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能搜出暗阁密室或者地道之类的隐匿之地,但李秘却嗅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此时也是聚精会神,努力挖掘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文人们的灵感,滑溜得像泥鳅,稍稍放松便会从指间溜走一般,李秘哪里敢动!
熊廷弼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正想发问,却见得李秘抬起手来,他也就不敢造次。
过得片刻,李秘陡然睁开眼睛,快步奔了出去,到了左厢房,便如猎犬一般嗅闻起来。
熊廷弼见得李秘如中魔怔一般,自是不敢打扰,待得李秘重新睁开眼睛,他才小意地问道。
“发现甚么了?”
李秘环视了这房间一圈,而后朝熊廷弼道:“只怕我们都搞错了……”
熊廷弼也是迷惑不解,不知李秘此言何意,正要发问,外头那禁卫却是大声喝道:“前头是甚么人,报上名号来!”
李秘和熊廷弼相视一眼,便快步走出房间,但见得那禁卫已经拔刀,而灯笼火光衬着几个人,往这边快步走了过来,其中有人高声问道。
“李秘可是在这里!”
李秘听得这声音,认得是赵广陵,便朝外头道:“是,我在这儿呢。”
那禁卫也觉着声音熟悉,待得赵广陵等人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赵家公子,当即也是低头行礼,为自己的失礼而道歉。
赵广陵的身份对李秘这样的外地人,乃至于武昌城中的寻常百姓而言,或许并不容易知晓,但王府中人,亦或是武昌城中的富贵人家,可都是清楚的。
这几个禁卫是楚定王调拨给李秘差遣的,时常跟在楚定王身边,眼力自是不俗,对赵广陵也是不陌生的。
赵广陵也不在意这些,大步流星走到李秘这厢来,正要开口,李秘却朝那禁卫使了个眼色,赵广陵也是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朝那禁卫道。
“给小爷滚出去!”
那禁卫本来就失礼,哪里敢得罪赵广陵,当即灰溜溜躲了出去。
此时赵广陵才朝李秘兴奋地说道:“你猜得没错,府里果真有人失踪了!”
李秘也没想到赵广陵的效率竟然这么高,要知道大家伙分头行动之时,已经是半夜,王府中人大多已经入睡,而且内宅也不是随意能够走动的,赵广陵竟然能够如此快速就打探到消息了!
“是谁家的人?个人特征可与方三儿相肖,与那混入的死者可对的上号?”
赵广陵想来也是尝到了揭开谜团所带来的那种豁然开朗的成就感,此时眉飞色舞道。
“小爷我找到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些!”
熊廷弼本是个低调沉闷之人,不过与赵广陵颇不对付,此时也按捺不住,朝赵广陵道:“先别得意,可就莫要卖关子,爽利一气儿说完!”
赵广陵白了熊廷弼一眼,满是不屑,但也不再拿捏,朝李秘道。
“我早先打探得消息,说是王府中的内监官郭纶身边有个小丫头逃跑了,我也就没在意,毕竟王府这么大,对待下人又严苛,跑走一两个人也是常有之事。”
“可我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打听下去才知道,王府派人追到了那小丫头家里,却回报说小丫头并未归家,想来该是死在了路上,又有人说跟着王府的小厮私奔了云云。”
“这等事情也就无关紧要了,倒是听说纪善官沈樟亭有个女儿也不见了,那丫鬟奴婢不见也就罢了,沈樟亭早年很得楚恭王的宠信,虽说恭王已薨,但王府对沈家还是非常照顾的,沈樟亭之女不见,又如何能够罢休?”
“只是这桩事后来也是不了了之了……”
李秘听得此言,难免有些疑惑:“这活要见人死必见尸,又如何能不了了之?”
赵广陵双眸一亮,拍了拍大腿道:“怪便怪在此处了!”
“那沈家女儿便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是结不了案,而且并无旁人目击,四面门房也未曾见得她离开,整个王府也都搜检过,根本就找不着!”
“我也就留了个心思,到了沈家问了一声,那沈樟亭到底还是给了小爷几分薄面,言语起来,便说起辅国中尉朱华篪新纳的一房小妾也同样不见了!”
李秘听到此处,不由心头发紧,仿佛掀开了巨大黑幕的一角那般!
赵广陵此时说得入巷,稍稍停顿便继续说道:“小爷我觉着事出无常,便顺藤摸瓜,这么一打听,这长长短短两三年,王府里头竟发生了五六起失踪的案子,而且每桩每件都悬而未决,同样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王府其实并非单指楚王府,严格来说应该算是王府群,诸多亲王郡王的府邸都在这一片建筑里头,王城不断扩张,才会占据大半个武昌城,里头单单是王族后裔就已经成千上百,更漫提那些个奴婢仆从之属了。
如此庞大的一个上流生活社区,自是充满了各种尔虞我诈,更不乏见不得光的肮脏勾当,每年失踪几个人,或者死于非命,又或者受到欺凌和糟蹋,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这些人都是在王府里头失踪,情形也如出一辙,那便很不正常了!
