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夫君!
许守靖轻轻打量了眼柳红夜的表情,见其眼神坦然,不似心虚,转而看向跟随来的那名中年修士,蹙眉道:
“这是……”
柳红夜左右顾盼,见无人在意,缓步上前,凑到许守靖身旁,压低嗓音:
“卖家。”
“敝人娄鸿,许公子久仰。”这时,那壮年修士上前作揖。
许守靖目光微凝,漫不经心地回了一礼。
随即瞥了眼柳红夜万分谨慎的模样,再度对刚才自己心中的猜想感到疑惑。
这个卖家是什么的卖家,显然已经不言而喻。
而柳红夜现在的行径,也完全不像是先前所想的那样,抱着某种目的想要合谋坑害自己。
大庭广众之下,如果贸然开启隔音阵法,显然有点不打自招,而单纯的压低声音,对于这群修士来说也没什么用,完全可以窃听去。
故意简短话语,明显是为此所做的措施。
就算真有人闲着窃听对话,光听卖主二字,也没办法确认是拍卖会的哪件藏品。
哎,真冤枉好人了?
看来自己真有点被害妄想了,都怪虞潮那个阴阳人。
话虽如此,许守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不动声色地打着招呼,却是笑呵呵地道:
“我也正想找机会拜访阁下……不过这会儿还有点事儿,要不晚会儿?”
“许公子说笑了,我不过位职江桥的微末之士,哪里值当公子特地来拜访。”娄鸿缓声道。
“你这也算边缘?”许守靖一脸不信地调侃,心里琢磨着这货找自己打算干嘛。
“与许公子相比,堪称萤火与皓月。”娄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这等身份,本不该在此打扰,实在是受人所托,马上就要离开云敖洲,只能趁着此机会,赶紧来见许公子一面。”
许守靖忽然后退了一步,笑容粲然地道:
“既如此,要不找间茶馆慢慢聊?聊完了你再走?”
“受许公子相邀,不甚荣幸,可敝人无福享受,实在是事从权急……”娄鸿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我邀请你都不愿意去是吧?”许守靖脸色骤然变冷,一把擒住娄鸿的胳膊,大步流星,瞅着一个小巷子就要钻进去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包括柳红夜在内,苏浣清、苏凌纪盐以及一干苏氏弟子皆是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许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娄鸿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被拉扯着走了两步,连忙顿足想要停下。
“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许守靖一脸冷笑,连头都没回,一把将其甩进了巷子,旋即眼神不善的跟了进去。
许守靖的力量何等夸张,猝不及防之下,娄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扶着巷子的一侧院墙,眼神飘忽不定,猛地一咬牙,连着大声喝道:
“我不过是想要在临去之前,见许公子一面罢了,为何如此?!”
这一声似乎用上了点灵力,声若雷霆,动静非凡。
巷子里虽无人,但毕竟距离街上又不远,不少宗门修士都注意到了这动静,下意识侧目而望。
许守靖被气笑了,懒得继续废话,脚步一顿,转身握拳,不由分说就要往这货脸上砸。
眼见这位在虞家人之中,稍有谈及就会为之色变的狠人,似要对自己不利,娄鸿心底也没了继续拖延拉扯的意思,一边往后退步躲避,几乎是咬着牙喊道:
“是你要付两亿灵珠的,与我何干!”
这一语犹如炸弹,方才还只是有几个修士心感好奇,往这边瞟了几眼。
‘付了两亿灵珠’就像是触发了这些修士的关键词,在娄鸿大声说出这句话之后,几乎街上所有的修士,都一脸震惊的看向了那狭窄的小巷。
顷刻间,万众瞩目。
许守靖握着拳头,方才还面若寒冰,此刻却忽然展颜一笑。
很多不合理的事情,这下全都串起来了。
什么被害妄想?这不还是在暗地里搞我吗?
许守靖就猜到这家伙可能不怀好意,也有意在提防,没想到居然当街玩这一套。
他站在小巷子口,几乎在第一时间,微转过身,用眼神制止苏浣清想要上前的举动。继而大步迈进小巷深处,留给街上众人一个模糊的背影。
然而苏浣清却不应,脸色微微发冷,抬步就要往许守靖身边去。
柳红夜一把拦住了她,低声道:“别冲动,你不能过去。”
苏浣清眼神冰冷的望着她,薄唇轻启,一字一顿:
“你做的?”
