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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柳里正就上门了。

柴小桃和柳里正关系一直不睦,本能的想到柳里正又来扯什么妖蛾子。

结果却是出乎意外,柳里正拿出一个荷包,递向柴小桃:“秦娘子,这是你给我小舅子崔刚赔偿的诊金。崔刚那是罪有应得,不是人!竟敢打拐卖你的主意,讼哥儿打得好!我看打腿都打轻了!”

这是来还银子的吗?可是,你光递过来不松手是几个意思?

柴小桃只能表面谦让了下:“哪里哪里,柳里正,这事真不能怪您,坏人的脸上又没写上个坏字?您哪能瞧得出来。现在崔刚被抓了,咱两家的误会解除了,满天的云彩就散了。”

柴小桃作势伸手接银子。

柳里正似没看见似的,自顾自道:“就知道秦娘子明事理。不像我家你婶子,平时太娇惯崔刚这个幺弟了,就说被讼哥儿打伤这事吧,崔家都没怎么管,反倒是你婶子,给请了最好的郎中,开了十多天的药,药里面还有人参呢,足足花了十两银子零十一文钱,都是我出的,崔家一文钱都没出。”

柴小桃沉吟道:“柳里正,要不……”

柳里正立马高兴的高声说道:“就知道秦娘子明事理了,知道我家也是受连累的,死活不让我家搭钱,我这就回去跟你婶子说。”

柳里正就这么华丽丽的转身,走了。

柴小桃这叫一个气啊,这是明显拿自己当冤大头来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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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柳里正,心情愉悦的往家走。

之所以上柴小桃家搞了这么一出,是因为他是里正,得在乎村民们的眼光,得要脸。

当然,既要了脸又得了银子才是正经。

柳里正嘴里哼着小曲回了家,一进院,发现媳妇柳氏怔怔的站在院里,傻了一般。

柳里正掏出银子递给柳氏:“十两银子,转一圈又回来了,你收着吧。”

柳氏看着手心儿里的银子,突然恸哭哀嚎:“这哪里是治腿的钱,这是买命的钱啊。我不要钱,我要崔刚活着。我们姐八个供养一个弟弟,到最后还是没保住,连个后都没留下,我死后咋见我爹娘啊!”

柳里正一怔,没敢问柳氏原由,狐疑的看向旁边的大儿子柳大郎媳妇。

柳大郎媳妇解释道:“爹,你前脚走,衙门捕快后脚就进院了,知会咱家,舅舅和王大柱,死在大牢里了。”

“死了?不是只是腿伤,怎么就、就死了?”柳里正也吓傻了。

儿媳妇叹了口气:“衙门已经找仵作验过了,怕验错了,又请了四家医馆四个郎中联合查验,最后得出结果,舅舅因为被疯狗咬过,死于疯犬症。王大柱是因为在牢中与舅舅打架挠伤,也发病死了。”

哭天抢地的柳氏“嗷”的一声站起来,破口大骂:“哪来的疯狗,净他娘的扯淡!姓何的就是为了讨好秦寡妇,故意弄死我弟的!县太爷怎么了,我要去府城告他!告得他身败名裂!”

柳里正脸色一变,忙捂住了柳氏的嘴,怒叱道:“你快给我闭嘴吧!崔刚出门的时候,不是被咱家那只小狗给咬了一口?看它昨天那样子,眼珠子都红了,看着真像发疯的样子。说不准,真是凑巧有疯犬病呢。”

柳氏拼命摇头:“我不信,天下被狗咬的人多了去了,为啥我弟弟要死?”

柳里正怔了下,回头对大儿子李大郎道:“大郎,那天乱棍打死的狗埋在哪儿了?”

柳大郎脸色一变,吱唔了半天,见父亲的脸色已经不耐烦了,这才选择说了实话:“爹,我、我后来拿去李、李松家当、当下酒菜了......”

柳里正气得上去就踹了一脚,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是饿死鬼托生的?多大点儿的狗能有几两肉下酒?这要是真有疯犬病,你就和崔刚一样丢了小命了。”

柳大郎顿时瘫在地上,只愣了一瞬,立马用手指头抠起嗓子眼儿,一个劲儿的作呕。

柳里正气道:“抠个屁啊!吃了好几天了,狗骨头埋在哪呢?特别是狗头,我找郎中验一验牙齿去。”

柳大郎屁滚屎流的去挖狗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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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里正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了进了城,先找到了和他比较熟识的王郎中家。

王郎中用水把狗牙泡在水里,终于脸色变了:“这狗,没咬过人吧?”

柳里正面色一僵,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就是前些日子狗发疯似的把牛给咬了,牛这几天脾气挺大,我怕像狗一样发疯,所以来找您给看看,是不是得了咬人就传染的疯狗症。”

王郎中一脸肃然道:“那就把牛给杀了吧,肉埋深点儿,别吃了。”

柳里正沉吟道:“王郎中,这牛从小养到大,我家人都跟它有感情了,再说,牛是大牲口,在衙门都备了案的,就这么死了交待不过去啊,求您行行好,帮我开两副药,好歹救一救啊。”

王郎中一脸为难:“可是,我只给人看病,没有畜牲口看过病啊?”

柳里正忙不迭道:“人和牛都差不多,开一样的药就成,我诊金照付,不怕贵。”

王郎中无奈摇头:“死马当活马医,也只能这样了。”

王郎中给开了 一个月的药量,收了柳里正十两银子,算下来,诊金钱比牛钱都贵了。

而实际上,两个人都心明镜似的,可能得疯狗症的,是人,不是牛。

出了王氏医馆,柳里正不放心,又找了第二家、第三家医馆看,得出的结论与王郎中的结论如出一辙。

柳里正心都没缝儿了,不止是因为崔刚真的死于自家这条狗,也不止是因为儿子吃了疯狗肉,更因为,第一次小狗在秦家发疯时,他的手也曾被狗挠伤过。

听说这犬症发病有长有短,有的当场发作,有了二十年以后再发作,自己,这辈子怕是都要提心吊胆了。

回到家,柳二郎挑了水进屋,柳里正瞟了一眼水桶里的水,立马觉得头晕起来。

听郎中说,有疯犬病的人,看到水会晕……

柳氏跑了出来,问柳里正:“当家的,打听咋样了,是不是崔刚得罪了衙门的人,故意找茬儿打死的?”

柳里正把老婆子拉进了屋里,叮嘱道:“老婆子,我找了三家医馆,咱家狗确实有疯狗病。那狗在秦家发疯以后咱家就没喂养过,你可别认承是咱家狗,要不然你那七个妹妹、王大柱的那个赖弟弟,都会找咱家算账。”

柳氏吓得赶紧闭了嘴,过了一会儿,满面愁容道:“那,那大郎咋办?”

柳里正叹了口气道:“还能咋办?这是儿子,又不是小猫小狗说扔就扔,我已经开了药了,先给溜着点儿药,平时白天别出去。晚上睡觉的时候戴着点驴嚼子,省着咬着人。”

柳氏答应了一声,随即又狐疑道:“当家的,咱上次去秦家理论的时候,你手腕上是不是也被狗挠伤过?”

柳里正立即就怒了,瞪圆了眼睛骂道:“你个死老婆子,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手上伤的一定是疯狗挠的?我那是、那是老秦家的那条大狗给扑伤的,秦家的狗可没病,老实的跟猫似的,谁逮谁欺负!”

柳氏不疑有她,忙着给儿子煎药去了。

从此以后,柳家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柳大郎也鲜少在村中露面了。

崔刚之死,至此,也终于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