了她的手中,拢起她的手指握好:“我的肩膀从不借人,你就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面前这男人的不解风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甫小媛早已经习惯,她有些抗拒地想要将手挣开,倔强地道:“我没有哭......只是风沙......”

“省省吧。”

陆寒江强硬地捉住了她的手把丝攥住,语气怅然地道:“你的大哥......皇甫玉书可能是这个世上最后一个对你的‘死’耿耿于怀,并为此不断追寻的人了。”

话音落下,皇甫小媛懵懵地抬起头来,她似乎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眼眶迅速被泪水蓄满,迟来的悲伤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

在明白了失去究竟代表着什么之后,过往所有的美好记忆都成了带毒的尖刺,每一个片段都是痛苦的折磨。

“你如果担心你大哥一个人在地下寂寞的话,不如把你姐姐送下去陪陪他吧。”

四目相对,陆寒江的笑容倒映在皇甫小媛茫然的眼瞳之中,那一瞬间,这个女孩纯白的内心一点点沾染了狂乱的颜色。

崩溃过后的心灵是脆弱的,陆寒江的话就像是抛给深渊中的皇甫小媛的一条长绳,这是在一片黑暗中出现的唯一的希望,她无依无靠,无法自主,只能选择握住它,哪怕它救赎的外表之下是仇恨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