“我没事阴他干嘛?我怎么知道娄鸿脑子这么有病。”柳红夜很是无语,她过来是为了盯着点许守靖,顺带套点近乎混脸熟,以后也好办事。
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天生点背,怎么走到哪儿都能被人盯上?
“我要在他身边。”苏浣清眼眸平静。
“可你现在过去了,他的心思就全白费了。”柳红夜叹了口气,眼神复杂:“他刻意拉那么远,就是为了不让你们掺和进去,更何况,就算你现在过去了又能帮他什么呢?他被所有宗门盯上的现状并没有改变。”
“他可以为我考虑而选择推开我,我也可以为他考虑选择站在他身边。”苏浣清沉默了片刻,毫无畏惧地与柳红夜对视,那双清冽的双眸,平静而淡然,却透露着不容置疑地坚定。
他若有难,纵使千难万险,我也要在他的身旁。
柳红夜一时语塞,似乎所有劝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
与此同时,在小巷深处。
许守靖微眯着眼睛,微笑着看着娄鸿。
娄鸿只觉得他的笑容十分渗人,本能的觉得危险,嘴硬道:
“许公子,为何……这般看着敝人……?”
为何?
你说呢。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许守靖反而不着急了,笑吟吟望着他:
“那个阴阳人给你不少好处吧?”
“谁?”娄鸿微愣,眼神透露着茫然。
“还能是谁,你们虞潮少爷呗。”
“这和虞潮少爷有什么关系……”娄鸿憋红了脸,怒不可遏道:“许公子,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只想见你一面罢了,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你看,又急。”许守靖抱臂而立,还一副‘我就静静看你表演’的模样。
“……”
娄鸿深吸了一口气,比起方才平静了不少,转过身去,一甩衣袂:
“既然许公子如此不予尊重,那我也就不再继续奉陪了,那八云丹……许公子也别想要了!”
说着,作势要抬步离去。
“这是你能说的算的?我出场费挺高的,虞潮既然用这玩意钓我鱼,不会还想着能收回去吧?”许守靖并未因此动摇。
“许公子为何如此执着于虞潮少爷?”娄鸿不断叹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沉声道:“我说了,只是因八云丹被拍下,趁着离开云敖洲之前,我想要来见许公子一面,真的仅此而已。”
“哦,虞潮这回倒没做绝,居然还答应让你离开云敖洲避难呐?”许守靖笑吟吟地说道。
“——”娄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觉得无论自己说是什么,对方大概率都听不进去。
眼见打不开局面,许守靖稍作思忖,心念或许该换个进攻方式。
他缓步上前,拍了拍娄鸿的肩膀,目光意味深长:
“你也不蠢,用自己的脑袋好好想想……以虞潮的阴险程度,一个手握他重要信息的人物,他会轻易放任在外而不管吗?”
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压力,仿佛万山压顶那般沉重,娄鸿瞳仁轻颤,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影,声音颤抖:
“许……许公子,你要对我动手吗?在这个地方?”
许守靖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其怼到小巷的院墙上,眼神冰冷如刀,笑容粲然:
“不是我要对你动手,我和你又无冤无仇……是你虞潮少爷不会放过你,想不明白吗?”
娄鸿被盯的脸色郁紫,呼吸都有点不顺畅,眼神飘忽,心一狠咬牙道:
“许……许公子,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我哪里得罪你了,我给你谢罪……”
许守靖没有说话,微微眯起桃花眸,像是在审视。
他看得出,娄鸿的心理防线其实已经被攻破了。恐惧、焦虑、胆怯,一旦把这些暴露出来,就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况且这家伙只是个小角色,加上自己在天涯虞氏内的‘好评如潮’,估计是真害怕自己会当街把他杀了。
而直到现在都还在嘴硬,要么是虞潮的死忠,要么就是有什么把柄被握着。
目前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许守靖平静的盯着娄鸿的眼睛,后者不停地移开视线,嘴唇发白,冷汗直冒。
眼神往往能透露出一个人的深层心理,不敢对视本身就是一种心虚的表现。
许守靖蓦地松开了娄鸿的衣领,放声笑道:
“看来我继续为难你也得不到一个结果了,你若信得过虞潮,那你现在走就是了,我不拦你。”
娄鸿摔倒在地,扶着胸口喘气,偷瞄一眼许守靖的表情,见不似作伪,迟疑道:
“许公子,我……”
许守靖抬手制止他说废话,似笑非笑:“不过,我与你无冤无仇,且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帮那个阴阳人坑我是事实,就这么放过你,我心不安。”
娄鸿喉结蠕动,冷汗直流……这搞了半天还是要杀我?