因为用后世刑侦和犯罪学的角度来看,尤其是作案模式方面,足以说明这些失踪案或者凶杀案的背后,极有可能隐藏着一个连环杀人狂!
李秘也有些激动起来,迫不及待地朝赵广陵道:“那死者到底是谁家的?”
赵广陵朝李秘道:“是王府浣衣局里的洗衣娘,早上到各房各院去收衣服,到了夜里都不曾回来,发了人四处去找,也不见踪影,门房簿子上也无出入的记录!”
赵广陵显得异常激动,从他的话语之中也听得出来,虽然只是半夜的功夫,但他确确实实是顺藤摸瓜,过足了瘾头的。
熊廷弼此时却质疑道:“你又如何确定那洗衣娘便是缉熙堂里头的死者?”
赵广陵难得如此激动,仿佛生命又重新有了意义一般,他甚至喜欢上了这种追查的感觉,原以为枯燥而简单的事情,原以为只是捕快之类的下作人才会去做的事情,自己尝试之后,才发现这般有趣。
他也非常享受这等样一层层拨开迷雾,展露真相的感觉,这给了他极度的优越感,仿佛所有人都是傻瓜,只有他看穿了一切那般。
可这熊廷弼总是质疑他,这也让赵广陵感到非常的不爽,于是他便朝熊廷弼道。
“这么多失踪者几乎都是年轻女子,唯独那洗衣娘是个老妈子,年龄和外形上与方三儿相肖,不是她还能是谁?”
李秘一直默默听着,此时却开口道:“全都是年轻女子?”
赵广陵点了点头,朝李秘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确实如此,而且这些失踪者应该都是处子!”
赵广陵似乎也在为自己所发现的内幕而感到激动不已,可熊廷弼又故意找茬来了。
“你说这些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你待如何?”
“既然杳无音讯,你又如何知道她们都是处子?”
赵广陵听得熊廷弼的质疑,很是不悦道:“这些女子都是年轻人,尚未出阁,自然是处子了!”
熊廷弼也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公侯贵族有多少见不得光的腌臜事难道你心里没点球数么?尚未出阁就是处子?那些奴婢也不知被男主人糟蹋了多少,你脸皮倒是厚,竟然还能坦然说出这等话来。”
面对熊廷弼的嘲讽,赵广陵也是彻底被惹毛了,虽然他也是高贵人家,虽然他也明知道熊廷弼所言并非夸大,但他正得意之时,熊廷弼却屡屡质疑他,心高气傲连李秘都看不起的赵广陵,又如何能够忍受!
“你说话给我小心些!”
如此说着,赵广陵就要动粗,熊廷弼也是针锋对麦芒道:“你明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否则也不会恼怒,这是人命关天的凶案,可不是贵家公子拿来顽耍的事情,你若无十足把握,又如何敢言之凿凿,误导了李秘,出了差池,那是要牵连人命的!”
不得不说,熊廷弼虽然质疑赵广陵,但这番话却极其在理,赵广陵给人的感觉就是玩世不恭,高贵冷漠,小民性命如草芥,确实不像关心人命的人。
而且熊廷弼所言也在理,这是人命关天的凶案,而不是满足个人成就感或者满足感的工具!
被熊廷弼这么一说,赵广陵强忍下来的怒火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我赵广陵虽然玩世不恭,然则又岂是轻贱人命之徒,早先江夏王府有个县主半夜里不见了踪影,发动了不知多少人搜寻,最后却自己回来了!”
“那县主虽说不清那凶徒高矮长相,却因为不是处子而捡回一条命来,这些内幕也就只有小爷我能打探得到,又岂是你这穷酸能想象的!”
赵广陵如此一说,连李秘都有些惊诧起来了,因为确实有些连环杀人狂有着特殊的癖好,也有着特定的目标人群。
然而让人想不通的是,连环杀人狂通常会歧视女性,失贞女性在他们眼中是极其肮脏卑贱的存在,历史上不少连环杀人狂都以妓女为目标。
即便那县主不是处子,那凶手断然也没有将县主放回来的道理,难道说这凶手还有恻隐之心?亦或者说这里头还有甚么特殊的原因?
“广陵兄,你觉得小弟能否与那县主访谈一番?”在李秘看来,如果能够了解详情,或许能够对这个凶手有最直接的了解。
当然了,李秘也没有抱太大希望,而赵广陵的回答也不出意料,他摇了摇头,朝李秘道。
“那县主尚未婚配,说开来必然会影响声誉,也亏是小弟交际广泛,才探听到这个消息,想要与那县主当面印证是不太可能的。”
虽说如此,但赵广陵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来。
“虽说不能查访那县主,但关于这凶手已经知晓不少,咱们或许可以先找到方三儿,再论其他?”
熊廷弼此时也抢过话头道:“这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你以为这么好找?”
赵广陵还待反驳,李秘却点了点头道:“或许我已经知道人被藏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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