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宴席通宵达旦,人人尽兴而归,便是赵炎阳这般,起初只是来捧场的人,到了最后都融入其中。
眼看着快要到四更天,他们才各自回去,收拾行囊,准备第二日启程前往金陵。
吴惟忠又与李秘聊到了天亮,叮嘱李秘要好生熟读兵书,修炼弓马,准备明年的武举考试。
兵书总比八股文要好读,而李秘又有底子基础,修炼弓马也不成问题,不过还是认真听讲,直到天亮了才送吴惟忠回去歇息。
而秋冬丫头也是一夜未睡,待得吴惟忠走了之后,才找到李秘,一脸的惊喜,朝李秘道。
“李大哥,哦不对,这回可以名正言顺叫你少爷了!”
“少爷,你不知道,那些人送来的贺礼……”
李秘听得贺礼二字,才想到今夜来捧场的,可都是送了不少贺礼的,见得秋冬有些迟疑,直以为贺礼太少,有些丢人了。
可秋冬却接着说道:“那些贺礼,怎么说呢,少爷,你发财了!”
秋冬将礼单递过来,李秘也是吃惊不小,虽然李秘对贺礼这些并不太在意,他衣食不愁,也不怎么花钱,又何必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不过礼单到底还是有些吓人,王弘诲和张孙绳都是文官,送的是字画古玩,赵炎阳这种直接是几百两银子这般送。
便是袁可立这种赋闲在家的,也送了价值几十两银子的茶叶,反倒是项穆这种财大气粗的,只是给李秘送来了烟丝。
李秘也知道项穆的为人,自然不会因此而有甚么想法,不过心中到底还是非常温暖的。
“丫头,我要这些东西也没用,你挑几件喜欢的,该穿就穿,该戴就戴,其他的让九桶他们拿去吧。”
秋冬闻言,不由摇头如拨浪鼓,朝李秘道:“这是少爷的东西,秋冬不过是奴婢,又怎敢如此……”
李秘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朝她笑道:“你又不是外人,跟我客气干什么,是不是想我把你赶回你家小姐那厢去?你家小姐如今心情正烦闷,少不得打你出去!”
秋冬虽然被李秘这般“责备”,但心里却是甜丝丝的,她本就是个女汉子的性格,嘿嘿一笑,便不与李秘客气了。
于是她便朝李秘道:“少爷,咱们又不懂字画古玩,九桶那小胖子估摸着拿去了也是贱卖,不如这样,明儿秋冬把这些东西都卖给项穆老爷子,让他折成银两,咱们存起来也好,支给九桶他们也罢,都是实打实的好处,少爷觉着怎么样?”
李秘闻言,也是哈哈大笑,朝秋冬道:“你这般精明,我看不如开个铺子,让你当经纪掌柜,只怕钱生钱利滚利,少爷我也就不需要在当差了!”
秋冬被李秘这么一笑话,也是脸色通红,娇羞道:“少爷又来戏耍奴家!”
这宜嗔宜喜的羞红小脸,也着实让李秘双眸发亮,心头荡起一阵阵涟漪来。
秋冬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也只是放在古时这个大环境下,相对而言的,对于李秘来说,二十来的女孩儿还不是小姑娘一个么。
或许也正是因此,在别处大受嫌弃的老姑娘秋冬,却在李秘这里得到了小女儿家的宠爱,她也越发离不开李秘了。
不过这丫头是真的说到做到,天一亮便让人扛着贺礼往项穆府上去了,李秘估摸着也能想象得到项穆老爷子的表情了。
有这个“贤内助”帮着,李秘也就不需要担心这些,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洗了个冷水澡,整个人都清醒起来,便穿好公服,到县衙来点卯。
说起来他当了这么久的捕快,点卯却是屈指可数,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么多大人物去捧场,李秘也成了苏州府红人,点卯甚么的也就随意了。
虽然一夜狂欢,但简定雍还是早早准备就绪,毕竟今日是送行,身为吴县知县,他是没法入京了,不过昨夜借了李秘的光,与那些个大人物说了不少话,简定雍也是心满意足,甚至隐隐有些期许,说不得自己能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因为有了南京礼部的统筹,虽然事情繁复,但他们也只是照章办事,倒也不会如何为难。
到了正式的礼仪和场合,这些人也就不好再与李秘说话,横竖该说的昨夜已经说完了,一行人也就欢欢喜喜敲敲打打离开了苏州府。
事情也总算是安定了下来,虽然已经是深秋,可回到县衙,简定雍却也是满身大汗,这迎来送往到底是太累人了。
这才刚刚坐定,陈和光与宋知微便过来了,简定雍赶忙出去迎接,陈和光又让人将李秘给召了过来,这才朝简定雍道。
“简大人,这事情总算是忙完了,本官也难得来你这县衙坐坐,有甚么好茶可是舍不得拿出来喝?”