“帮我给虞潮带个话。”许守靖蹲下身子,抓着娄鸿的发冠提起,微眯着眼睛,轻笑道:“在青雀坞时,我曾说过,若下回再阴我,我不会再顾忌什么,天涯海角必取他狗命。”
“你……你要杀虞潮少爷?!”娄鸿满脸震惊。
虞潮可是虞老太爷最看好的孙子,如果就这么杀了……这倒挺像这疯子能干出来的事,可他就一点后果都不怕的吗?
看到娄鸿瞳孔地震的望着自己,许守靖很是无语,轻声嗤笑道:
“你把我当白痴吗?我又不蠢,怎么可能就这样干走过去硬杀?放心,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把我的话带到就行,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话落,娄鸿整个人就被扔在地上。
他狼狈地在地上挣扎爬起,看到许守靖堵着巷口,眼神迟疑,似乎想走又不敢真的走。
“你怎么那么磨蹭,说了不拦就是不拦,赶紧滚。”许守靖摆了摆手,表情不耐烦。
娄鸿这才如获大赦,连滚带爬的离开此地。
许守靖望天长叹,定了定神,缓步走出了小巷。
——
巷子与玄青街交界口处,不知不觉聚集了一帮修士。
这些各大宗门的真传,表面上都在各干各的事。
有一些修士在茶楼品茶,隆冬腊月寒风刺骨,却不愿入内,都争先抢着要外棚的位子。
有几个女修在首饰的小摊前驻足,手里不停地拿起不同的簪子、金钗、神情仔细,来回端详,似乎非常犹豫要买哪个。
还有些修士就站在小吃摊旁边,不停地给摊主递灵珠,吃了一份又要一份,摊主累的满头大汗,可惜根本填不满一个修士的胃。
众人心照不宣,暗中注意着小巷中人的动静。
他们没敢明目张胆的把神识探到巷子里,毕竟那惊鸿一瞥的黑袍公子,很可能是能够豪掷两亿顶级宗门或世家的弟子,冒然将神识靠过去,难免会被察觉。
虽说如此,他们却不会跟丢那名黑袍公子,尽管不敢把神识探查靠的太近,但远远的感知一下他的气息还是没问题的。
如果那黑袍公子从巷子的另一边离开,恐怕这街道马上就会少近八成的客流量。
很快,巷子中谈话的两人似乎离开了一位,但其修为低微,骨龄偏高,资质平庸,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关键人物,众人也就没有在意,只当做是交易的中间人。
感知到那名黑袍公子缓步朝着玄青街走来,众人皆是提起十八分精神,打算一睹其容。
当黑袍公子踏出巷子,将自己的身姿暴露在阳光照耀下,那些暗中观察的修士不禁屏住了呼吸。
不过弱冠的年纪,涅盘境、淬二骨,步伐稳健,势如千钧,看得出体魄炼得相当强悍。
单看这些,似乎的确称得上一句天骄,但却也没到力压一代的程度。
放眼整个九洲,哪家大宗门世家的弟子不是天赋傲人,自小各种顶级仙丹灵药去打底?
二十岁左右的涅盘境,的确十分稀有,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关键在于,到底是什么宗门,可以豪掷两亿灵珠,去买一枚八云丹。
经络中的灵力奔腾似海,其势锐利如剑,难道是某剑宗的少宗主?
可没听说哪家剑宗有这等底蕴……或许是本地豪强的剑皇谷吗?
天赋惊人,背景恐怖,相貌也生的俊俏……剑眉浓墨,眸似星辰,鼻梁高挺,面如冠玉,身材修长,再加上一袭云纹黑袍风度翩翩,好似一幅江湖剑侠的画卷,侠气凛然。
呲溜……
有女修开始默默吞口水,甚至寻思着要不要上前搭讪。
俗话犹豫就会败北,女修还在迟疑,而有的男修已经佯装无事的凑了上去。
一名背负长剑,身着青衫的修士上前,大大方方地向许守靖拱手一礼:
“在下安云宗高玄墨,我观公子似是剑修,有意与公子结交,不知意下如何?”
