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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院门被笃笃敲响。

小桃开了院门,来人挺意外,是被褚顺拐卖、一直没在村中露面的李萍。

李萍的身体恢复得很好,看不出有大碍,看到小桃,有些不好意思道:“秦娘子,早就应该来谢你,但我娘怕我听见闲言碎语想不开,不放我出院。今天好说歹说才放了行。被拐的事儿,真的真的感谢你。”

李萍眼圈有些红了,感叹自己命运多舛,到年纪订了亲,结果男人甩了她跟寡妇好了;以为遇到了心上人褚顺,却是个拐子,险些被卖了。

如果没有柴小桃提供了线索,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李萍每想及此就后怕,双手紧紧拉着小桃的手,说不出的感激。

小桃反拉住李萍的手安慰道:“老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缘份一定会到的,只是比别人的迟一些罢了。”

李萍摇了摇头道:“秦娘子,我已经想开了,什么嫁人不嫁人的,只要活着就不易啊。”

李萍向院中瞟去,见院中央放着空篓子和菜刀,猜想小桃应该是想出去挖野菜,便笑着对小桃道:“秦娘子,我知道一个地方,野菜多,景色好,村人们不怎么去,我带你去好不好?”

不等小桃拒绝,李萍已经进院,背起了篓子和菜刀,笑颜如花的看着小桃。

小桃回了个微笑,进屋又找了另一个篓子背在身上,俏皮的对李萍道:“走吧,免费的劳工,不用白不用。”

一句玩笑话,迅速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到了李萍所说的地方,柴小桃终于知道李萍所说的“景色好”的意思了,一处长长的斜坡,斜坡下方长着野菜;斜坡上,开了半坡的黄花。

小桃欣喜的摘了一朵黄花,放在鼻翼处嗅了嗅。

李萍对小桃邀功似的说道:“这花好看吧?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里枯坐,看着花,闻着香,心情能好不少。”

小桃笃定点头道:“看着这花自己心情好啦!这是黄花菜,炒着吃、拌着吃,都好吃!咱不挖野菜了,改摘花!”

李萍忙制止道:“秦娘子,这花不能吃。听老人们说过,灾年时有人吃过这花,结果恶心、呕吐外加拉肚子,心跳得还厉害,郎中说这东西有毒。”

小桃的手已经停不下来了,连摘了六七朵放在篓子里,解释道:“这花叫黄花菜,鲜花有毒,干花没毒,还很美味呢!我吃过,相信我,没错的。”

李萍自然不信,但见柴小桃坚持,她也没办法制止,只好帮小桃一起摘花,边摘边劝小桃放弃吃花的念头,没等做完小桃的思想工作呢,半坡的黄花已经全进了篓子。

刚才还是黄花爆满坡,瞬间变成了秃头坡。

李萍一脸沮丧道:“秦娘子,我有点儿后悔带你来这儿了......”

小桃笑道:“等我晒好了请你吃黄花菜,你就不会后悔了。”

两人一起往家赶。

走到家门口时,小桃发现自家门口竟然围了好些村人。

柳里正和一个穿长衫的先生已经进了自家院子,对着言哥儿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言哥儿的脸色很难看,讼哥儿一脸的愤怒,想要冲上去理论,被语哥儿拼命拉着。

小桃紧走了几步,推开看热闹的乡亲,回到院中,把言哥儿拉到自己身后,对柳里正道:“柳里正,我家言哥儿犯什么错了,他还只是个孩子,有什么事儿您先跟我说。”

柳里正黑着脸道:“你家言哥儿平时看着挺乖巧的,没想到还是个偷学问的贼子!没交束修就跑到人家德贤书院听课,让郑先生给逮个正着。咱柳河村的脸,都让你儿子给丢光了!”

德贤书院是隔壁德贤村的私塾,离柳河村六七里地远,言哥儿竟然跑那么远去听课?

小桃看向言哥儿,一向胆大、主意正的言哥儿,竟然也没了主意,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转,一脸委屈道:“娘,我、我没进书院里去听,是在书院外听的,如果不让听,我、我以后再也不去了,我、我真的不是偷学问的贼子,不是......”

看着委屈的言哥儿,小桃的心被石头撞击一样的疼,揽了下言哥儿的瘦小肩膀,安慰道:“咱没进书院,就不算贼,绝对不算!”

一听这话,郑先生叹了口气,摇头晃脑道:“靡专靡有,受之父母。鸣鹤匪和,析薪费荷。慈母,多败儿!”

前面几句柴小桃听不明白,但后一句“慈母多败儿”却听得真真切切的。

柴小桃顿时火冒三丈,怒叱郑先生道:“郑先生,为人师表,德字为先,你因我儿子在院外听了你上课,便兴师动众来我家污蔑我儿、讨要束修,简直德不配位、枉为人师。以后别说交束修,就是白请我儿子去听课都不会去的!”

郑先生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怒叱道:“无良泼妇,你懂得什么是做学问?只会无理谩骂,撒泼耍浑,有你这样的娘亲,生出这样做贼的儿子便不足为奇了!”

讼哥儿气得要扑过来,被小桃一把个眼刀给瞪了回去,转过脸来,对郑先生轻眯了眼道:“郑先生,论起做诗,我也会一二。先生上门讨束修这件事,我看就可以做诗为:‘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郑先生气得脸色铁青,一甩袖口怒道:“你个腌臜妇人,听课交束修,天经地义,你怎么还骂人呢?无理取闹!”

柴小桃走到篓子前,把篓子里的黄花倒了一地,顿时花香四溢。

又让语哥儿进屋把昨晚剩下的炖鸡肉拿了出来,在郑先生面前晃了一晃。

搞得郑先生和柳里正莫名其妙。

让语哥儿把鸡肉拿回了屋里,小桃这才问郑先生道:“郑先生,这花是什么味道?那菜是什么味道?”

郑先生不明所以道:“你什么意思?以为老夫七窍闭塞吗?花是清香味儿,鸡肉自然是肉香味儿了!”

柴小桃冷哼一声道:“你闻了我家的花香和菜香,我管你要香脂钱和菜钱,不过分吧?”

郑先生:“......”

柴小桃继续说道:“在院墙外讲课,只能一知半解,并没有嚼碎了、揉烂了印在脑子里,就如同闻了花香和菜香,但实际上根本没有解饿一样,您若是要束束修钱,我就只好要香脂钱和菜钱了。”

村民们不懂什么大道理,都是随风倒的墙头草。

乍一听郑先生和柳里正的话,乡亲们自然而然的认同言哥儿是偷学问的“贼”;

现在听了柴小桃的话,又恍然大悟,言哥儿根本没有被郑先生亲自指导过学问,只是在书院外听了一耳朵,路过私塾听了一耳朵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个个都要被讹束修银子?那也太不讲理了。

这文人耍起无赖来,也挺可恶的。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遇上泼妇秀才也没辙。

郑先生对柳里正一甩袖子道:“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们柳河村,一辈子也休想出来个做学问的人!”

说完,郑先生气鼓鼓的走了。

柳里正气得狠瞪了一眼柴小桃,赶紧追郑先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