简定雍是又惊又喜,因为素昔陈和光可是他的顶头上司,难得如此轻松与他闲聊,仗着李秘的光,交情也是上了个台阶,简定雍又如何能不快活?
“大人哪里话,是下官怠慢了。”嘴上虽然这般说,但脸上却是笑开了花,简定雍赶忙让钱师爷亲自去准备上好香茗。
钱师爷也是暗自叹气,昨夜他也参加了宴会,李秘成了吴惟忠的义子,身份可就今时不同往日,不是他能够比拟的了。
李秘还是捕快之时,他这个师爷已经被呼来喝去,如今又成了端茶递水的,得嘞,这师爷也不用再混了。
趁着这备茶的功夫,陈和光也朝宋知微使了个眼色,宋知微便朝简定雍道。
“简大人,咱们今次过来,是有件事与你商量来的。”
简定雍自不敢怠慢,早先见得陈和光让人去请李秘,便知道事情的大概,此时也不用点破,自己便开口道。
“宋账干是想将李秘调到理刑馆去吧?”
宋知微也不扭捏,朝他笑道:“正是,眼下李秘已经脱了贱籍,再做捕快的勾当可就有些不合适了,他精于侦查追捕,到我四府理刑馆来,正是合适不过的。”
李秘与宋知微相互配合,办成了不少大事,对于进入理刑馆,他也没甚么抵触,甚至是乐见其成。
毕竟推官衙门也是在苏州城内,仍旧属于李秘的地盘范围,做甚么勾当无所谓,只要能够查查案子,无事就看书练武,那便成了。
他本以为简定雍会爽快答应,便是宋知微陈和光,也都是这般认为,只是简定雍接着却说道。
“宋账干,实不相瞒,昨夜里吴将军给下官有过一番密谈,关于李秘的着落,也叮嘱了下官,这理刑馆是去不得了。”
宋知微难免有些皱眉,朝简定雍道:“这又是为何?难道简大人不想放人?你这县衙虽说也不小,但你也看到了,李秘在这里只能是大材小用啊……”
李秘听得如此,生怕他们闹得不愉快,便朝宋知微道:“推官大人谬赞了,其实李秘是个恬淡的性子,哪里当差都是一样的……”
大家也知道李秘是体贴,是善解人意,不过这件事关系到李秘往后的发展,即便他不愿意离开,也不能再当捕快,毕竟他已经不再是贱籍了。
简定雍知道自己被误解了,赶忙解释道:“二位大人稍安勿躁,待下官慢慢说来,吴将军的意思是,理刑馆毕竟是地方行政,而李秘是要参加明年的武举乡试的,若参与地方政务了,明年就不好再考武举了……”
宋知微和陈和光闻言,也不由恍然大悟,他们起初是不知道李秘要考武举人的,宋知微或许还能听到一些消息,可陈和光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听说李秘要考武举,本来还有些惊讶,不过想了想,他已经认了吴惟忠作义父,武举反倒是最适合李秘的一条路子了。
虽然文官到底是看不起武将,尤其是武举这种没有技术含量,只靠人脉关系的考试,但他们毕竟与李秘有着老交情,此时便朝李秘道。
“原来李秘你志不在此,倒是让我二人瞎操心了一场。”
李秘闻言,也朝陈和光宋知微拱手道谢:“二位大人抬举,李秘是感铭肺腑的,参考武举不过是一条路子,在下的志愿,仍旧是刑侦断狱,得了正经身份,往后也一样是要往这方面走的……”
陈和光与宋知微听得此言,脸色也好看了,朝李秘道:“如此才是正途,没有白费你的才华。”
宋知微又朝简定雍问道:“不知吴将军的具体意向是甚么,有没有具体的安排?”
简定雍点了点头,答道:“照着吴将军的意思,是想让李秘先当个巡检……”
陈和光和宋知微也不由愕然,毕竟巡检只是从九品,而且又是零散的差事,陈和光当即摇头笑道。
“这吴将军也果是两袖清风刚正中直,即便如此欣赏李秘,也没有滥用职权,实在是让人敬佩了。”
李秘却笑了,朝陈和光道:“大人是想说义父小气吧?”
陈和光也哈哈大笑,李秘便接着说道:“做巡检也不错的,清闲一些也好,倒是让我有时间备考,早先义父也跟我说起过,只是具体差事却没跟我说,想来也是怕我嫌弃了……”
李秘如此一说,大家也就释然了,而李秘经历了这么多事,终于摆脱了捕快的身份,不过巡检也有缉捕盗贼配合查案的职能,倒也没有脱离老本行,李秘也是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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