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阁楼病患
“海参汤，看不出来，小方你手艺还不错嘛！”
萍姨由衷的夸赞了一句，旋即转身就要往厨房走去。
“我去给你们拿两个碗来，这海里的东西，热得时候最鲜，凉了，可就是腥味了。”
闻言，方城连忙阻止道。
“萍姨，不用了，这汤不是做给我们喝的。”
“做给我喝的？你这孩子，要费这心干啥？我们就在海边生活的，这种东西大把大把，还劳你亲自下厨。”
萍姨嘴里虽然抱怨着，但心头还是一暖，不管有用没用，这份心意到了便足矣让人欣慰。
“也不是做给你喝的。”
方城再次说到，看到萍姨脸上的疑惑，他才解释道。
“是做给二楼的奶奶喝的。”
闻言，萍姨脸色一变，有些惊疑地问到。
“你怎么知道？”
“我熟悉环境的时候，看到了一眼，二层的阁楼里，住着一位老奶奶吧。”
早在方城进门时，他习惯性地用灵念天地感知了一下这里的环境，顿时就发现除了萍姨外，二楼还住着一位人家。
不过这人生命体态犹为虚弱，显然是身患大病。
“唉，你这孩子倒是有心了，不过你的好意我带我娘心领了，这汤，还是你们喝掉吧，她是喝不了的。”
萍姨叹了口气，眼里露出了一丝忧色。
“为什么？”
甘露问道。
“楼上住的是我老公的娘亲，五年前，查出得了胃癌，当时已经是末期了。
能挨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此时她已经不能正常进食了，做儿女的，只能照顾一天算一天，尽尽最后的孝道了。”
说到这里，萍姨也是生出一股无力感，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每个人都会难过，但所有人都无可奈何。
“方便我们上去看看奶奶么？我们是晋江城明辉医院的医生，或许能帮上一些忙的。”
听到甘露的请求，萍姨心里也是一喜，收拾了一下，就带着他们往楼上走去。
对于她来说，入住的是两位医生，倒是意外之喜，以他们的经济状况，连去海岛的小医院都困难，别说城市里的大医院了。
方城也端起了砂锅煲，默默地跟在后面。
这是一个阴暗的阁楼，窗子密闭着，入鼻就是一股药霉味。
“老太太病重，不敢开窗，要是一不小心着凉了，可就……”
萍姨见甘露的脸色变了变，旋即解释道。
甘露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立刻调整过来，她本来就具有一些轻微的洁癖，说起来还是不太适合医生这个行业的，早先在工厂里诊断大柱时，就因为这事差点闹出事来。
房子里的设施相当简单，一张简陋的竹床，上面垫着古旧的毯子，老太太此时正躺在上面。
她的脸庞苍老而消瘦，脸颊的肉已经完全凹了进去，露出颧骨，手搭在一个枕头上，呈祥死白色，鲜有血肉，只剩皮肤包着骨头，如不是胸口轻轻的起伏着，真会让人误以为已经是个死人。
床前吊着一个吊瓶，管子从她的喉咙中直接插入胃里，那纱布包裹的开口处，已经渗出了血脓液。
“老太太做过几次化疗，又切除了半个胃，已经不能正常吃东西了，只能靠着这根管子，每天输点葡萄糖和一些流食。”
萍姨解释道，甘露是个甲级医生，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此时也不禁摇了摇头。
胃癌末期本来就是绝症，老太太年纪又大了，经不起手术的折腾，一般这种情况下，医院也是采取这样的延命措施。
不过这里的条件，实在有些不堪了。
忽然间，他们闻到了一股酸臭味，只见床单下方湿了一片，却是老太太的大小便已经失禁，尿在了床上。
萍姨见状，麻利的给老太太翻身，处理起来。
“我家老太太，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本来就就没享过福，老了还要受这种苦……”
萍姨说着，语气都有些哽咽了，为了老太太的病，他们倾家荡产，才落成这样特困户的下场，可即便如此，老太太此时的状态，也比死好不到哪去。
“在老太太还能说话的时候，曾经再三求过我们，让她去死。
我不知道，她是不想拖累我们，还是受不了这样的苦，背着孩子他爸，我安眠药都买了。
可是，真下不去手啊！”
说到这里，委屈，心疼，伤感，全都倒了出来，她抓住老太太的手，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可能这样有点自私，但做儿女的，谁不希望父母长命百岁呢？
只要老太太还活着，我们苦点累点，咬咬牙，不也就过去了么？”
听到这里，甘露和方城都有些触动，两人一个是自幼入住孤儿院，一个是和家里有矛盾，这种最卑微也最伟大的亲情，无疑触动了他们心里最深处的那根弦。
“萍姨，这样吧，我给老太太在医院里安排个看护室，费用你不用的担心，医院会全额承担的；
那里有最先进的设备，最专业的看护，也能让老太太过得安稳些。”
甘露提出一个建议，想要帮助这可怜的一家。
观音有千手千眼，可以看尽世间苦难，度化苍生；但甘露没那么大本事，她只有着一颗善心，看到这样的困难，只能尽她所能帮一帮。
甘露的条件的确诱人，这个对家庭对老太太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萍姨没有立刻答应，考虑片刻后，她终于做出了决断。
“不用了，老太太的情况我也知道，就算帮到医院去，也撑不了多久了。
都这么久了，再苦一段时间也没事；
我想孩子他爸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把老人丢到医院去。”
闻言，甘露也理解萍姨的心情，明辉医院离海岛得有很长的距离，医院的设施看护是好，但萍姨他们不可能每天都贴身照看着老太太。
对于已经是这种状态的老太太，现实上的看护，远不及亲人的陪伴重要。
谁也不希望，在自己离世的那一刻，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群白衣护工，而不是至亲之人。
场面沉默下来，众人都沉溺在无能为力的哀伤中，不能自拔。
此时，一个清脆的男声打破了沉默，方城端着砂锅煲，走到病床前。
“萍姨，这煲再不用，就得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