许守靖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心中觉得,这人比别的那些自作聪明的人要聪明得多。
不偷不抢,光明正大的走过来,别管目的如何,我就想与你认识一下。
其实很多时候,根本不用把问题复杂化,与其试探半天底细,不如直接开门见山,倒还显得磊落。
不过,磊落归磊落,对方终究是抱着试探的心思来搭话,虽说是人之常情,但也很难生得好感。
总结,不算坏人,但也不是好鸟。
许守靖正欲作答,余光注意到一个碧衣倩影快步朝自己走来,连忙想用眼神劝退。
然而对方完全不理,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挽住许守靖的胳膊,眼神清凛冷然:
“他是我夫君。”
高玄墨眼神愕然,下意识问道:“仙子是……”
不等他做出反应,苏浣清死死地抓住许守靖的手,清声道:“长河苏氏,苏浣清。”
长河苏氏……似乎是一个天南洲的隐宗,以前并不怎么出名。
近两年来,与天涯虞氏、天渊宗、天衍阁皆有些许来往,慢慢发展了起来,倒也的确算是排得上号的仙道世家。
众人心中琢磨着这些信息,暗自打量着许守靖。
许守靖无奈地瞥了眼苏浣清,后者目光坦然地回视,似乎对自己所做的事,心中并无半点不妥。
他知道,苏浣清这是把自己跟她直接绑在了一起,用这种方式来告诉自己,无论外界有什么压力,她都会一起承受。
仔细想来,这似乎也并不是第一次了。
在东皇山宗门大比上,自己当众碾杀天渊宗圣子。
苏浣清当时也是如此强势的宣言,在荼御仙尊的手中保下自己。
她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立场和利益得失,即便接下来或许将要面对的是九洲各宗的红眼针对,也甘之如饴。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当时的自己没有势力、也没有实力,在天渊宗那等庞然大物的面前,只能由苏浣清出面来保全自己性命。
而如今的自己,已经不再和当时一样束手无策。
念及此,许守靖长舒一口气,手掌自然扣住苏浣清的纤腰,目光微垂,笑意浅淡。
对方微微怔神间,只听他轻声道:
“在下许守靖,浣清是我妻子,不过我并非长河苏氏中人。”
高玄墨眉头一动,目露疑惑,试探问道:
“敢问公子何属?”
“龙玉门。”许守靖笑着回答。
“龙玉门……”高玄墨一怔,周围诸人亦是一时愕然。脑海中将九洲各个名扬海外的大宗门搜了个遍,这‘龙玉门’似乎并不在此列。
不过,他们倒也不敢因此小觑。
长河苏氏的横空出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当年那个‘横断一代’的苏尊者苏烬,竟是出自长河苏氏。
谁又敢断言这“龙玉门”不是某个隐山避世的绝顶传承?
许守靖似乎读透了他们的心思,摆了摆手,语气悠然:
“不是什么隐世秘宗,只是寻常小门小派罢了。”
包括高玄墨在内,众人心中不是很信,只觉得对方是在故意装逼。
普通小宗门豪掷两亿灵珠是吧?
笑话!
“我有何必要骗你?道友也不必对我过于好奇,云山论道之日,若要请战,我自当奉陪。不过——”
许守靖却仿佛浑然不觉他们难蚌的表情,微仰下颌,眸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将那些佯作不见的修士尽收眼底,言辞随意,似笑非笑:
“龙玉门虽小,我既背负其名,就不会将论道魁首之位拱手相让。此番天翦云山之行,道友等人倒也无需多虑,或可争个第二。”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神色间夹杂着惊愕与哑然,似乎被许守靖近乎狂妄的宣言给说懵了。
众人尚才回神,还未做出反应,就看到他语声稍顿,嘴角悠然地勾起,又添上了一句:
“我既出战,必为魁首。”
? ?这段剧情写的不太习惯,没有前面写天涯虞氏内部斗争的时候写的得心应手。不过还好也没多少,马上就过去了。
? 惯例:求月票和收藏呐岳父们~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